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威廉又不是那種喜歡讓別人替自己挑選劇本的人，所以他依靠經(jīng)驗選擇了更為取巧的方式，那就是只讀前十頁和后十頁，從前十頁判斷出劇本的類型、題材、基調(diào)和角色形象，從后十頁判斷有沒有強烈的矛盾沖突和戲劇張力，這樣看起來更快一些，但就算這樣，也花費了幾天的時間。

    而把劇本全部讀完的結(jié)果就是，威廉越看越挑剔，竟沒有遇到一本特別滿意的。

    亞蒙·高夫曼見狀送來幾部他精挑細選后的商業(yè)電影劇本，積極的建議威廉“換換口味”，威廉簡單的翻了翻，意外看到里面有一部華納的《超人歸來》。

    “華納找我演超人？”威廉拿手背在額頭貼了一貼，沒有發(fā)熱：“這不是個玩笑？”

    過去幾年，威廉的名字時常能與DC扯上關(guān)系，一個原因是他曾是資深的漫畫迷，甚至擁有超人首次亮相的1938年《動作漫畫》創(chuàng)刊號，和蝙蝠俠初次登場的1939年《偵探漫畫》第二十七期這兩本漫畫界“圣杯”級的藏品。這兩版漫畫因為年代太久遠，保存至今的數(shù)量及其稀少，如果將這它們拿去拍賣的話，每一本的價值都會輕松超過百萬美元，在好萊塢，另一個擁有相似收藏的明星只有眾人皆知的超人頭號狂熱粉絲尼古拉斯·凱奇。

    另一個原因，威爾洛特先收購了DC漫畫的死敵漫威漫畫，又差點把DC也買下，幾乎一統(tǒng)了北美漫畫界。那場收購跌宕起伏，威爾洛特在距離收購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遭遇到了戲劇性的失敗，這件事在好萊塢帶起的是數(shù)周的熱度，在漫畫界卻被漫畫迷們津津樂道好幾年，畢竟喜愛漫畫迷們也多擁有著豐富的想象力，沒幾個是不期待在大銀幕上看到正義聯(lián)盟大戰(zhàn)復(fù)仇者聯(lián)盟這樣的畫面的……

    現(xiàn)在，華納竟然想找威廉演超人，不知道是為了炒作，還是真的這么想。

    “華納看起來像是真心的?！眮喢伞じ叻蚵H有些得意的說：“他們還開出了很高的片酬加分紅，如果全球電影票房過七億美元，你能拿到五千萬美元，如果過十億美元，你最少也有七千萬美元的入賬。這可至少是托比·馬奎爾接下《蜘蛛俠2》時片酬的三倍了?！?/br>
    “我有點搞不明白?！?/br>
    “我倒覺得這很容易就能想明白。這幾年超級英雄題材越來越火熱，漫威電影這么賺，華納當然也想打造DC電影宇宙，正在拍的《蝙蝠俠：俠影之謎》算是先行曲，但華納一直把超人當做是DC的核心，是鏈接其他超級英雄電影的紐帶。這從預(yù)算上就能看出來，《俠影之謎》的預(yù)算是一億兩千萬美元，就算超支也不會多于一億五千萬，但這部超人電影——”亞蒙·高夫曼指了指威廉手里的劇本：“華納準備投資三億美元?！?/br>
    “史無前例的投資，當然要搭配史無前例的演員。讓奧斯卡影帝演最偉大的超級英雄，沒有比這更好的噱頭了。而且，關(guān)于這點我想沒人會有疑慮——除了眼睛顏色不同，威爾，你是天生的超人?！豹q太經(jīng)紀人聳聳肩說：“再說你還有華納的股份，某種程度上算他們自己人。對了，曾經(jīng)想收購DC的人加入了DC，這么戲劇化的發(fā)展，恐怕一般的編劇都寫不出來，肯定也能戳中許多人的興奮神經(jīng)?！?/br>
    威廉的確對這部名為《超人歸來》的劇本有點感興趣——倒不是喜新厭舊，他并不準備放棄自己制作電影的想法，無論多高的片酬多好的商業(yè)劇本，都改變不了他的主意。不過威廉也實在好奇，是什么樣的電影值得華納投資三億美元，這些錢都夠拍至少兩部漫威電影了。

