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他下午明明看到程林往村外走,這才心生一計,趁著程林不在村里把事情賴在他頭上,誰想到這個司文竟然配合程林撒謊,簡直氣死他了! 程林大概能猜出李根子想的是什么,估計他是看到他出村了,才鬧這些幺蛾子。事實上,上輩子的今天根本就沒發(fā)生這些事,卡車在第二天正常的全都走了。讓一切發(fā)生改變的節(jié)點都在那封信上,上輩子他沒出村送信,李根子也就沒敢起害他的念頭。 他忍不住嘆了句世事無常,司文曾經跟他講過,“萬事萬物都在發(fā)展變化中,要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br> 當時他還不信,自認為自己掌握了所有發(fā)生過的事,如今想來,一步變化,步步變化,以后他還是要更加謹慎才好。 司文可沒打算這么放過李根子,剛剛被他逼倒角落的感覺她還記憶猶新,她又不是吃虧的主,立刻朗聲說道, “現在看來李隊長找小偷的方法是不奏效了,我這還有個別的方法,倒是可以試一試?!彼龗吡死罡右谎劢又f: “我聽說車隊都是每天早上清點物資的,明天車隊就要離開村里了,按理來說該是走之前清點,那為啥這大晚上的清點起物資了?” 這話一問村民們也是疑惑極了,是啊,這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怎么想起點數來了?黑燈瞎火的能點清楚嗎? 宋支書深看了眼司文,心說這姑娘是個靈透的,轉過去望向身后站著的隨車人員們,是他們自己發(fā)現東西少了的,現在也該做個回答。 一個老漢站出來說:“我是聽人說看到卡車那邊有人影,這才起來找人一起去望望,結果沒看到人影,直接發(fā)現丟東西了?!?/br> “您是聽說卡車那有人影就立馬去打谷場了嗎?”司文問。 “是呢,物資的事可是大事,誰都不敢不放在心上?!?/br> 司文點點頭,示意她明白了。 “這就是問題了!”她說,“有人說在打谷場看到人影,然后東西就丟了,就說明那人影當時應該在偷竊或者準備偷竊??纱蠹乙捕贾懒?,丟的是一大卷麻袋,一般人根本扛不動,是費勁拖走的,這就需要作案時間了,可不是說句話就能把麻袋吹走的。等隨車人員到卡車那時,沒看到人影,反而順著路上的痕跡找到了已經藏匿好的麻袋卷,試問誰的手腳能這么快,在隨車人員這不到幾分鐘的路程里,完成了偷竊、運送、藏匿這一系列過程,又沒被任何一個人看見?” 這話說完,底下的人議論的都炸了, “是呀,誰腳步這么快?肯定是一早安排好的??!” “這根本不可能嘛,往河邊的路那么平乎,一眼就能望到頭,要是有個人影一下就能看到了?!?/br> “我看根本就不是咱村人干的,是不是誣賴好人???咱村可沒有那手腳不干凈的?!?/br> 眾人的神色各有不同,這時候只要看誰的表情不自然自然就知道誰的問題最大了,但司文沒明著點出來,而是對剛才站出來的老漢說: “依我看這事還透著蹊蹺,告訴您這個消息的人怕是有些問題,他這一環(huán)環(huán)的安排的巧妙,卻有破綻,我看這個人的嫌疑最大?!?/br> 適可而止,說到這司文就不說話了,如果有人搗鬼,那是誰不是明擺著嗎?不必她說的清楚,像是報復一樣。 “放屁!我為啥這么干,對我又沒什么好處!”李根子指著司文怒目而視。 “我又沒說是你,我說的是那個處心積慮告密的人。難道真的是你?”司文作驚訝狀。 “我...”李根子是返悔也不是,承認也不是。但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清楚了,不是他的話他為啥要跳出來? 有人在下面擠兌說:“你為啥這么干你自己不知道?把程林弄進去了你就能當上支書了唄?!?/br> 這話說出來了,附合的人也就多了,今晚就他跳腳的厲害,不是他還能有誰? 宋支書和那些隨車人員碰了個頭,估計是在商量今天的事怎么辦,過了好久宋支書才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這事就先到這,東西既然找到了,就別耽誤車隊明天上路。如果找到證據是誰干的,村里絕不姑息,肯定把人送到公安局!挺晚了,都散了吧?!?/br> 大家嘟囔著四散回家,司文有些不忿,雖然沒有證據,但明明李根子的嫌疑最大,最后卻不了了之了。她知道宋有財是怎么想的,他馬上就要退下去了,不想惹事,想平安不得罪的人過渡給下一任,但這也太助紂為虐了吧。 宋春秀跑過來攙住司文,沖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是為了保程林,你可真講義氣!我送你回家!” 司文一窒,姑娘啊,雖然但是...行吧,隨你怎么想吧。 和程林對視一眼,程林點了點頭,宋春秀送司文他還是放心的,現在這個情況他不能當眾送司文,雖然她不在乎這些名聲,但他在乎她。 