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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輕描淡寫地評價,像是同樣評價了束星短暫的整個人生。 第52章 狐之語(二十五) 你三清緩緩低下頭, 充滿血絲的眼白和渾濁的黑色瞳孔被眼眶放大,像是面部所有肌rou都在痙攣。 三清整只手臂穿透束星的胸口,卷曲的手指抓緊了少年跳動的心臟帶出體外,黏膩的血液沾了束星滿身, 泛著銀芒的劍嗡鳴一聲,砸落地面。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biāo)就不是殺死自己。 三清終于明白過來, 然而醒悟的時間已經(jīng)太晚。 束星露出暢快的笑, 無聲的笑帶出口中大量鮮血。他踉蹌退后幾步,抽身離開三清僵硬在半空的手臂,沒了填補空洞的東西, 胸口的血洞涌出的血液像是娟娟不息的河流般淌了滿地, 如同喜服延伸而出的裙擺。 三清手中抓著仍舊在跳動的心臟, 似乎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怔了一瞬, 隨后渾身顫抖。他一手鉗住束星肩膀, 一手想要把心臟塞回束星體內(nèi)。 束星已經(jīng)沒有力氣躲開, 只是說:別白費力氣了。 他早已把神魂融入心臟,為的便是這一刻。三清也感覺到了他神魂正在逸散, 頹然地松開手, 瞪著笑得開懷的少年,喉中發(fā)出近似于野獸般的哀嚎。 束星不知道他的下場會如何,但只要他消失,他是束縛原罪的鎖鏈,沒有鎖鏈, 原罪便自由了。 他看著三清扭曲的臉笑,幸災(zāi)樂禍是他從貧民窟帶出來的壞習(xí)慣之一。然而在這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對著一張讓他倒胃口的臉還真是讓人難受。束星這樣想著,移開視線對向天邊皎白的圓月,不管是哪個世界的月亮都一如既往的美麗,是他從小便仰望著的遙不可及的東西。 漂亮的黑眸中的光逐漸潰散,沉入永恒的黑暗。 別告訴白斂 束星知道他被世界偏愛,因為被原罪創(chuàng)造出的世界本就順應(yīng)原罪的意志。所以不管發(fā)生什么,就算是他自己都不能奪去他的性命,只有一個人例外。強行闖入這個世界的三清,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這個世界的變數(shù)。 只要自己死了,白斂便自由了,他本該自由。 束星這樣想著,卻仍舊是有些私心地想要白斂記住自己。 你本是永恒,而我百年壽命與你不過須臾,但若你記住我,那即是永恒。 白斂、白斂 蘇杭有座小鎮(zhèn)不知從何時起時常多雨,一年四季。小鎮(zhèn)旁有座山,名叫狐貍山,相傳山上有只修煉成仙的白狐。 上午還是明媚的陽光,轉(zhuǎn)眼便下起了綿綿細雨,透過細雨織成的簾幕,細碎的陽光仍舊落在行人傘沿。鎮(zhèn)上的人早已習(xí)以為常,活潑好動的小孩子甚至連避雨也不,踏著小水洼到處跑。 娘親,為什么總下雨呀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娃蹲在婦人椅邊,好奇地問。 因為山上的仙君在等一個人。 這和下雨有什么關(guān)系 婦人笑,摸了摸女娃的小腦袋,因為仙君總是等不到那個人,便常常念著那人的名字,名字飛到云上,等云承受不住那些名字的重量,便化作雨落下來。所以這雨,又叫狐貍雨。 那今天仙君等的人也沒有回來咯女娃皺起臉,小包子似的,為仙君打抱不平,那那人可真壞,讓仙君等了這么久。 一襲白衣,眉目入畫的男子抱著一柄沒有劍鞘的劍靠在樹下小息。忽然吹來一陣微風(fēng),帶起男人幾縷發(fā)絲,如等待的那人微涼的手拂過,把他從淺眠中驚醒。 束星! 四周空空蕩蕩,他又夢見了他。 坐起的身子又倚回樹邊,低垂的視線望著手中曾屬于少年的劍,那劍失去主人的靈,早已變成普通凡鐵,日益銹化,然而他卻還帶著它。 白斂旁邊是一個小土丘,埋著一只狗,土丘看上去也有了不小年頭。白斂坐在它旁邊,眉目依舊,然而目光已然腐朽。 少年給他的承諾從未實現(xiàn)過,他卻總是信。 若是不信就好了。 白斂重新閉上眼,四周很靜,他入眠的很快,懷中還抱著那無鞘的劍。又是短暫的一陣風(fēng),像是誰的手輕觸他的臉頰,唇角微微揚起,如在夢中重遇故人。 少年常說他是風(fēng),故而 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fēng)也等你。 第53章 終之章 又是一年冬, 白斂抱劍靠坐于樹旁,過長的銀發(fā)落在地上鋪開,與雪融為一體,毛茸茸的狐貍耳朵動了動, 抖落幾片雪花。 被簌簌落雪迷蒙的視線似乎看見了幾道人影,由遠及近。 然而這里有結(jié)界, 能不驚動結(jié)界來到此處的人早已消失, 于是白斂懷疑自己仍舊處在夢中。畢竟守在這里這樣久,只有他自己一人,是夢非夢都有些難以分辨了。 在看見第一個人的臉時抓緊劍的手便松了開, 那是柳逐云。這些年除了束星, 偶爾也會夢見這個人, 手中折扇遮面輕搖,卻也遮不住望著夢中少年繾綣的目光。 又能夢見他了 白斂臉頰靠著冰冷的劍柄, 就要睡過去, 卻在下一刻被另外幾個奇異的身影驚醒。明明是幾個陌生的身影, 卻又莫名熟悉。 為首的柳逐云合起的折扇輕輕敲了敲手心,笑得頗為幸災(zāi)樂禍, [色rsquo;欲]居然也會有這樣落魄的時候。 白斂坐在樹下, 不管下雨刮風(fēng)都守在原地,即是已是與日月同輝,仍然不可避免地有些狼狽。 有著巨大蝠翼的神明也不在意地上積雪,抱臂坐于一旁,閉著眼, 似乎并不打算參與這場對話。 而緩步走來的銀發(fā)神明似是嘆息:你沒有保護好他。 最后到來的黑發(fā)青年極不耐煩,似乎是迫不及待要去做什么,那些人都該死,等找回他,就要讓他們付出該有的代價。 白斂站起身,腳下大地飛速褪去顏色。 原罪創(chuàng)造出的,只允許原罪和他在意的孩子的繭一般的世界破裂了,因為那個孩子的消失。然而這對所有人都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他們慶祝神的隕落,卻忘記了神即是永恒。所謂的消失,也不過是重新回歸混沌。 他重新?lián)碛辛怂杏洃?,從第一個世界開始。他嘆息著他的孩子被蒙蔽,也嘆息他回歸混沌的時間太晚,了解這些的時候太晚,以至于讓小孩受了太多委屈。 對于永恒的混沌來說,只有誕生了僅僅幾百年的束星確實還是個孩子。 神明踏過漫長的由時間組成的星河,四周盡是他與他創(chuàng)造出的孩子的回憶。 他先是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出現(xiàn),但這些與他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人類只能看見須臾,而他能看見開始與終結(jié),沒有人能夠體會他的感受,于是他開始感到孤獨。 他低頭注視著漫長的由時間節(jié)點組成的星河,他學(xué)著人類創(chuàng)造出華麗的城堡,創(chuàng)造出繁華的街道與漫無邊際的海洋天空,然而他的世界是死的。 那么能否創(chuàng)造出一個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