    “劇本很棒，還是很糟？”大概是看威廉越讀劇本，表情越是奇怪，亞蒙·高夫曼終于忍不住問。

    “這個劇本，讓我很懷疑華納的DC電影宇宙計劃的成功幾率?！蓖畬ふ抑线m的詞語，“它有點太懷舊了?！闭f著，威廉還伸出四根手指，手動的給懷舊這個詞加上雙引號，來表達他的未盡之意。

    當然，威廉更想直白的說，華納的《超人歸來》的劇本帶給他的感覺根本不是懷舊，而是過時。

    故事上，《超人歸來》延續(xù)了克里斯托弗·里夫四部《超人》電影的時間線，講述了超人去太空尋找氪星遺跡，在地球上神秘失蹤五年后又重新出現(xiàn)的故事，并不像《俠影之謎》那樣，重啟故事線講述了蝙蝠俠的起源。

    華納如果想打造自己的超級英雄電影宇宙，那未來會在大銀幕上產(chǎn)生交際的就是成熟穩(wěn)重超人和年輕稚嫩蝙蝠俠的搭配，這倒也挺符合很長一段時間里超人和蝙蝠俠在漫畫里的形象，只是劇本里對超人性格的刻畫太不鮮明，超能力的設(shè)定也太無所不能，像一位毫無私心的、為人類奉獻的神——在漫畫《超人之死》后，連DC的漫畫家們都在有意淡化超人的神性，多刻畫他作為人的情緒化的一面了，《超人歸來》的劇本內(nèi)核“復(fù)古”的像是上個世紀的產(chǎn)物，簡直就像是需要克里斯托弗·里夫年輕二十歲，再重新拍一部跟以前差不多的電影似的。

    “你的感覺還真敏銳，《超人歸來》的劇本誕生也有快十年了，那時候連第一部《X戰(zhàn)警》都還沒開拍呢?！?/br>
    “這不會是蒂姆·伯頓沒能拍成的那一部吧？”威廉詫異：“但是劇本又不像是伯頓的風格?！?/br>
    “就是那一部?！冻藲w來》的運氣不太好，從立項開始就不停的在換導演、換制片、換演員，劇本更是修改了不知道多少次，沒有蒂姆·伯頓的風格不是很正常嗎?！?/br>
    華納最初想重拍超人電影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圈定的導演是拍過《蝙蝠俠》的蒂姆·伯頓，第一版劇本就是在蒂姆·伯頓的參與下創(chuàng)作的，但雙方后來因產(chǎn)生分歧而散伙，導演換成邁克爾·貝又換成約瑟夫·麥克金提·尼徹都沒拍成，演員人選更是換了不計其數(shù)……這么看來，劇本為何如此平庸好像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商業(yè)電影講究新奇，十年前的點子放到現(xiàn)在肯定落伍。我以為華納至少會重寫個劇本的?！?/br>
    “可能華納內(nèi)部也有人這么想，但是時間上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們在《超人歸來》無休止的換導演、換演員、拖檔期上已經(jīng)耗掉幾千萬美元了，電影現(xiàn)在是非拍不可——所以華納才會開出史無前例的片酬，指望你去拯救全世界?！?/br>
    “可惜我不是真的救世主?！蓖畬⒔?jīng)紀人送來的劇本全放到一邊說。他本來就不是會中途更改目標的人，計劃拍一部LGBT電影，就肯定要先把這件事完成，更何況華納的劇本并不十分打動人。

