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根兒也是因?yàn)檫@個特供菜才轉(zhuǎn)到這小山城來療養(yǎng)的，據(jù)說是這邊醫(yī)院特殊的營養(yǎng)餐對養(yǎng)病養(yǎng)傷口作用老大了呢。

    要不然從來都是病人往上級城市跑去看病的，誰平常閑著沒事兒從市里跑到這小縣城來養(yǎng)病？

    鄭老頭又道：“那就是了，現(xiàn)在二院里頭床位緊張，不光是咱們要吃營養(yǎng)餐，加班熬夜的護(hù)士醫(yī)生也吃，那食材消耗量大啊。二院當(dāng)初建院的時候規(guī)模又小，冷庫也小的可憐，現(xiàn)在里頭只放院長弄來的好東西才能放冷庫里頭，剩余普通的蔬菜啥，現(xiàn)在都在后院庫房里擱著呢?！?/br>
    胡老根兒這才明白：“意思是‘特’字菜，又補(bǔ)貨了？”

    “嗯吶！”錢老頭笑得眼也不見，牙也不見。

    “嘿！那咱們豈不是又又口福了？”胡老根兒也瞬間揚(yáng)起笑，這個好啊，他就是奔著這兒好吃的來呢！

    高興一會兒，胡老根兒又問：“那你們知道這次來的是啥不？”

    錢老頭搖著脖子：“那就不清楚了，反正黃瓜西紅柿這種日常的青菜肯定會有，但是這么一輛又一輛車的回來，那肯定不光只有那些日常的菜?！?/br>
    鄭老頭道：“我想吃土豆，上次呼的那土豆燉雞rou，老好吃了，土豆被烘的面乎乎的，吃著又有rou味兒，還不費(fèi)牙?！?/br>
    錢老頭又搖頭：“肯定不是土豆，上次我見了張寶民問他，據(jù)說是供貨商今年種的土豆少，賣了那一窩窩土豆，剩下的都不賣了，說是人家自己也要留著吃呢?！?/br>
    “那或者就是玉米？最近玉米正好下來，又甜又糯，賊好吃?！?/br>
    “聽說上個月月底，拉進(jìn)來兩個大貨車的玉米呢，都凍在冷庫里，說是準(zhǔn)備留著在冬季供貨商沒菜了，留著那時候咱們有的吃?！?/br>
    胡老根兒開始焦慮：“那還能有啥？”

    突然，外面走廊里有人大聲叫道：“叔叔伯伯阿姨嬢嬢們，你們要是沒啥事兒院長喊你們出來幫個忙！”

    “咋了這是？”

    “不知道啊?！?/br>
    “出去看看?！?/br>
    不光是胡老根兒他們病房，同樓層其他的病房里都出來人了，瞅著中間走廊里舉著小喇叭的護(hù)士。

    護(hù)士是個圓臉小姑娘，她笑瞇瞇的道：“我們院長說了，新進(jìn)回來一批南瓜，他想都處理一下方便存儲，但是后廚那邊人手不夠，想問下有沒有叔叔阿姨們愿意去幫忙的。”

    “‘特’字那一批的嗎？”胡老根兒問。

    護(hù)士點(diǎn)頭：“嗯吶！就是‘特’字的，東西回來的不便宜，我們院長想趕緊都處理好，別放著放著放壞了，就劃不來了?！?/br>
    “南瓜多耐放啊。”

    “是咧，南瓜放冷庫里，至少能擱兩月吧？”

    “嗨！這還不明白嗎？冷庫里沒地兒隔了唄！”

    “走走走，趕緊去幫忙的，萬一壞了那多糟踐。”

    “……”

    還不等護(hù)士做具體的解釋呢，整個樓層的人就沒剩下幾個，護(hù)士低頭在手機(jī)威信群里回報，發(fā)現(xiàn)不光是她這一層，別的樓層也是一水兒的下去老多人。

    二院這邊新蓋的住院部還沒徹底建成，現(xiàn)在老住院樓只有四層，電梯早就被擠滿了人，剩下的都是排隊(duì)從樓梯下去。

    好家伙，一個二院里頭現(xiàn)在在登記的病人也就五百多個，除去產(chǎn)婦和重癥患者，剩下三百多個身體還算康健的都跑了下來！

    這是張寶民都沒想到的，他看著廣場這邊烏壓壓的一群人，他突然感覺自己手里捏的這個喇叭似乎不夠使了……

    “怎么幫忙??？”

    “呀，院長都在呢?！?/br>
    “你們需要幫啥忙，只要開口，我們準(zhǔn)保幫你們弄的妥妥帖帖！”

