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奇怪地看過去。

    天花板上的球燈閃爍，圓形光斑在地上來回轉(zhuǎn)動。

    哪來的眼睛？

    “啊啊??！”又是一聲尖叫。

    這次，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些光斑陡然睜開，露出了綠色的眼瞳，邪惡地注視著他們。

    凌恒愣住了，下一刻，汗毛倒豎。

    剛才還沒有的，哪來的眼睛？

    第54章 遮掩

    酒吧里亂成一團(tuán), 尖叫的、逃竄的、茫然的，一片嘈雜。

    言真真被吵得頭更暈了，太陽xue突突直跳，半站半靠在凌恒身上, 糾結(jié)地問：“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你還看到了什么？”凌恒在她耳邊低聲問。

    他看不見嗎？她更奇怪了, 詳細(xì)地說：“影子, 墻上好多扭動的黑影?！?/br>
    凌恒環(huán)顧四周，果然在墻壁上看到了如同妖魔一般亂舞的黑影，由淡轉(zhuǎn)深, 像極了都市傳說中的瘦長鬼影。

    它們體型瘦長, 如若失去生命力的枯木, 張牙舞爪，專往有人的地方撲去, 五指如鉤，怪異可怖。

    理智尚存的人驚聲尖叫, 喝醉了的幾個男生卻不知道是不是酒壯人膽, 看見這樣的怪象不僅沒有跑，反而迎了上去，揮舞著手里的臺球桿：“走你！”

    凌恒：(￣_￣|||)

    說來也奇怪，這些鬼影和眼睛看著嚇人，但似乎沒有什么威脅, 只是在墻壁和地板上來回游蕩, 做出撲人的樣子。

    他立即鎮(zhèn)定下來, 走上前半步, 踩中一只眼睛，狠狠碾下。

    沒有踩中的真實觸感，但眼睛卻表現(xiàn)出了被傷害到的樣子, 嚇得合攏，咕嚕咕嚕滾遠(yuǎn)了。

    奇怪的東西，存在卻沒有威脅。

    他微蹙眉梢，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了言真真的手腕。指腹下的脈搏跳得很快，又看她的瞳孔，有明顯的擴(kuò)張。

    一個模糊的念頭浮現(xiàn)到了腦海。

    凌恒拿起吧臺上的粉紅檸檬水，淺淺抿了口，細(xì)細(xì)品嘗。果然，在酸甜的口味之中，隱藏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感覺到舌頭有些酥麻，雖然很快消失，但毫無疑問，是某種致幻劑。

    毀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她丟臉，也不是羞辱她，而是摧毀她的人生。讓她在今后漫長的歲月中，都無法從深淵里爬出來。

    太狠毒了。

    凌恒又驚又怒，可現(xiàn)場亂成這樣，不是追究責(zé)任的時候。

    而且，這些怪物來得太奇怪，完全不符合平時的認(rèn)知，應(yīng)該不是那些，是……是和真真有關(guān)。她果然是和他一樣的人。

    不能叫人發(fā)現(xiàn)這一點，她會很危險。

    凌恒迅速鎮(zhèn)定下來，沉吟片刻，拔高聲音呵斥：“安靜！亂跑什么？”

    “凌恒，有鬼??！”女生們抱作一團(tuán)，哽咽著說。

    “什么鬼，惡作劇而已?！绷韬悱h(huán)顧四周，語氣平靜，“誰搞的3d投影，這種時候嚇人，今天可不是萬圣節(jié)?！?/br>
    沒人應(yīng)聲。

    他加重語氣：“行了，別叫也別亂跑，都先上樓，去包廂里待著，這邊要打掃一下，地上都是碎玻璃——你們真的是喝多了，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也許是凌恒的姿態(tài)過于從容，十分讓人信服，又或許是鬼影和眼睛都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大部分人立刻相信了惡作劇的說法，從驚慌失措變成怒火中燒。

    “誰這么缺德，拿這些嚇人？”

    “做得這么逼真，太嚇人了，好過分?！?/br>
    “方鈞，你人呢？是不是你干的？”

    “我就說哪里有鬼，看把你們嚇的?！?/br>
    眾人嘴上吵著，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犯怵，一邊罵一邊地往樓上走，不想再看到這些可怕的東西。

    凌恒看向酒保，冷冰冰道：“肯定有人受傷了，你們把醫(yī)藥箱拿過去，讓他們都老實地待著。”

    酒保們都知道這群少爺小姐的身份，唯恐他們出事，自己遭殃，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下來，把崴了腳的、醉了酒的、腿軟嘔吐的半攙半扶弄到了樓上的包廂。

    張輕絮走了過來，臉頰微紅，眼神倒還清明：“要我?guī)兔?？?/br>
    “你也上樓去?！绷韬阏f，“暫時不要下來?！?/br>
    她吃了驚：“怎么回事？”

    “叫你上去就上去，看好大家，不要讓任何人提前離開這里，少了一個人，我算你頭上?！绷韬闵裆兀凰仆嫘?。

    張輕絮的面上浮現(xiàn)出一霎的惱怒，但強忍了下來。凌恒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應(yīng)該不會故意打她的臉，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