    倒是后來在《飛行家》殺青后的慶祝晚餐會上，當馬丁·斯科塞斯聽說他正苦惱于電影選題時，給了他一個非常中肯的建議：“一般導演或制片新入行，拍名著是最簡單的，因為經(jīng)典的劇本已經(jīng)具備，只要認真拍就不會出錯。其次是傳記片，這就有點考驗導演和編劇的功力了。劇情片可能性最大，成就無上限也無下限，但好劇本也最可遇不可求?！?/br>
    這和威廉的想法不謀而合。

    因為有足夠好的“底子”，大多數(shù)名著改編成的電影都可以稱得上是好電影，好萊塢每年都有不少翻拍或改編名著的電影被立項，其中莎士比亞、雨果、狄更斯、簡·奧斯汀的作品更是熱門中的熱門，甚至有一些看似原創(chuàng)的劇情電影，之所以成功和使用了名著內(nèi)核有著分不清的關(guān)系，比如說《不羈的天空》與《亨利四世》、《亨利五世》，《獅子王》與《哈姆雷特》，《獨領(lǐng)風sao》與《愛瑪》，《人工智能》與《木偶奇遇記》。

    不過同性戀題材的世界文學名著就不多了，其中一些易于改編的早被拍成了電影，像是《魂斷威尼斯》、《蜘蛛女之吻》、《莫里斯的情人》、《奧蘭多》，剩下的不是改編難度太高，如《追憶似水年華》、《背德者》，就是描寫了過多的同性之愛，卻缺乏深刻的思考，故事的趣味性遠高于藝術(shù)性與思想性，如《道林·格雷》、《舊地重游》和《喬萬尼的房間》，這些故事雖然能夠被拍成主流的影片，也很容易獲得成功，但總感覺還差了點什么。

    ……

    “圖靈不行?！眮喢伞じ叻蚵鼜纳宪嚭缶烷_始搖頭。

    “為什么？因為他是英國人？”

    “是的，因為他是英國人。如果你是想討學院評委們喜歡，再拿第二個奧斯卡影帝，圖靈當然是個好選擇，但是如果你的目的是打動觀眾……美國觀眾可不會對一個人英國人的悲慘命運感同身受?！?/br>
    “我知道了?！蓖c頭，接受了經(jīng)紀人的建議。之前亞蒙·高夫曼為他收集的劇本里雖然有不少佳作，但沒有一本讓他產(chǎn)生過立即想要把它拍出來的沖動，最近他一直在找適合改編成電影的好故事，想法太多反而難有頭緒，所以威廉最近遇到熟人就要和他們聊劇本，通過談話的方式獲得新的靈感，這個方法的確有用，起碼幫他排除了不少錯誤的選項。

    威廉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題材圈定在傳記電影上了，一方面來源于馬丁·斯科塞斯的建議，另一方面，演過《美麗心靈》的他非常清楚，想要讓人有所感悟，并接受電影所傳播的價值觀的話，確實是傳記電影最為合適。

    威廉又想到另一個感興趣的人物：“圖靈不行的話，哈利·海伊怎么樣？他至少是名美國人了?！?/br>
    “哈利·海伊也不行，他是一名共產(chǎn)黨?！?/br>
    哈利·海伊是馬太辛協(xié)會的發(fā)起人——馬太辛協(xié)會成立于1950年，是美國首個將同性戀解放運動和政治活動結(jié)合在一起的組織，影響了無數(shù)后來群體，在同性戀平權(quán)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并且在四十年代就有了將同性戀應(yīng)和少數(shù)族裔合作共同爭取社會對弱勢群體支持的想法，目光可謂超前。

    不過，在哈利·海伊身上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標簽，那就是他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其實不止是他，馬太辛協(xié)會的創(chuàng)始人里多半都是共產(chǎn)黨員，這個組織的結(jié)構(gòu)和運行也都是以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為模型的，也因此，經(jīng)歷過五十年代的政治高壓后，馬太辛協(xié)會逐漸分崩離析，最早的成員要么徹底退出要么另建社團，只有海伊一直在持續(xù)活動，并堅持到了平權(quán)運動全面復(fù)興的七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