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他無法反駁。 “我也不奢望你什么都告訴我?!彼[起眼尾,話鋒陡然轉(zhuǎn)換,“之前你的朋友說占卜,什么占卜?” 凌恒揚起眉。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嗎?”凌恒對她有同情憐憫,卻沒有信任或是別的什么,言真真考慮了下,決定拋出新的籌碼。 凌恒確實對此十分在意,回答:“就是撲克牌占卜?!?/br> “很靈嗎?” 他面無表情:“我不那么認為?!?/br> 言真真笑了,自書包里翻出了筆和筆記本,隨意翻到空白頁:“我也會占卜,而且很靈,不信的話,你試試看。” 凌恒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假如說,昨晚的撲克占卜只是打發(fā)時間的游戲,那么這一刻,似乎真的有玄之又玄的力量降臨在此。 咖啡館播放的輕柔音樂,李貞琳翻動書頁的沙沙聲,路人的低語聲,樓梯上的腳步聲……全都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心猛然跳動起來,醞釀出奇妙的預(yù)感。 “好。”凌恒深深吸了口氣,拿起筆,隨意在紙上涂抹了些線條,“你能看出什么?” 線條很亂,完全是隨便畫的不規(guī)則圖形,三角、圓錐、螺旋,亂七八糟。 言真真當(dāng)然不會占卜,她本來想胡謅一個答案作為言靈,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預(yù)言了??僧?dāng)她看到圖形的瞬間,莫名的直覺涌上心底,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許多錯亂的畫面碎片。 “眼睛……”她下意識地呢喃。 凌恒渾身一震,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言真真立即回神,若無其事道:“我看到了美元的符號,你今天會有意外之財?!?/br> 凌恒確定她說了某些可怕的字詞,但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穩(wěn)住語氣:“如果沒有呢?” “我不喜歡說失敗?!毖哉嬲嬲f,“如果我說對了,你就要告訴我更多的事,怎么樣?” 凌恒慢慢點了點頭。 預(yù)言是看見未來,言靈是安排未來。 雖然“你今天會有意外之財”沒有什么邏輯,但本質(zhì)上和“幸運”相似,屬于無邏輯卻有可能的事件。 毫無疑問,這句言靈必然成立,只是時間問題。 凌恒一直在猜“意外之財”有多意外,最大的可能是中獎,但他從來沒參加過類似的活動,今天更是竭力避免。 走在路上,更是眼風(fēng)都不往地上掃一下,省得半路撿到錢。 方鈞覺得十分有趣:“張輕絮給你的占卜,你可沒這么上心,怎么言真真說你就信了?不對,你是想信,還是不想信?” “當(dāng)然不想?!绷韬惴裾J。 方鈞摸著下巴:“可你很在意,很少看到你這么在意一個女生哦?!?/br> “有嗎?” “廢話?!狈解x勾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李貞琳本來找你想說學(xué)生會的事,你倒好,完全沒看她眼色,和妹子聊得那么開心?!?/br> 凌恒翻了個白眼:“你從哪里看出來我很‘開心’的?” “兩只眼睛都看到了?!狈解x伸出兩根手指,對準(zhǔn)自己的眼珠,“你和我們說話的時候,老是會走神——不是說你不認真,就是感覺隔了一層,明明你和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今天你和她說話,四個字,專心致志?!?/br> 凌恒自己完全沒有察覺,納悶道:“有嗎?” 方鈞肯定地點點頭,順便爆料:“以前不少人說你目中無人,就是因為這個?!?/br> “噢?!绷韬銢]有絲毫想知道是誰的意思。 方鈞也沒打算講,只是說:“說真的,我一直都在想,你什么時候才肯對我說心事?!?/br> 他們這群人在一起玩,最初的最初,必然是因為家庭的緣故。然而,那么多年相識下來,玩不來的早就分道揚鑣,能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他以為算得上是真朋友了。 但凌恒和他們隔了層紗。 原以為是性格的關(guān)系,就沒多在意,可今天看到他和別人的相處,別說是李貞琳了,就算是方鈞自詡是個大老爺們,心里也難免吃味。 “凌恒,你是知道我的,和你做不做朋友,都不影響我咸魚?!狈解x認真道,“我純粹是覺得你值得交朋友,才和你一起的?!?/br> “謝謝?!绷韬泐D了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你這句話就成。”男生大多心思簡單,性格粗疏,方鈞得到了想要的認可,不再追問,反而笑道,“我看占卜這種東西也是信則靈,不信就不靈,意外之財哪那么好拿啊?!?/br> 凌恒沒說話,忽然掏出了手機。 有一條新消息:[凌恒(heng ling)同學(xué),你在高二學(xué)年期末考試中排名:第1名,榮獲我校一等獎學(xué)金。獎金將直接匯入您的學(xué)生賬戶,請注意查收。春和國際高中。] 后面跟了條轉(zhuǎn)賬提醒,學(xué)校向他的賬戶匯了1000$。 “我知道了?!狈解x打了個響指,自以為想明白了關(guān)鍵,信誓旦旦地說,“她肯定知道你去年考了第一名,發(fā)獎學(xué)金也是這兩天的事,哎,給她蒙對了?!?/br> 凌恒沒應(yīng),直覺她不是蒙的。但這仍然不能解釋她是怎么安全脫險的,脫身是結(jié)果,不是原因。 周一上午,楊曉之要上課,言真真獨自在圖書館里閑逛。 春和的圖書館共有八層,不僅收藏了世界各地的圖書,還自帶了個博物館,展出許多有趣的收藏品。 她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一時興起,便進去逛逛。 