    “趕緊說，別把南瓜放壞了?！?/br>
    張寶民清了清嗓子，干巴巴的道：“人有點(diǎn)多啊?！?/br>
    人群里“轟”的一聲笑。

    這何止是有點(diǎn)兒多啊，那可是相當(dāng)?shù)亩啵麄€二院一大半的病人都跑下來在廣場這邊站著，廣場平日里看著不小，可這會兒硬是被擠的到處都是人，有的腿腳好的老頭還沒地方下腳，便蹬上花池四周的高臺子上，站的高看得遠(yuǎn)，正好還跟旗臺下面站的張寶民平視。

    張寶民強(qiáng)撐著又笑了笑：“本來尋思著找二三十個大姐來幫幫忙就挺好?！?/br>
    人群里又“轟”的笑場，有個聲音洪亮的老太太吆喝道：“你院長有難，我們肯定都要來幫忙啦。”

    “人多力量大，院長別被嚇著了。”

    “我們都是好人，準(zhǔn)保不給你添亂?！?/br>
    “哈哈哈哈哈哈……”

    這場面是張寶民完全沒想過的，他怎么也沒料到，居然這么多熱心腸，但是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他硬著頭皮也不能敷衍攆人，只得舉著喇叭高聲的說：

    “各位大哥大姐肯定也聽見護(hù)士說的了，我們這邊剛進(jìn)來一批南瓜，都是成熟得剛剛好的地步，冷庫實(shí)在是擱不下了，放倉庫又怕變質(zhì)了浪費(fèi)，我就尋思著，趕緊把這些南瓜做成南瓜干，也方便存儲?！?/br>
    張寶民這話一出，下面的老太太們又開始叫嚷起來：

    “行?。　?/br>
    “這個簡單，我之前每年都要做幾次，啥南瓜干紅薯干的，我都會！”

    “這就開始做唄？”

    不光是老太太們，不少老大爺們也開始為自己爭取機(jī)會：

    “南瓜干我也會做，小時候在家，每年都要做一次，一次一做就是幾籮筐?！?/br>
    “我雖然不會做，但是我力氣大，能當(dāng)搬運(yùn)工！”

    “我……我也能搬！”

    張寶民瞧著下面那一群老胳膊老腿兒的，還嚷嚷特積極，心里直苦笑，這么多人，他可咋整?。?/br>
    就在張寶民內(nèi)心無比糾結(jié)的時候，又有一個大嗓門的老太太叫喊出來：“咱們這么多人，刀都不夠使吧？”

    “這個好辦！我給我兒子打個電話，讓他送過來兩把刀。”

    “我也給我兒媳打電話。”

    “我家好幾把閑置的刀子呢，誰需要？”

    “我我我！”胡老根兒趕緊舉手。

    別說，這氣氛還挺好，胡老根兒年輕的時候妻子能干，從來都沒讓他下過廚房，后來年紀(jì)大了，妻子先走，兒子兒媳又孝順，他這么老大的年紀(jì)下廚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不過即便是這樣，胡老根兒也愿意幫著去做什么南瓜干。

    一開始他是聽著怕那老好吃的南瓜放變質(zhì)，現(xiàn)在到了廣場上，又是被別的病號帶的火熱起來，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做點(diǎn)啥，實(shí)在是太不合群。

    得！就這樣半推半就的，張寶民算是一下子找來這么多幫手，廣場上一個個老太太給家人打電話，要他們幫忙送來刀子來用。

    好家伙，把病人家屬也給整懵逼了，等病人家屬們帶著刀子過來，眼瞅著自家老人還在這兒樂呵呵的呢。

    家屬們也覺得這事兒稀奇少見，等打聽清楚了，一個個心還是落回肚子里。他們算是明白了，家里老人在二院住著這是實(shí)在閑著沒事兒了，就盼著找個活兒能干干呢！

    張寶民被趕鴨子上架，只能硬著頭皮想主意。

    他決定采取林盛之那邊的措施，分組！

    五個人一個小組，小組內(nèi)做活兒多了，就可以拿到比較多的事后南瓜干獎勵，要是做的少或者是做的不好……

    “就把搗亂的人攆了！我們這么多人呢，都盼著多多做點(diǎn)兒換南瓜干呢！”一大嗓子老太吆喝道。

    “我看成！”

    “瞅瞅哪個不好好干活兒的，就把他攆走了我們接手。”

    “行吧行吧，規(guī)則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好好干，爭取早點(diǎn)把南瓜干都處理好，不耽誤后廚做晚飯?！睆垖毭袷掷锏睦瓤鞗]電了。

    旁邊的倉庫主任道：“要不，我把無線話筒整過來？”

    張寶民催促：“快去，多拿幾節(jié)電池，無線話筒再連上咱們廣播信號……”

    好嘛，整個二院里頭幾乎所有人都動起來了，就連病床上躺著的剛生產(chǎn)結(jié)束沒兩天的孕婦，都要咬牙忍著傷口疼，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那群大爺大媽們精神真好。”產(chǎn)婦羨慕的道，她又推了把身邊的丈夫：“欸，你說，你能代表我去干活嗎？”

