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謝謝校長?!绷韬悴⑽醋穯?,拉著言真真快步離開。 博物館燈火通明,完好無損,仿佛剛才的翻天覆地都只是幻覺而已。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默契地快步跑上地面。 圖書館晚上十點鐘才關(guān)閉,這會兒本該有許多學生在此自習。 然而,偌大的八層高樓空空蕩蕩,半點人聲也無。 一切昭示著他們并沒有離開夢境。 但這個夢比被怪物追殺的夢好得多,只是過分安靜,并無扭曲和邪異之感,不會叫人那么不舒服。 離校門有點距離,言真真沒話找話:“那個校長你熟嗎?” “一般,凌家是春和的股東,見過幾次?!绷韬闼季w紛亂,一會兒想到冉染寄住在他們家,一會兒又想到凌家對春和的投資,只覺有張巨大的網(wǎng)籠罩在頭頂,他卻一無所知。 父親還有很多事瞞著他。 他到底想做什么? 越想越覺得頭疼。 言真真卻沒有他那么復雜的心思。正如她對凌恒所說的,一直以來,她都相信自己與眾不同,今朝開啟新世界的大門,再正常不過。 本該如此,本應如此。 她泰然接受。 “看,門?!彼谎劬桶l(fā)現(xiàn)了老校長口中的門。 既然對方說了“學校門口有扇門”,而非更直接的“校門”,那么肯定不會是后者。 必然是面前的這道光門。 取代了圓球銅像的虛無之門。 “看著好像游戲的傳送門啊?!毖哉嬲娉蛄撕脦籽?,笑道,“穿過去我們就能回去了?!?/br> 凌恒記起她之前的勇猛,趕緊快了步:“你跟著我?!边@人笨手笨腳的,還非要搶前頭,萬一出了什么意外,她都來不及反應。 心里沒點數(shù)。 偏偏言真真也覺得,自己有幸運buff在身(早前所做的言靈,尚未失效),比凌恒有把握,舍我其誰。 “我先。”她搶。 然而十分可惜,凌恒比她高,腿又長,兩步頂她三步,爆發(fā)力又強,妥妥將她甩在了后面,自己率先穿過了光門。 這光門和畫門很像,會叫人產(chǎn)生幾秒的眩暈。 其后,身體重重下墜,心臟“噗通”一下,猶如瀕死的病人遭遇電擊,頓時全身器官蘇醒過來。 沉重的眼瞼抬起。 病房燈光幽亮,窗外有風聲、蟲聲、話語聲。 他們從夢境出來了。 凌恒緊繃的肌rou頓時放松下來,這才覺得疲累無比,癱在沙發(fā)上不想動彈。 “哎呦?!辈〈采系娜艘残蚜?,痛苦地哼唧,“我的天,怎么像被人打了頓,腿也痛背也痛?!?/br> 凌恒閉上眼,假裝沒醒。 片刻后,消停了。 他悄悄睜開一條縫,登時無語。 言真真睡著了,呼吸沉沉,活似一只打鼾的小貓咪。 難以置信! 剛從那么可怕的夢里醒過來,居然能心無掛礙地再睡下去?! 凌恒心情復雜,甚至還有些嫉妒。 他費了些力氣才忍下把她叫醒的沖動,歪在沙發(fā)里歇了會兒,十分不爽地起身離開。 輕輕帶上門。 月明星稀,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鐘了。 他緩步走在清涼下來的校園里,看著周圍或約會或回宿舍的學生們,突然有了極大的不真實感。 這個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呢?平凡如每一日所見,還是另有一層不為人知的真實面目? 他疑惑,畏懼,以及一點點好奇。 但好奇很快熄滅了。 經(jīng)驗告訴他,某些真實猶如烈陽,不可直視。 他一直渴望普通的生活,希望有一天能夠脫離沼澤,遠離那些恐怖。為此,失去所謂的天賦、財富、家世,都沒關(guān)系。 可惜不能。 所有的禮物都有價格。 凌家得到了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必須償還代價。 不是他,就是凌妍。 凌妍是個傻白甜,虛榮、膚淺、無聊,如果是她遇到那些東西,一個照面就能把她嚇到暈過去。 他是男孩子,又得到了“饋贈”,當然只能他來。 