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出兩全之策，可又不想二選其一。

    歸根究底，無論是現(xiàn)在選還是晚點選，都是祂安排的陷阱，看穿了還踩，蠢，可不踩，又很難。

    煩、煩、煩。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神祇嗎？

    不美好、不寬容、不慈悲。

    祂們狡詐、傲慢、邪惡。

    言真真有點理解凌恒和g大師了。

    可就這么認(rèn)輸，她不甘心。

    “肯定會有更好的辦法?！彼渤霭雮€身體，低頭貼住凌恒的臉頰，“我不會放棄你的，連你都保護(hù)不好，我怎么能算主角呢？”

    冒險路上，哪個主角不遇到幾次困難？但最終，他們一定能解決所有的危機，獲得最終的勝利。

    魔法少女絕不認(rèn)輸！

    言真真說：“我要帶你一起走?！?/br>
    凌恒望著她，眼中閃過一剎茫然：此時此刻，他命懸一線，卻仍然有揮之不去的不真實感——我們真的是在拯救世界嗎？就這樣兒戲？

    哦，是了，在神明的眼里，這就是一場游戲。

    不嚴(yán)肅、不認(rèn)真、不慎重。

    多么荒誕。

    但在此之余，他又感受到了另一種真實的東西：她的喜歡。

    雖然她沒有什么rou麻深情的臺詞，但在一個游戲里都不愿意放棄他，足以證明在她心中，他的分量遠(yuǎn)比想象得要重得多。

    游戲里的金錢、地位、名望，都是假的，離開虛擬的世界后，什么都帶不走。然而，感情是真的。

    無論是不是夢，他都已經(jīng)握住了最真實的東西：“真真，我也喜歡你?！?/br>
    言真真：=口=

    怪突然的。

    不，怪套路的。

    搞得好像這種生死危機，就是給男女主角敞開心扉的機會而已。

    “咳?！彼辶饲迳ぷ?，嚴(yán)肅地問，“錯了，你怎么能有個‘也’，明明是你先告白的。”

    比山還大的壓力下，凌恒居然還笑得出來：“嗯，我告白的，我喜歡你?！?/br>
    這才對。

    她滿意地彎起眼睛：“我也喜歡你?！?/br>
    愛情在夢境中也開出花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頹落的精神又振奮起來。

    言真真東張西望，四處尋找辦法，而正在這時，一團(tuán)無可名狀的混沌之光閃過，遁去千里之外。

    “祂走了？”她大為驚訝，又去扯動鏈子。

    沒反應(yīng)。

    “鏈子松了。”她嘗試用言靈。

    鐵鏈發(fā)出嘩啦啦的抖動，松是松了，卻沒掉下來。

    “這是白色君王的所有物，你永遠(yuǎn)無法打開這條鏈子?！庇腥苏f。

    言真真嚇了一跳，扭頭四顧，可什么人影都沒見到。

    “我在這里?！币粓F(tuán)白霧自云海中分離出來，顯現(xiàn)出人形的輪廓，“其他人引開了伏行之混沌，我們的時間不多，就由我代替他留下，你們快一點離開吧。祂很快就會回來。”

    言真真大喜過望，瞧瞧，這就是主角的待遇，天無絕人之路，總有好心人愿意幫忙：“你是誰？”

    “吾等是地球原神，生活在這幻夢境之中，伏行之混沌是我們的保護(hù)者，也是看守者?！卑嘴F飄到了凌恒身上，籠罩他的全身。

    而隨著他變化出頭顱、四肢和軀干，凌恒被束縛的身體也從封印中掙脫出來。他苦練多年的攀巖技術(shù)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山頂。

    “你們?yōu)槭裁匆獛臀覀?？”少男少女手拉手，好奇而警惕地看著這個所謂的地球之神。

    白霧說：“幻夢境集合了宇宙所有的夢境，可最令我們眷戀的仍然是故土，假如人類從此消失，夢境也將不復(fù)存在。我們并不愿意與祂為敵，請立即離開吧，夏塔克將帶你去往虛空之外的虛空，宇宙核心的萬神之殿?！?/br>
    “謝謝了。”言真真不多廢話，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夏塔克鳥，命令它，“出發(fā)吧夏塔克，帶我們?nèi)トf神殿?！?/br>
    同源的力量起了作用，夏塔克鳥無條件服從了她的指令。它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鳴嘯，蝙蝠般的翅膀扇動，驟然高飛。

    天空猛地下沉，云氣消失，幾乎僅僅眨眼的功夫，夏塔克鳥便飛出了地面，來到了一望無際的廣袤宇宙。

    巨大的黑色rou塊如同魚群，滑溜溜地自身邊游過，群星一閃一閃，散發(fā)著無法用人類的色譜來形容的光暈。

    太空中明明沒有風(fēng)，卻感受到了狂風(fēng)拂過的刺痛感。

    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一陣縹緲而邪惡的歌聲。

    第103章 中二之魂

    虛空之外的虛空難以形容, 已經(jīng)超出了人類想象力的極限，只能勉強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做出描述。

