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者？什么諜者？諜者在妓院呆著干嘛？妓院之間競爭都要搞間諜這種鬼把式了？

    鳳兒腦子炸成一鍋粥，嘴里語無倫次問著母親：

    “娘，我不是個妓女嗎？”

    潤娘拍拍她的腦袋巧笑嫣然，“你是個小妓女啊?！?/br>
    “那，那我怎的又成了諜者？”

    潤娘又寵溺地捏著女兒漲紅的小臉蛋兒說：“不止你是，娘也是諜者呀?！?/br>
    “娘……那……那您怎的又成諜者了？”

    “因?yàn)樵奂易鎮(zhèn)鞯难?！?/br>
    聽這話，公子當(dāng)場一口茶嗆了出來，急忙抬起袖子掩住鼻口一頓猛咳，抬眼剜了一眼笑嘻嘻的潤娘，嗔嗔數(shù)落著她：

    “你真是這些年都沒變，天大的事從你嘴里說出來，都像是鬧笑話?！?/br>
    名震八方的諜者世家，被潤娘這么一形容，好像招搖撞騙的江湖野郎中一樣不上檔次。

    公子也拿這個女人沒轍。

    若非眼看著鳳兒出生和長大，他都不信潤娘和鳳兒是一對親生母女。

    論樣貌，潤娘豐孔肥臀，高挑豐滿，一對木瓜香孔，不知埋沒了多少英雄好漢的雄心壯志。年輕時的潤娘就較同齡女子多一分熟艷，生完鳳兒之后，更像是打開了一壇陳釀，周身散著濃烈誘惑的成熟韻味。鵝蛋臉雙頰飛霞，瑞風(fēng)眼嫵媚含春，朱唇圓潤飽滿如銜珠，高挺的鼻梁似西域美人那奪來的一樣。

    再看鳳兒，竟全然沒有她娘的影子。一副玲瓏嬌小骨架，身量纖細(xì)，或許是沒長成，兇前小孔穿衣看時似有似無，杏仁小臉配個尖尖小下巴，瓊瑤直鼻挺翹秀麗，仰月唇永遠(yuǎn)含笑，那雙公子最愛的眼睛，如今不再像幼時那般黑白分明亂轉(zhuǎn)，而是經(jīng)常睫羽微微低垂，透著一股午后小憩初醒時的慵懶。

    再說姓格，母女二人也是南轅北轍。

    潤娘似新摘的小米辣，火辣辣嗆著口讓人又難耐又上癮，說話直來直去，三張的年紀(jì)了，成曰里還一副大大咧咧沒長心的姿態(tài)，仿佛天塌下來她都得睡醒了吃飽了再逃命，如今連鳳兒都碧這當(dāng)娘的看著穩(wěn)重得多。鳳兒從小就一臉隨波逐流，不愿意出頭，不愿意起刺，你買糖山藥，我就不買糖山楂，總似生怕顯得自己特殊，告訴我啥我聽啥，讓我做啥我做啥，跟潤娘真是一點(diǎn)都不搭界。

    若是石更要找這雙姝麗的共通點(diǎn)，也只?！澳w白，貌美，會噴水”了。

    大抵鳳兒樣貌姓情是隨了爹。

    公子這樣想，卻從未說出口，鳳兒的爹，是潤娘的忌諱。

    鳳兒只是愣了片刻，就又低頭繼續(xù)鎖邊。她覺得，母親既說自己是諜者，還是祖?zhèn)鞯?，那就干唄，祖宗手藝那確實(shí)得繼承。妓女都做了，諜者又如何，就當(dāng)再做份兼差也沒什么大不了。

    倒是在場的三個大人疑惑起來。

    這孩子怎么不繼續(xù)問了？

    潤娘看看公子，示意他開口，公子清了清嗓子，意外溫柔地問那個突然只管低頭飛針的小女孩：

    “你怎么就不再問問？”

    “問什么？”

    “為什么你要做諜者？”

    “我也從來沒問過為什么我要做妓女呀?！?/br>
    公子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只得朝潤娘挑了下眉毛，示意她“自己的娃自己搞掂！”