可是……我也很害怕啊。 凌恒想,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簌簌晚風中,青春活力的學生們?nèi)齼蓛勺哌^他身邊,嘰嘰喳喳聊著同學,聊著作業(yè)。 沒有人知道走在樹蔭下,帽檐壓到最低的少年,就是春和大名鼎鼎的凌少爺。 凌恒無聲地注視著路人,轉(zhuǎn)身闖進夜幕中。 半個小時后。 睡夢正酣的言真真被叫醒。她揉著眼睛坐起來,茫然又不解地看著立在病床前的凌恒。 “干嘛???”她打哈欠,眼角分泌出生理鹽水。 凌恒遞過去一袋垃圾食品,漢堡、炸雞、薯條和可樂。 太晚了,學校附近只能買到這個。 “吃了再睡?!彼f,“我們都沒吃晚飯?!?/br> 言真真一想有道理,忍住了困意,拔掉手背上的針,迫不及待拿出香噴噴的熱辣漢堡:“謝謝。” 凌恒沒吭聲,坐到沙發(fā)上吃他的漢堡。 噴香的氣味溢散開來,還有她吸可樂時,冰塊發(fā)出的清脆的碰撞聲。 堵在胸口的那股氣徐徐消散。 他終于不再孤獨。 第27章 家教和家教 言真真在校醫(yī)院過了一夜, 第二天去上課,發(fā)現(xiàn)世界變了個樣子。 同學們客客氣氣,老師下課單獨問她有沒有地方?jīng)]聽懂,沒見過幾面的班主任問她要不要申請一下留學生互助小組, 有補貼的那種。 她心里“……”, 全都拒絕了。 講真, 她對財富沒有進取心,對權(quán)勢沒有敬畏心,反而能夠保持平常心態(tài), 不需要的時候完全沒有興趣, 唾手可得都懶得拿。 但其他人都是凡人, 需要機會和金錢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她不拿,別人就不會少, 即便不算恩情,也算是人情。 同學們的態(tài)度緩和下來, 有點接受她融入集體的意思了, 具體表現(xiàn)在小組分工協(xié)作的時候,有人愿意主動邀請她加入。 言真真沒拒絕。 大家就試探性問起了她和凌恒的關(guān)系,畢竟,言真真的經(jīng)濟水平和富家小姐們相去甚遠,理論上請不動這等大佛鎮(zhèn)場子。 “我沒有父親, 母親又過世了?!毖哉嬲媲擅畹卣f, “凌家資助我上學?!?/br> 同學們恍然大悟。 資助貧困學生乃富豪們常干的慈善事業(yè), 包括學校里的助學金, 實際上也出自各大董事之手。 言真真無父無母,恐怕家庭困難,受到凌氏資助上學, 因此認識了凌少爺,完全說得通。而既然是凌氏資助,凌恒維護一下,自是合情合理。 細節(jié)都對上了。 她的人緣迎來了入學后的高峰。 普通學生覺得,她沒有背景后臺,卻沒巴結(jié)誰,每天老實上課,與他們一樣屬于自力更生的平民階層,還不爭助學金,接納起來毫無壓力。 有些家底的中層學生,則顧忌她和凌氏的關(guān)系,不想隨便得罪人,故而收斂了跋扈,見面客氣,偶爾還賣個好當提前投資——她將來要是進了凌氏做事,那就賺大了。 抱有上述共識,言真真的“朋友”多了起來。 有人和她一起上課,有人和她一起去食堂,有人約她一起寫作業(yè)。他們都很熱情和善,愿意幫她打飯、買飲料、借資料。 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然而,這么多人中,只為交朋友而交朋友的人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人捧著她,不過是想找機會和凌恒搭上話罷了。 他們表現(xiàn)得很明顯,似乎并不擔心她知道后會翻臉。 代價太大了。 她不僅會破壞剛剛得到的“友誼”,得罪很多人,還會失去眾星捧月的待遇,重新變回不起眼的路人甲。 試問這個年紀的女孩,誰不虛榮? 然而,有個詞叫“陰差陽錯”。 春和的學生普遍成熟社會,而言真真中二病晚期,大家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