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自始至終,凌先生都保持一個姿勢站在那里,安靜而冷漠。 第8章 春和高中 月明星稀,蟲鳴陣陣。 凌恒停下腳步,看著自家門口站著的人影,擰起了眉頭:“言真真,你在這里干什么?”不等她回答,冷下容色,“你不該來這里?!?/br> “為什么?他們會說我急著討好你,不要臉?”言真真好奇地問。 他忍住氣:“知道你還來?” “我不在乎人們想的是什么,人的想法是最難改變的,這里的人早就認定了我是女傭的孩子,你是主家的少爺,說一句是巴結(jié),十句也是巴結(jié)。”言真真聳了聳肩,露出了個頑皮的笑容,“人家以為是,其實我不是,不也很有意思嗎?” 凌恒心情不好,臉上似是掛了寒霜:“我沒興趣聽你說這些,找我什么事?” 言真真說:“我想問問你,明天幾點鐘去上學(xué)。” “呵。”他冷嘲,“就這事還要專門來問我,你還敢說你‘不是’?” “不專門來問你,也許我明天就會錯過時間?!毖哉嬲娌患偎妓鳎皬倪@里到學(xué)校,十幾公里呢,我總不能走著去。” 凌恒陡然沉默。片刻后,開口道:“七點鐘出發(fā)。以及,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來找我——要在這個家里待下去,你必須學(xué)會聰明一點?!?/br> “你的忠告聽起來更真心,謝謝?!毖哉嬲鎻澠鹆舜浇恰?/br> “那就好?!绷韬悻F(xiàn)在沒力氣和她多廢話,徑直回屋,然而將要關(guān)門的剎那,又頓住了。 言真真問:“你想說什么?” 凌恒背對著她,慢慢說:“早點離開凌家吧,湘姨死在了這里,你不會也想留下的?!?/br> 她愣住了。 凌恒的身影沒入了黑暗,門扉無聲地掩住了。 翌日早晨,言真真踩著點趕上了凌家的專屬校車。 凌恒掃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頰上竹席的印子未消不說,臉還睡腫了,全然一副昨晚睡得不錯的樣子。 昨天晚上,他明明說了個重磅消息,難道不該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嗎?心也太大了。 他服氣。 坐在副駕駛的冉染瞥了眼后視鏡,將凌恒的注視收入眼底,心下好笑,給他配了個背景音——“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也很服氣,言真真昨晚上憑借著那么兩句話,就把男主吸引了。正常人難道不會覺得她有毛病嗎? 無法理解。 言真真爬到真皮椅子上坐下,困意又涌了上來。瞧著其他兩個人精神的樣子,同樣服氣,都是發(fā)育期,怎么他們就不缺覺呢? 微妙的氣氛里,服氣三人組誰也沒說話。 張笠平穩(wěn)地發(fā)動了車子。 春和國際高中在城里,金盞花莊園卻在遠郊,開過去大約要四十分鐘。窗外的景色逐漸從海景山景變成了現(xiàn)代化的城市。 這就是瑪格烈城,s國的經(jīng)濟中心,也是個旅游城市。街道兩旁栽種著翠綠的熱帶喬木,五彩斑斕的花卉開遍,映襯著藍天白云,格外養(yǎng)眼。 進城沒多久,就到了春和高中。 這座國際中學(xué)才建了沒多久,并沒有古老的歷史,但專門請了世界有名的設(shè)計師建造設(shè)計,乍一看像是《雅典學(xué)院》的現(xiàn)實版本。 創(chuàng)辦學(xué)校的人簡直滿滿的野心! 言真真被鎮(zhèn)住了。 她原以為國際高中只是說得好聽,就和艾利斯頓商學(xué)院一樣?,F(xiàn)在看這架勢,不會真的是一流的學(xué)校吧? 心“噸噸噸”往下沉。 到校后,凌恒提起書包就走,完全沒有介紹一下學(xué)校的意思。好在還有張笠,他帶著言真真和冉染去了校長室,見到了校長秘書。 漂亮的女秘書親自帶著他們?nèi)ソ虅?wù)處辦了手續(xù)。 凌家的面子在那里,過程極快,沒多久,言真真就拿到了自己的課表。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并沒有班主任來帶走他們,因為春和高中和國內(nèi)的中學(xué)不一樣,不分班,學(xué)生們除了必選課還有自選課,按照課表去教室趕場子,完全的大學(xué)模式。 言真真當場懵逼。 冉染神色自若:“我和你的課不一樣,先走了。” 言真真盯著手里的英文課表,再看看密密麻麻的學(xué)校地圖,覺得要遭。 她的預(yù)感一貫準確。 每門課都在不同的教室上,雖然課間有二十分鐘,可若是課程排在一起,時間就會非常趕。 加上人生地不熟,找地方花費了不少時間。而好不容易踩著鈴聲進了教室,言真真發(fā)現(xiàn),困難的事還在后面。 這是一門歷史課,小班級。 她一進門,就看到了三種膚色的同學(xué),正熱絡(luò)地聊著什么,陌生的詞匯像是機關(guān)槍,突突突掃射進耳朵。 