    那是一個巨大的透明漩渦，無形的魔力在此形成了一個無序失控的力場，光線在此扭曲, 力在這里變質(zhì), 狂亂的星云猶如萬花筒, 五彩繽紛地交錯著。

    黑夜發(fā)出了詭異的歌聲，低沉又尖銳，遙遠(yuǎn)又臨近, 這是眾多天體的歌聲。

    祂們竊竊私語, 討論著今天的不速之客。

    祂們桀桀怪笑, 嘲諷著最期待的結(jié)局。

    更有甚者，伸出了丑陋腥臭的觸手, 不懷好意地拍打他們的身體，想把他們掃落怪鳥的后背, 掉進(jìn)這虛無的宇宙太空之中。

    而目力所及的最邊緣, 狂亂漩渦的最底層，翻滾著一團(tuán)巨大無比的、黑暗又混沌的、沒有具體形態(tài)的團(tuán)塊。

    祂就是終極，盲目癡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源核，魔神之首, 阿撒托斯。

    在祂身邊, 眾神跳著令人瘋狂的舞蹈, 吹著單調(diào)至極的尖銳笛聲, 擊打著無比邪惡大鼓。

    一切是這么混亂、盲目、瘋狂、扭曲，在這里沒有所謂的秩序可言，也沒有任何的理智可存。

    瘋狂已經(jīng)降臨, 理智墜入深淵。

    言真真既驚且懼，求生的本能讓她很想脫掉這弱小的軀殼，回歸本來面目，逃回到宮殿深處，藏到母親龐大的rou塊身軀之下。

    但她沒有這么做。

    她感覺到凌恒用力的擁抱，他熾熱的呼吸在耳邊，他的心跳聲和她一起躍動，噗通、噗通。

    在這瘋狂的地方，只有他們有著人類的心跳。

    我不能變回去。

    從“言真真”誕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言真真了。

    黑山羊之子有千千萬，言真真卻只有一個。

    當(dāng)“我”誕生起，便與其他人再也不同。

    假如逃回去，“我”就失去了“我”。

    這個念頭猶如定海神針，牢牢盤踞在了她混亂的腦海中，將人類的皮囊緊緊裹在她的身上。

    記住，你是言真真。

    記住，你是主角。

    記住，愛和勇氣，就是打敗敵人的最大武器。

    言真真昏脹的神智略略清晰了一剎。

    她緊緊抓住夏塔克鳥的馬鬃，顫抖著嗓音，用出了平生最艱難的一次言靈：“這是我最幸運的時候，眾神唱出了驅(qū)逐格赫羅斯的歌舞?！?/br>
    眾神不希望阿撒托斯清醒過來——祂會讓宇宙變回虛無，所以，在某一段歌舞之中，藏有驅(qū)逐祂的神秘咒語。

    幸運是無敵的，億萬分之一的幸運，能使不可能變成可能。

    起舞吧，眾神！

    歌唱吧，眾神！

    令人瘋狂的歌舞聲再度響起，與之相比，百鳥劇團(tuán)的歌聲只不過是一滴水珠，而他們面臨的是無盡的海洋。

    這是無法讓人順利思考的歌聲。

    聽過這樣的歌唱后，一定會覺得電鋸太溫柔，刮玻璃太輕盈，高頻的嗡鳴也太輕描淡寫。

    理論上來說，人類的耳朵無法聽到所有的聲部，可幸運地是，路過的兩個“人”都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人類了。

    他們的身體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恰好能完美捕捉到每一個音節(jié)。

    言真真滿手是汗，全神貫注，不敢錯過任何一個音調(diào)，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力求將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牢牢印在腦海中。

    這個過程說起來很漫長，度秒如年，然而實際上不過片刻。

    曲調(diào)變化后，言真真就知道，他們的旅程結(jié)束了。

    “回去吧?！彼钕乃锁B。

    古怪的邪惡巨鳥“呼呼”飛起，騰空翻了兩個身才伸著懶腰往回飛。

    眾神發(fā)出不滿的囈語。

    祂們并不樂意看到不速之客安然無恙的離開。

    耳畔響起了山洪暴發(fā)似的爆響，炸得耳鳴嗡然，一團(tuán)團(tuán)rou塊觸手涌到鼻前，腥臭的氣味幾乎要將他們淹沒。

    星云亂涌，時光匆匆，這是宇宙的中心，而地球的夢境在遙遠(yuǎn)的彼端，眾神的一個噴嚏、一個翻身，就將時空全部打亂。

    此處的空間不再是來時的空間。

    該如何回頭？

    但言真真已經(jīng)不像剛來時那么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