校內(nèi)博物館不對外開放,兼之是上課時間,偌大的展廳里看不到人。中央空調(diào)“呼呼”地吹著冷風(fēng),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 她好奇地觀賞著玻璃柜里的展品。 最外面的很常見,都是些書畫、古董、隕石之類的,但到了后面,多了些看不懂的手稿、剪報和木石碎片。以前的技術(shù)有限,所以哪怕是照片,也呈現(xiàn)出了一些暗影憧憧的鬼魅感。 言真真越看越入迷,走著走著就逛到了最里面的展廳。 這個展廳有門,旁邊立著“珍貴藏品,非請勿入”的牌子,她運氣很好,里面有人在參觀,門沒關(guān)緊。 談話聲飄了出來。 “這是我母親的作品?”居然是冉染,“我第一次看到。” 與她同行的是老校長,他說:“艾琳的作品很少,也很難被輕易理解,喜歡她的人很喜歡,不喜歡她的人覺得她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藝術(shù)家總是這樣?!比饺镜恍?,沒有深入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沒想到學(xué)校收藏了她的作品?!?/br> 她在套近乎,然而,老校長并沒有順著回答,反而問:“你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第19章 奇怪的畫 感覺?冉染看向了懸掛在墻壁上的油畫。 畫很大, 占滿了半個墻壁,上面用濃郁的色彩暈染了大量色塊,藍色、灰色、黑色、黃色……色塊交疊在一起,筆觸雜亂無章。 冉染考慮了下, 將之前在網(wǎng)上搜到的評價英譯中, 變成自己的話說了一遍, 大意就是什么流派的新嘗試,視覺與心理的映襯,等等。 老校長認真地聽完, 笑了一笑:“確實是這樣。”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冉染略微尷尬, 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了曾經(jīng)的懷疑——老校長作為劇情中的重要配角, 人設(shè)和表現(xiàn)卻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常理來說,國際高中的校長見多識廣, 應(yīng)該不乏手段和看人的眼光,可卻頻頻為女主提供幫助。 若說他發(fā)自內(nèi)心, 真心令人懷疑, 一個憑眼緣喜好做事的人,真的能創(chuàng)辦下春和嗎?她更傾向于別有目的。 冉染希望找出背后的線索,將這張牌握在自己手里。 可惜的是,雖然老校長和汪艾琳有淵源,但她學(xué)不來女主的做派, 遲遲無法進一步拉近關(guān)系。 看來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冉染遺憾地想, 禮貌道:“謝謝您今天帶我過來, 我第一次看到了母親的作品。” “不要緊, 順手的事。”老校長笑呵呵的,猶如尋常人家的祖父。 兩人往外走。 言真真閃身避到了一座雕像后面,躲開了他們的視線。等冉染離開后, 她壓制不住好奇心,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汪艾琳的畫。 “你覺得這幅畫怎么樣?”背后傳來老校長和藹的聲音。 言真真皺起眉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畫里的東西是“活”的,正藏在錯亂的色彩塊后面窺視著他們。 然而,她故意說:“我不懂。” “這幅畫叫《怪物》。”老校長解釋,“大部分人看到它,都會產(chǎn)生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被引出了內(nèi)心深處最可怕的怪物,所以,很多評論家都覺得,這個怪物就是人性惡念的共同體?!?/br> 言真真又瞅了眼,沉默不語。 “你看起來并不贊同?!崩闲iL笑了笑,鼓勵她,“說說你的看法,覺得這怪物是什么呢?” 言真真本不欲回答,但轉(zhuǎn)念想起那天冉染的截胡,不由起了三分較勁的意思,想了想,說道:“我不太懂藝術(shù),只覺得挺真實的?!?/br> “難道你認為這是真實存在的?”老校長滿面訝然,“大膽的想法。” 言真真說不好,干脆不予回答,反問道:“我瞎猜的,不過,老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這幅畫的作者是什么關(guān)系?” “她是我的學(xué)生?!?/br> “你是春和的老教師?” “不不?!崩闲iL笑了起來,“我不擅長教書,只是創(chuàng)辦了這所學(xué)校而已。” “原來是校長先生。”言真真印證了此前“大人物”的言靈,起了興致,“你為什么要收藏這樣一幅畫?” 老校長注視著墻上的畫,緩緩道:“不是收藏?!?/br> 不是收藏是什么? 言真真滿腹疑慮,但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摁住了追問的念頭,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繼續(xù)觀賞展廳里的其他藏品。 除了這幅畫之外,這里還陳列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比如,沾著血跡的手絹、燃燒過的香料、布滿了刻痕的石板、怪異的木雕、樣式古怪精美的金冕……確實不像收藏。 言真真徘徊其中,恍惚間產(chǎn)生了寒栗之感。她不動聲色,佯裝自己只是個好奇的學(xué)生,轉(zhuǎn)了圈滿足好奇心便愉快地離開。 下午有一堂數(shù)學(xué)課,這是言真真目前最能跟上進度的一門了。但由于口語還不是特別流利,她仍然選擇龜縮在后排,老老實實當(dāng)個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