李根子自覺逃過一劫,有些得瑟地拍了拍衣服,你聰明又怎樣,我不最后還是沒事嘛。 人都走了個干凈,他也往自家走,扛那一大捆麻袋可給他累壞了,趕快回家睡覺去吧。 一雙大手掐住了李根子的脖子,把他拽出去老遠,李根子掙扎不過,想喊卻被大手箍的喊不出來,他覺得他馬上就要憋死了,一口氣上不來,眼睛逐漸翻白。 就在他快意識不清的時候,那人不知發(fā)了什么善心,松了下手,給他留了一口氣。李根子如蒙新生,捂著脖子拼命呼吸咳嗽起來,他差點就死了! “死的滋味兒你知道不?”陰狠冰冷的話如從最黑暗的地方蔓延出來,纏在了李根子的身上,讓他冷的直哆嗦,“這是最舒服的死法,你想試試就讓你先體驗下?!?/br> 李根子拼命的搖頭,他想叫人,但喉嚨還被人掐著,仿佛自己的命就攥在那人手上,他想讓他活,他就有口氣。他想讓他死,他就再看不到明天。 他驚慌的看著眼前的人,明明很熟悉,是打小一起長大再熟悉不過的人,可為啥他現在就像是從來沒認清過他一樣?那臉上的狠意明明白白的告訴李根子,他是真動了殺心的,他想要他的命! 這還是那個老好人程林嗎? 程林一把把李根子拽到自己面前,兩人近的眼睛對著眼睛,都能看到對方眼里的東西。一個人眼里的恐懼絕望,而另一個人眼里的殺心決絕。 “別打不該打的主意,”他湊到麻臉耳邊低聲道,這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細碎入骨,卻讓人不寒而栗,“我是生死關上走過的人,真想整死個人也容易的很?!?/br> 一把將李根子摜在地上,程林拿衣角擦了擦手,往自己家走去。 李根子在地上躺了好久,不久不足以讓他把這份驚慌壓下,然后才跌跌撞撞的往自家的放向走去。 他能把今晚的事隨便嚷嚷出去嗎?不能,就像麻袋的事一樣,沒有證據,他到處說程林想殺他,怕別人都會以為他瘋了。 他敢報復回去嗎?不敢...他是看出來了,程林是真想讓自己死啊,他還有爹有媽有家有口,他還沒活夠呢! 這晚的事還有那個不為人知另一面的人,就這么隱藏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李根子打那以后倒是老實的像換了一個人,人都說他是被嚇破了膽,聲音大點他就捂著胸口慌的跳起來。 大家暗地里都說呢,那事一定是他干的,要不他咋嚇成這樣了? ** 馬上放暑假了,石河小學第一批六年級學生畢業(yè)了,他們雖是在別的學校上的小學,六年級時才轉過來,但也算是石河小學的畢業(yè)生。 程林也跟著畢業(yè)考試得了個小學畢業(yè)證,他傻乎乎的抱著那張紙樂了一天,還做了一桌好菜說要和司文慶祝慶祝。 雖說有了吃的就能堵上嘴,但司文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慶祝啥?慶祝你小學畢業(yè)???” 程林... 第35章 競選 這個夏天, 程林再次獲得了大隊先進個人稱號,去省城領獎,回來受嘉獎,這一套程序已經輕車熟路了。唯一不同的是回來后書記對他的態(tài)度, 沒有了上次初見面時的生疏, 這次書記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吧,你是個好苗子。今年咱大隊能有個工濃兵大學生的名額,要是有造化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 “我能有今天都是書記您一手栽培的, 如果沒有您,我現在還天天在村里下地呢, 我會努力的?!背塘终嬲\的說, 卻沒有接他說的關于工農兵大學的話。 書記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沒說什么,而是擺擺手讓他走了。 辦公室里, 婦女主任王秀向外看了眼,見沒什么人才對宣傳干事馬東方說:“聽說了嗎?今天咱大隊應該能下來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br> “聽說了, ”馬東方隱晦的笑著說, “咱大隊這兩年各項工作都在公社里排前頭, 也該輪到咱了。”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要是這個名額下來的話,那上大學要走的肯定是他了。 “要說原來要是有這個名額啊, 那一準是你的,可現在嘛, ”王秀作勢嘆了口氣, “依我看程林也是有可能的,一共就你們兩個年輕人, 都挺像樣的,結果還真是難說了?!?/br> “怎么可能?程林他連小學都沒畢業(yè)!”馬東方不在意的笑,就算是工農兵大學生對學歷要求的再低,最起碼也要小學畢業(yè)啊。 “啥?你不知道啊,”王秀兩個眼睛瞪的像銅鈴,“人程林已經拿了小學畢業(yè)證啦!” 