威廉去衣帽間換衣服的時候，安妮·萊博維茨和攝像師緊緊跟隨，不知道是不是威廉的錯覺，在他看到正對自己的鏡頭，干脆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眾人將家居短褲換成西褲時，仿佛聽見了一聲失望的嘆息。

    “聽說你在拍《美麗心靈》的時候還受了幾次傷？”在三四個化妝師、造型師圍著威廉整理的時候，安妮·萊博維茨一邊站在窗前擺弄相機，一邊和他聊著天：“我記得有一段時間里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全在報道這件事，有一張血流到你襯衣領(lǐng)口的照片看起來真的挺嚇人的，特別在知道那不是劇照的時候。”

    她的鏡頭掃過衣帽間的數(shù)個角落——從面積上來說，叫步入式衣帽房也沒錯——一塵不染的襯衣與外套按照色彩的進階整整齊齊懸掛著，鞋子按照出席場合性質(zhì)的不同擺滿了一面墻，領(lǐng)帶、襪子和手帕分別有自己的收納柜，也是按照色彩和質(zhì)地的進階劃分的，內(nèi)褲大概隱藏在嵌入式抽屜里，還有整整兩排抽屜是用來放領(lǐng)結(jié)與各種款式袖扣的。并且，所有的衣服上都沒有LOGO，有的只是襯衣和方巾上低調(diào)的威廉·布蘭德利簽名。

    這簡直是每個男人，不，是令女人都夢寐以求的衣帽間。在安妮·萊博維茨參觀過的所有名人的衣帽間里，規(guī)范和整潔，低調(diào)但又奢侈的程度絕對能數(shù)一數(shù)二，她有預(yù)感，當(dāng)照片登在雜志上，很有可能將成為未來幾年內(nèi)有錢人裝修房子的參照樣板，和中產(chǎn)階級羨慕渴望的對象。

    “最嚴(yán)重的一次在這里。瞧，還給我留了個紀(jì)念品。”威廉伸手撩開額頭左側(cè)的頭發(fā)，在靠近發(fā)際線的位置，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皮膚比周圍顏色略淺些。

    化妝師想為那里涂點遮瑕膏，但安妮阻止了她，并且的抓拍了一張，然后才夸張的吐出一口氣：“如果當(dāng)初受傷的地方再往下挪一點，真是不可想象……幸好頭發(fā)能蓋得住，而且傷口愈合的很不錯，這下全世界的影迷都可以放心了?！?/br>
    威廉不太明白自己平平無奇的疤痕有什么值得拍攝的地方，那又不是閃電狀的。他聳聳肩：“醫(yī)生告訴我，我的皮膚愈合能力還不錯，只要再曬幾次太陽，應(yīng)該就不怎么能看得出來了?！?/br>
    “到時候你就又可以梳背頭了。我喜歡你梳大背頭時的樣子，非常自信和迷人?！?/br>
    “呃……沒錯。還有，謝謝夸獎?！?/br>
    “那么，你是怎么受傷的呢？”

    “有一段戲，講的是我也就是約翰·納什遭遇了挫折，承受不住打擊情緒失控爆發(fā)，可能是我在拍這段的時候情緒有點太激動了，主動拿腦袋去撞玻璃窗，而且撞的有點用力——窗外還有一層鐵欄桿，不幸的是我當(dāng)時沒有在意?！?/br>
    咔嚓。咔嚓。咔嚓。安妮·萊博維茨的表情驚訝中帶著幾分敬佩：“這不是我第一次聽演員講述他們受傷的經(jīng)歷，但絕對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次，因為其他演員受傷都是因為意外，登山的時候不慎滑倒或是表演特技動作的時候安全防護措施沒做到位之類，而你，居然真的自己把自己整到頭破血流……”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太蠢了?！?/br>
    “不，我想說這很偉大。雖然北美上映還需要半年，但能讓你那么投入的電影一定是部好電影，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它了?！?/br>
    “我只是做了劇本里的角色會做的事?！?/br>
    “戛納影帝的獎杯實至名歸，真的。這是你拍戲受傷最重的一次嗎？”