    丈夫脖子往后一挺，三下巴都出來了：“我這會兒能扔下你跑去那邊兒削南瓜？你.媽不得把我給削了?。　?/br>
    就在張寶民等著話筒的時候，下面的老頭老太太們也你一言我一語的三五成團(tuán)，要組成個小隊(duì)呢。

    胡老根兒是打市里來的，身旁沒有一個熟識的人，不過好在是隔壁三個老太太也需要個人幫忙做體力活兒。

    胡老根兒是因?yàn)樘悄虿∽∵@邊療養(yǎng)，胳膊腿兒都好好兒的沒疼沒痛沒毛病，三個老太太立馬拉住他，分配任務(wù)道：“那有啥搬運(yùn)的事情，你來?！?/br>
    “沒問題！”胡老根兒拍著胸口做保證。

    同病房的鄭老頭也被隔壁的大妹子們拉過來，五個人一小組，人數(shù)到這兒剛剛好！

    不光是胡老根兒他們，其他老頭老太太們也一樣，很快拼成一個又一個的小組，二院后勤人員立馬用滾輪在地上劃出一個又一個的方格子確定方位。

    每個小組在規(guī)定的范圍之內(nèi)，不能亂跑，由后勤人員分發(fā)南瓜，去皮切好了醫(yī)院后勤人員還會推著小推車過來檢收，檢收合格了然后在小本本上做記錄，然后立馬拿去清洗上蒸籠。

    于是，家在縣城里住著送刀子的親屬們也在二院旁邊看著，只見自家的或者是別家的老人一個賽一個精神，一個比一個有力氣，那干起活兒來，愣是不輸年輕人。

    就這，刀還不夠使呢，沒刀的就想辦法去別的小組借刀子，或者是小組內(nèi)輪流上陣。

    胡老根兒這小組運(yùn)氣好，隔壁一個大妹子家里直接送來三把刀，再加上鄭老頭家里也送來兩把刀，他們五個人正好夠使。

    可惜人力有時盡，這南瓜皮又厚又硬，還真不好削，一會兒便有人累的手酸。

    到底也不是為了生計，累了就歇著唄，多余便送給隔壁小組一個刀借他們用。

    老頭子們力氣大，胡老根兒跟鄭老頭做的多些，另外三個大妹子做的少些，但是一群人一邊削皮切片，一邊說說笑笑的，誰也沒計較那么多，胡老根兒覺著，倒是挺有意思的。

    “嗨！不是我說，咱們姑溪市的醫(yī)院也就那樣兒！平常人多的很，有的醫(yī)院病床都排去病房外面的走廊去了，在那兒治病還成，要我說，要是養(yǎng)傷口啥的，還是得來這邊?！焙细鶅河芍缘牡溃?/br>
    “這邊在市郊，不光是空氣好，四周也安靜，不跟市里頭那樣，半夜要是來個救護(hù)車，警報嗷嗷嗷嗷的叫，或者是再有個小混混開個破摩托車深夜在馬路上飛竄，那真是一晚上都睡不著……”

    “可不是？”一說起深夜噪音來，張芬芳那可滔滔不絕的說起縣一院那邊的情況，基本上隔三差五的晚上都有救護(hù)車的警報聲，人在哪兒睡都睡不好的。

    何珍也道：“其實(shí)我也覺得咱們縣二院這邊養(yǎng)傷特別好，我去年肚子上動了刀，開膛破肚的老嚇人了，雖說后來傷口恢復(fù)的還成，但就是總覺得人吶，一被開個口子，人精力就外xiele，白天晚上總是覺得身上軟綿綿的沒力氣。

    我兒子就覺得可能是我自己一個人住著在家，吃飯湊合導(dǎo)致的，他說是二院這邊伙食好，還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搭配營養(yǎng)什么的，非得給我辦個住院手續(xù)。

    嗨！別說，一開始我還真不想過來，我一手手腳腳都好好兒的，就是沒啥精氣神，過來療養(yǎng)個啥啊！但是兒子錢都繳了，不過來也不行啊。沒辦法，只能過來住兩天，現(xiàn)在倒是感覺挺好。”

    張芬芳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二院這邊同年齡的人挺多，咱們之前誰認(rèn)識誰啊，現(xiàn)在通過二院在一塊說說笑笑，去散步跳舞什么的，多好啊，比呆在家里悶著舒坦多了。”

    鄭老頭也深有同感：“我去年也是心臟上動了好幾次手術(shù)，一整年幾乎都在養(yǎng)刀口，珍妹子的話我是特別有感觸，開了胸之后就是感覺體內(nèi)的精氣溜沒了，總是感覺手腳都沒力氣，不過最近在二院住著療養(yǎng)療養(yǎng)，居然好多了，比之前在市里住院的生活感覺都好。”

    胡老根兒撓頭：“真這么有用嗎？”

    鄭老頭跟張珍異口同聲的點(diǎn)頭：“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