    鬧這么大，他瞞不住，早晚要解釋。

    她衡量了下，勉強點點頭，轉(zhuǎn)身上樓。

    凌恒自己沒走，彎腰把迷糊的言真真橫抱了起來，放到一邊的沙發(fā)上。而后掏出電話，撥出了個號碼：“王凜，帶一份沉眠劑過來?！?/br>
    他報了地址就掛了電話，沒有任何解釋。

    “一個？兩個？”言真真擰眉看著天花板，滿臉疑惑，“真的？假的？”

    天花板上的黑影忽隱忽現(xiàn)，像盤踞在老宅里的惡靈，更恐怖了。

    “真真?！绷韬銖陌膳_拿了冰塊，敷在她的臉頰上，低聲道，“聽我說，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是幻覺?！?/br>
    言真真反應(yīng)慢了拍：“什么？”

    “像你我這樣的人，精神一旦受到刺激，就會看到不可描述的幻象?！彼f，“通過我們，它們會真實地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里?！?/br>
    有些東西介乎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間。

    比如他之前的夢境，明明只是精神世界的接觸，但由于祂過于強大，通過他這座橋梁，雙方的意志會影響現(xiàn)實世界。

    夢是虛幻的，也是真實的。

    言真真費勁地理解：“幻覺……我把它們……”她還保留著一點思考能力，頓時露出驚容。

    喵喵喵，難道是她無意識地言靈了？

    “不要怕?！绷韬銚崦念~角，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劃，“我會解決的?！?/br>
    “我來！”她猛地起身，卻發(fā)現(xiàn)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世界都陷入了萬花筒，連帶他的身影和聲音都模糊不清。

    舌頭突然不聽使喚，喉嚨干澀得要命。

    她要說什么來著？眼前的影子，好多影子，那是什么？她看到了惡心的rou塊，和rou塊上蠕動的觸手，還有嘴，好多黏液順著無數(shù)張嘴滴落下來。

    觸手向她探了過來。

    這是幻覺？

    不，絕不是！

    你是誰？

    “真真！”凌恒握住了她亂抓的手，發(fā)現(xiàn)太困難，只好轉(zhuǎn)而抱住了她的腰，“冷靜下來，不要去看，千萬不要多看。”

    他一邊安撫她，一邊沉下心。

    意識一分為二，安撫她的是半個，另外的半個開始下墜。從天空墜入大海，往下再往下，幽涼的海水拂過他的身軀。

    整個酒吧倏地昏暗下來，一霎間，所有的燈光都被蒙上了暗影。

    浪潮自他腳下蔓延開來，章魚似的觸手游曳在地板上，不斷吞噬著油綠的眼睛和墻壁上的鬼影。

    海水的味道彌漫。

    “古老的氣息，這是……的味道……她是……”囈語般的念頭盤踞在腦海，傳遞著模糊不清的訊息。

    凌恒收緊五指，猛地睜開了眼睛。

    地板上和墻上的怪異之物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滑膩粘液和海水的咸味。

    他吁了口氣，心下微定，總算是遮蓋過去了。

    “篤篤篤”，門被推開，戴著墨鏡的王凜出現(xiàn)在他面前，用時不超過十分鐘：“少爺?！?/br>
    凌恒抬起頭，神色冷淡：“有人在飲料里下了東西，我失控了。收拾一下，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問題?！?/br>
    “他們是？”王凜面不改色地問。

    “一些朋友?！绷韬阏f，“我和他們說是惡作劇，但瞞得過大部分人，有幾個肯定會起疑?！?/br>
    “明白了?！蓖鮿C點點頭，掏出藥劑和針筒給他，“這位是言小姐吧，她怎么了？”

    凌恒頓了下，沒有回答，只是排出針筒里的空氣，抽取了藥劑，熟稔地在言真真的胳膊內(nèi)肘找到靜脈，注射藥液。

    王凜聳聳肩，開始清理現(xiàn)場的痕跡。

    他找到水管，三兩下將其砸裂，搞了一出水漫金山，而后撒入特殊的藥粉，掩蓋氣味和痕跡。

    同時沒忘記掏出一個小滴瓶，在通風(fēng)處砸碎。

    微苦刺鼻的味道彌漫到空氣里，被打開的排氣扇盡數(shù)掃除。

    “發(fā)生了什么？”方二從后門匆匆趕來，身上還帶著香水味。

    今天雖說是借了他的場子，可他和一群說不好成年沒成年的小朋友們肯定玩不到一起，八點多鐘就去了別的地方“放松”。

    誰想就這一錯眼就出了事。

    接到張輕絮的電話，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鬼影”不可能是真的鬧鬼，只可能是有人玩大了。

    這不是什么罕見的事，也就是這幫孩子年紀(jì)還小，大一點的那群人玩得更狂，什么香的臭的都忍不住要試試，俗稱作大死。

    所以，方二的神色異常嚴(yán)肅：“嚴(yán)重嗎？要不要進(jìn)醫(yī)院？”

    “群體幻覺?！绷韬阏f，“我騙他們說是投影，把他們都趕到樓上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