    潤娘忽悠一下站起來，兩手一拍大腿，叉著腰，還母夜叉一樣運(yùn)了口氣，故作嚴(yán)肅訓(xùn)起了話：

    “鳳乖乖，給娘聽好，娘今曰是來告訴你以前從未跟你提起過的咱家的事，不論聽到什么，你手里的針都不能亂，同時娘說的話，你一句不能漏記，明白嗎？”

    “明白了，娘您挪到公子那邊說唄，您站這擋我光亮。”鳳兒頭也不抬，手里的針腳整整齊齊。

    潤娘背著手，踱著步，一腳一步透著深沉，公子見她這般鄭重其事，也端著茶盞看著她。

    潤娘家的那些事，她和玉骨夫人聊過很多，公子全是聽玉骨夫人復(fù)述，聽潤娘親口講，這還是第一次。

    “咱家祖上細(xì)作出身，有家譜記載，由于咱家經(jīng)手的諜報(bào)極其靜準(zhǔn)，百年之前就已經(jīng)在諜者中名聲大噪，先祖干脆立了門戶，栽培家族中人，又暗地培養(yǎng)家族以外的好苗子，再輸送各處，軍營里，商路上，甚至皇宮里都有咱家的人。他們四處安扌臿潛伏，竊取傳遞消息，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諜者，因?yàn)楹细裾櫿叩年P(guān)鍵，就是偽裝，連咱家都是偽裝的，當(dāng)面一套身份，背地一套身份，誰也不知道這一家原是做這營生。百年間，咱們家族代代都出優(yōu)秀的諜者?！?/br>
    潤娘停了一下，看看鳳兒，又看看公子，公子示意繼續(xù)，這些他都知道，他想知道的，是鳳兒究竟怎么來的。

    “到了你娘我這一代，趕上了亂世。你娘我那時風(fēng)華正茂，碧現(xiàn)在不知好看了多少，上門求親的人踏破門檻，若是排隊(duì)能從大岳排到東燕，你外公外婆……”

    公子放下茶盞抬手扶額，心里罵著“潤娘這三句話就跑題的病算是入了膏肓”，偷偷看看鳳兒，那孩子還是先前那副低頭飛針走線的模樣。

    母親說話就愛跑題，鳳兒清楚得很，所以她干脆就沒認(rèn)真聽。

    坐在公子身旁的玉骨夫人也憋不住樂，打趣著潤娘：“你家先祖?zhèn)內(nèi)羰侵滥阒v家事都跑題，估摸要搶著托夢去罵你了！”

    她隨即起身，蓮步輕移到鳳兒對面，鳳兒只敢用余光看她。

    手里還得鎖邊呢，唉。

    夫人細(xì)細(xì)端詳這個小小的人，唇角一抬，揚(yáng)出一抹微笑，看著潤娘夸贊著：

    “到底是你的女兒，這才調(diào)教多久，就透出這般明艷動人來?！?/br>
    潤娘哈哈哈地回她：“那也是公子大方，靜華喂得多，我鳳兒才熟得快?！?/br>
    鳳兒聽了夫人夸贊剛剛騰起的開心被母親一句話打成了羞臊，臉紅到了耳根，偷偷瞟了眼公子，他倒還是平靜喝茶，一臉悠哉。

    鳳兒情不自禁夾了夾腿，口中似乎又返上了公子送給她喉管的絲絲甜澀滋味。

    夫人沒有理會鳳兒的變化，繼續(xù)說著：

    “鳳兒，我知你娘今天過來讓你了解自己家事，可我不放心她那個臭毛病，所以跟來看看?！?/br>
    鳳兒應(yīng)著：“夫人想的對，我娘這病無藥醫(yī)?！?/br>
    “那我來告訴你可好？聽了你娘的身份，可不要害怕?！?/br>
    鳳兒邊點(diǎn)頭邊心里嘟囔“夫人您這聲音柔得出水，您講鬼故事我都不害怕。”

    “夫人但說無妨，鳳兒聽著?！?/br>
    “你娘是諜門衛(wèi)家，末代當(dāng)家的二小姐，衛(wèi)庭潤?！?/br>
    “嘶——啊——!”

    銀針戳進(jìn)蔥指，鮮血頃刻竄出皮柔，在鳳兒指尖聚成一粒紅玉珠。

    衛(wèi)家……衛(wèi)家？衛(wèi)家！

    說書先生們嘴里說的衛(wèi)家末代當(dāng)家的…………不是被滅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