馬東方一愣,下意識看了眼坐在前頭的管委會副主任鄭河一眼,他也正回頭望,兩人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 司文最近有些急,眼看還有一年多就高考了,可程林的課程才進行到初中,越往后的知識越難,教學進度也就越慢,再也不可能像小學課程那樣,一年之內就能讓程林掌握好幾年的知識了。 其實她也知道,讓程林參加第一屆高考對他來說是有點勉強了,她就是再厲害,能在不到兩年之內把一個文盲教成高中生嗎?這也太不現實了。 可是她是一定會在明年離開這里的,第一屆高考她必然要參加,一旦她走了,那程林不就更難上學了嘛。 想到這些司文就頭疼,就像是眼前有一條河,你明明能看到河對岸,且知道只要躍過河去,你就能獲得生機。但河面很寬,你又知道自己可能根本跳不過去,那難道你不試試往對岸蹦一蹦,而是直接選擇跳河去死嗎? 不可能啊,人都有求生意志,就是再不可能的事都要試一試嘛。 于是司文嚴肅的站在老實坐著的程林面前,像面對班里那些小蘿卜頭一樣訓話, “拿到小學畢業(yè)證就是終點了嗎?你還有更大的目標要達成,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學,可不能就這么懈怠了。我看你最近總往外跑,忙工作我能理解,但可不能落下了學習進度!” 程林乖乖點頭,“放心,我都有數?!?/br> 司文一口氣梗在脖子那,放什么心?。课腋揪头挪幌滦?!就算考不上大學,你考個大專也行啊,能出了這個小鎮(zhèn)也行?。?/br> 可人家態(tài)度這么好,司文也沒法再說重話了,干脆拿出程林稍回來的信來轉換心情,這信是司家來的。 家信還是一如既往的報平安,可看到了后頭,司文卻皺起眉頭來。 “我哥說最近去我家里采訪的人很多,那事不是過去了嗎?”司文納悶了,她把趙家的事抖摟報紙上得了些人去家里采訪,可已經過去好久了啊,怎么又興起一波? 程林在旁邊淡淡的來了句,“這種事想讓他過去就能過去,不想讓他過去就過不去?!?/br> “嗯?”司文轉頭過去看他,那張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但偏偏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司文心里咯噔一下,這事不會又和他有關吧? 應該不會,這離a市那么遠呢,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夠不到啊。 ** 狹窄的巷子口里,一個人影在外頭望了一眼閃了進去, “怎么才來?” “家里有事,好容易才出來?!?/br> 這句話說完,問話的人發(fā)出一聲嗤笑,后來的人一頓,到底沒說什么,而是輕輕嘆了口氣。 “王秀說的是真的嗎?程林真拿到畢業(yè)證了?”夜里安靜,雖然聲音特意放低,但熟悉的人仍能分辨出說話人的身份,正是大隊宣傳干事馬東方。 “我去打聽了一下,應該是真的。也不知這程林小子是不是提前聽說了什么風聲,特意在這節(jié)骨眼之前把證拿手里了。”月光的照耀下,能看到說話人的輪廓,這個年老點的聲音,不是革委會副主任鄭河嘛。 “那咋辦?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我是一定要去上大學的!再等等我年紀都大了,還怎么去?。俊?/br> “東方你別急,”鄭河的聲音帶了些安慰,“我已經想好了,回頭就找人把程林調到老林場去,讓他在那待個十年八年,再把工農兵大學生的要求學歷卡到初中,這樣就萬無一失了?!?/br> “那這事就靠你了,”馬東方的聲音這才放緩了下來,不像剛才那么急躁了。 “放心吧,把你弄上去我就沒什么心思了,等退下來以后就能安心養(yǎng)老了?!编嵑铀剖撬闪丝跉獾恼f。 馬東方沒搭話,鄭河從兜里掏出了什么東西,遞了過去,“這些你拿回家去,我...唉!”將手絹包著的東西塞到馬東方手里,鄭河就離開了巷子,只留下麻馬東方一人站在原地,手里的手絹越攥越緊... 他真想把這東西狠狠的扔他臉上,告訴他我們家才不需要這個,可他現在不能,很多事他都要靠他。 這天,從上頭下來了兩個調令,書記看完之后面色有些奇怪的來到辦公室。這事對他來說還真是有些唏噓,辦公室一共就兩個年輕人還都要調走了,關鍵是結果他根本就沒想到。 王秀的消息靈通,一早就在辦公室吆喝開了,今天有大事發(fā)生。 馬東方掩飾不住上挑的嘴角,雖然不愿意承認,但鄭河那邊的關系還是很有辦法的。他已經把去大學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也安頓好了家里,就等著去a市上大學呢。 王秀小聲的安慰程林,“很多事情啊,不能強求,那都是一早注定的,早到啥時候?打從娘胎出來那刻就注定好了,你別上火,看開點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