全英文,只捕捉到了常用詞匯,關(guān)鍵的幾個詞完全沒聽懂。 一個亞裔的女生說:“同學(xué),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用的是日文,大概錯認了她的國籍。 言真真醞釀了下,用中文問:“這里是上《歷史概論3》嗎?” “對。”另一個小jiejie抬起頭來,笑了笑,“你找誰?” 同學(xué)們看起來都很客氣,言真真回以乖女孩の微笑:“我是新生,這是我的課表,希望沒找錯地方?!?/br> 華裔女生瞅了眼,驚奇道:“沒錯,但你也來得太晚了。” 春和是三學(xué)期制,秋季學(xué)期8月末到12月,冬季學(xué)期1月到4月初,春季學(xué)期4月到6月,78月是暑期課程。 現(xiàn)在已經(jīng)9月末,晚了近一個月。 “家里出了點事?!毖哉嬲嬖谒赃呑?,自然地搭話,“我才來,什么都不懂,這課難嗎?” 華裔女生猶豫了下,說道:“難倒是不難,就是全英文的?!?/br> 言真真的動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是這一門,還是全部?” “當然是全部?!毙iejie露出了同情之色。 言真真:(?!悃ァ? 待上了課,果然如此。 老師一口流利的英文,開始講亞瑟王的故事,并且要學(xué)生們挨個上去演講上節(jié)課留下來的作業(yè)。 言真真就看到新同學(xué)們或是用ppt或是視頻,呱唧呱唧闡述著自己的觀點。而她除了懵逼,就還是懵逼。 我是誰?我在哪兒?發(fā)生了什么? 關(guān)于亞瑟王,她只知道圣杯和圓桌騎士,還都是動漫里看來的。 她一個激靈,立刻裝作咳嗽的樣子,埋首在臂彎里,給自己加了個buff:“我今天一整天都不會被老師點名?!?/br> 能力生效,大家輪了一遍后,離下課還有三分鐘。老師雖然意猶未盡,但還是適可而止,沒關(guān)心插班生,簡單布置了作業(yè)就宣布下課。 言真真松了好大一口氣。 中二少女也怕老師點名。 后面還有文學(xué)和數(shù)學(xué)。 文學(xué)不用說了,絕對不是國內(nèi)的語文課,老師們正好講到海明威,卻不是說他的作品,而是從迷惘的一代開始說起,全是文學(xué)理論,聽得人頭大。 數(shù)學(xué)還好,連蒙帶猜倒是能搞懂題干,題目本身倒是不復(fù)雜,勉強算是跟上了課程。 今天就三門課,每門課連著上兩節(jié),時間很寬松。 下午四點不到,言真真就把課上完了,可比在國內(nèi)下了晚自習還累,她坐在學(xué)校的長椅上,半天沒能起來。 四點半左右,張笠來學(xué)校接人。 冉染提前打了招呼,說和過去的朋友碰見了,晚上約了吃飯,會自己回去。于是回程就只剩下言真真和凌恒兩個人。 車很私密,司機與后座有間隔,要按下開關(guān)才能通話,因此說是三個人在車里,其實是二人世界。 老實說,凌恒挺怕言真真會問起丁湘的事,一路上頻頻用余光掃她。 誰知言真真一直撐著頭看著窗外,全程一聲不吭不說,連正眼都沒給他個,滿臉凝肅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難道是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還是聽到了什么關(guān)于凌家的消息? 凌恒思索著,忽而有些后悔昨晚上把話說重了。 湘姨就只有這么個女兒,她說得對,他搶了她的母親,而偏偏又沒能把母親還給她。再說,她一個人來s國,異國他鄉(xiāng)的,肯定心里不安,看到同齡人想多說說話也很正常。 凌家把人招來,總得安排妥當,比如冉染,客房早就打掃好了,吃飯出行都隨主人家,一切如她在冉家一樣。 言真真卻好像被疏漏了,飯哪里吃都沒個定數(shù)……凌恒剛想開口說什么,心頭突然一跳,眉頭皺起。 不對,林管家做事一向縝密,哪怕看不起她,也不該犯這樣的錯誤。除非背后有人指點,而這個人除了他父親,別無他選。 凌恒起了疑心,反而按捺住了。 其實,冷著她也好。凌家豪富,哪怕尋常來往的親朋故友也少有不眼紅的,他們看不到富貴下的兇險和罪惡,只知道錢能通神。 言真真只是個普通女孩,何必去考驗她的品性。 他還是繼續(xù)做惡人好了。 凌恒這么想著,徹底轉(zhuǎn)開了目光。 坐在隔壁的言真真完全沒察覺到他的變化,將沉默保持到底。 待回了莊園,凌恒故意睬都不睬他,走得飛快。而言真真也沒注意,低著頭滿懷心事地回了屋。 她沒下去吃晚飯,可飯桌上卻有她的最新話題。 女傭阿趙繪聲繪色地說:“少爺一眼都沒看她,灰溜溜地就回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么貨色,想攀高枝?做她的白日夢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