    “呃。應(yīng)該不是?！蓖贿吽伎家贿呎f：“受傷最嚴(yán)重……應(yīng)該是在德國拍《搏擊俱樂部》的時候吧。我和布拉德·皮特都一度以為自己會在醫(yī)院里拍完整部電影，事實上劇組也真的為我們叫過救護車，甚至還惹來了柏林警方，他們以為我們是被匪徒搶劫了并且還遭遇了毆打，不然沒法解釋我們身上的那些傷?！?/br>
    “聽起來像是《洛基4》里的史泰龍和朗格，朗格曾經(jīng)一拳把史泰龍揍到心臟出了點問題，還在醫(yī)院躺了幾周——所以，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有什么想法么？”安妮·萊博維茨表情敬畏的說：“演員真的是一份極度危險的工作。”

    ……

    演員不僅是一份危險的工作，還需要極大的毅力和忍耐力——被攝影師擺布了大半天的威廉前所未有的認(rèn)同這句話。

    現(xiàn)在，他穿著在戛納領(lǐng)獎時的全套無尾禮服，左胸口袋里塞著繡有名字的白色方巾（完美的三個折），棕櫚葉形狀的白金袖扣，腕上還戴著一只蕭邦L.U.C系列的腕表，站在清澈見底的泳池前，表情卻有點古怪。

    面朝泳池，他再一次轉(zhuǎn)過頭去確認(rèn)：“真的？你要我從這里跳下去？”

    “沒錯，甜心?！?/br>
    “可我身上還穿著全套的禮服……”

    “所以才要你脫掉衣服再跳啊。”安妮·萊博維茨語氣歡快地說：“動作快一點，蜜糖?！?/br>
    其實威廉的掙扎純屬多此一舉，游泳池邊早早就搭好的三腳架、反光板等拍攝設(shè)備已經(jīng)說明了攝影師要他非跳不可的決心。

    無奈的嘆了口氣，威廉先把腕表摘下來放在上衣口袋里，然后又脫下外套，沉甸甸的無尾禮服在左手上掛了一秒鐘后墜落在地，后方突然響起的尖聲抽氣引得他朝身后看了一眼，結(jié)果引發(fā)的噪音更大了。

    咔嚓。咔嚓。咔嚓。安妮·萊博維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了威廉轉(zhuǎn)身、手中衣服同時滑落在地的那一瞬間，構(gòu)圖美好到她忍不住命令：“就是這樣的節(jié)奏，威爾，衣服脫的慢一點，再給我個表情——”

    “……”他不是蒂塔·萬提斯好么。

    咔嚓。咔嚓。咔嚓。鏡頭停駐在領(lǐng)結(jié)的系帶劃過喉結(jié)的那一瞬間，抽掉腰封時干脆的動作，還有微微轉(zhuǎn)身時，那雙比遠處蔥郁灌木更綠更美的雙眸。咔嚓。咔嚓。咔嚓。當(dāng)然也沒有放過解開袖扣鏈的纖長手指，寬闊的肩膀，還有熨燙平整的西褲包裹住的飽滿結(jié)實、渾圓挺翹的曲線。

    安妮·萊博維茨要求威廉用正面向上的姿勢跳進池子里。

    她說會有種獻祭般的美感。

    威廉只是質(zhì)疑了一下就乖乖聽從了安排。

    不過安妮是不會告訴威廉這個提議被所有人全票通過的原因，是因為大家都想做盯襠貓。

    ……

    當(dāng)西移的陽光將泳池里的水染上一層金黃的時候，專訪終于進行到了尾聲。

    在泳池里愜意的游了半小時，從水里爬上來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后，威廉坐在旁邊架有攝像機和反光板的椅子上，接受最后的訪問。

    “跟我談?wù)勍柭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