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越近，她心中積壓的也非常人能感同身受，就是視她如命的高堰也不能。

    景昭帝有妃嬪十六人，一女七子，除花錦外，景昭帝這一脈徹底死絕了。這座巍峨的百年都城，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那日宮中發(fā)生的事。

    鮮血，熊熊烈火，好好的宮殿頃刻間就成了人間煉獄。

    她的姓，曾經(jīng)在大燕國最尊貴不過，旁人連多提及一分都犯了忌諱。

    花錦抬頭定定望著遠方良久，又低首看下腳下沙土道：“高堰，我父皇的那道圣旨你帶在身邊了罷。”

    這樣的肯定。

    高堰離開隴西，身死便成仁，他就沒有做過再偏居一隅的打算，又怎會不帶走。

    楊素頗受高堰寵幸，這么些年也養(yǎng)成了穩(wěn)如泰山的性子，他離兩人并不遠，乍聽了花錦話中的“父皇”，腿竟一軟，臉色陡然慘白跪在地上。

    他在后面動靜鬧得這樣大，高堰和花錦如何聽不見，兩人回過神。

    高堰皺眉看著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跪便好好跪，這樣成何體統(tǒng)！”

    楊素哆嗦下，恭敬地伏低身子：“奴才參見……”

    后半句在唇間輾轉(zhuǎn)了數(shù)遍，卻不知如何稱呼。

    那身上半點瞧不出尊貴，反嬌媚異常的小婦人看著他笑，露出皓白的齒：“楊總管，你起身吧，好端端地行這么大的禮作甚?！?/br>
    “奴才見過主子?！睏钏睾芸旆磻?yīng)過來，大聲道。

    高堰拉著花錦往邊上走了兩步，他果然應(yīng)是。

    花錦輕聲喟嘆了口氣：“雖史書都由勝者書寫，但終究名不正則言不順，想他蕭方業(yè)登基叁年多仍遭人詬病不正因為此么……”

    花錦幾乎一開口，高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男人不待她說完，本能下意識反對道：“不妥！”

    花錦許久沒見過他這樣言辭激烈，不免訝異地看了他眼。

    高堰又緩了緩心神，語氣溫和下來對花錦道：“昌樂，我從未想借你的身份做文章，當(dāng)日在密室里我曾舉天發(fā)誓。待大事已定，若你想通了，再布告天下不遲。你不信我么，我要把蕭方業(yè)的人頭親自割下來送你?！?/br>
    花錦看著這個高大黝黑，讓西北風(fēng)沙吹得滿臉粗糙的漢子，眸底赤忱之心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兒女情長于她最不值得一提，可花錦不知怎的，對著高堰的眼，卻突然想起之前這人說一輩子只她一人話。

    若她還是公主，自然從未想過需與他人共侍一夫。

    然而倘使日后高堰是帝王，帝王最忌諱子嗣不豐，便就是她父皇那樣的癡情男子，天下皆知景昭帝與文德皇后鶼鰈情深愛極她母后，可再如何，她不是還有了那么些個兄弟么。

    花錦忽地笑了：“好?！?/br>
    沒想到自己竟犯傻了，只有一句話，她沒問出口，也斷然不會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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