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工夫也要偷行茍且，艾成蕭見公子時，多少有些不自在。公子大抵猜到一二，但沒甩臉給他，反倒是鳳兒神色有點怪。

    公子半嗔半討好道：“樂著臉過去，喪著臉回來，可是沒玩痛快？要不要我去追回來他再補你一次？”

    鳳兒硬扯半面笑，“沒不痛快，還有好事。大蕭在軍妓堆里找到了吳風(fēng)啟的meimei，也就是喜糖的小姑子，準(zhǔn)備迎回府做妾呢?！?/br>
    “他變心了？”

    “并不，他心沒變?！?/br>
    這話聽著頗值一解，公子饒有興致，往下追問，鳳兒卻調(diào)轉(zhuǎn)話頭。

    “九玄堂怎關(guān)著門？”

    “無醫(yī)坐堂，自然關(guān)門。”

    此話何意？

    鳳兒話憋嘴邊滾不出來，公子替她問出口：“你好奇那yin蕩郎中哪去了吧？他去尋藥材了。臨行前給我送藥，他說這次去久些，左右這頭也沒人惦記他?！?/br>
    這下可好，君不知歸期，想主動示好都沒地方。

    “莫急，他早晚要回來，到時我做東，好好招待他一番，你只需給他個笑臉，他便不知北是哪兒了?！?/br>
    兩臂一開撲奔他懷，“公子怎么這么好！”

    “不敢不好，怕你不要我。”

    她不要誰，也不會不要他。

    不知今兒逢什么吉星，幾個月音訊全無的程言輝，托一趕車人帶回東西送進(jìn)蝶園。

    一方帕子大小布料，上書緊緊湊湊密文，潤娘太過激動看兩行便哭，只得鳳兒幫她譯。

    程言輝的密文表示，他在東燕遇些小坎坷，然不及性命。

    “員外叔叔說，他人好好的，讓娘您別惦記，如若方便，幫忙替他給家里去個信兒?！?/br>
    鳳兒滿心歡喜，想如此母親終能睡安穩(wěn)覺，不料她奪過那塊布料，顫手顫聲：“不惦記，怎能不惦記！好好的，哪里好好的？！”

    “娘為何這么想，是筆跡并非員外叔叔還是怎么？”

    “筆跡是他的沒錯，可若人好好的，為何不規(guī)規(guī)矩矩做家書寄到府上？他東燕有的是買賣，下人多了去，為何不差個來送口信？這塊布料是他里衣上的，乃他夫人親手做，跟寶貝似的穿了幾年都未曾棄掉，他卻扯下寫這個！還有，鳳乖你細(xì)瞧瞧，以你員外叔叔的身份，會用這種劣質(zhì)墨嗎？”

    光顧別譯錯內(nèi)容，鳳兒確實沒注意這么多明顯異常之處，一邊嘆娘終究是娘，一邊跟著提心吊膽，想不出程言輝眼下處境。

    潤娘發(fā)出去的消息，可以斷定程言輝并未收到，否則不會只字未提。

    “他怕是不好了，這上面說的都是反話！讓我給他家人報平安，不過是怕府上沒了主心骨，上下方寸大亂?！?/br>
    “那……娘想如何辦？”

    “照他吩咐做！”

    仿照程言輝筆跡，潤娘做家書一封，說他為躲強盜轉(zhuǎn)去西域，故而在東燕找不到他人。等墨跡干透迭好，細(xì)心著搓皺些，叫來錦哥兒，命他務(wù)必親手交給程府大娘。

    鳳兒焦灼，想程言輝這信兒不如沒有，這下潤娘連強顏歡笑都屋里撐了。

    熟悉的人走的走，丟的丟，龍州城倒迎來新進(jìn)人口。

    北戎娜沐公主入城當(dāng)日，百姓爭搶著圍觀，街路圍得水泄不通，聲勢浩大，鳳兒聞所未聞，可公子擔(dān)心人多擠到她，只許她在棲夢樓頂開窗看。

    她一眼看到前方開路的艾成蕭，高高端坐赤駒上，凜凜威風(fēng)赫然，若非身后不遠(yuǎn)的馬上坐著紅袍珠冠的和親皇子，還以為娶公主的是他呢。

    好奇和親皇子相貌，鳳兒睜大眼去瞧，無奈他冠前珠簾細(xì)密，除了銳利流暢的下頜，再看不到旁的。她甚是掃興，索性不執(zhí)著，轉(zhuǎn)臉盯著艾成蕭，看他意氣風(fēng)發(fā)，心里也好受得很。

    車馬過蝶園前時，艾成蕭仰頭朝她笑了笑，鳳兒強壓下雀躍沒伸手招呼，只回報他一個更燦爛的笑臉。

    她不知這張笑靨，華冠下的少年全盡收眼底，珠簾搖曳間露出一勾苦澀嘴角。

    不久前，他也曾天天看這張臉過活，也曾盼著她能對自己這樣笑，而今想來，怕是此生難實現(xiàn)了。

    她是不是已經(jīng)把他忘了？

    他叫艾成蕭慢些，大膽撩開珠簾兩串，朝那窗子露出側(cè)臉，余光掃視過去，不見預(yù)想中的驚詫面容，只一個黑漆漆后腦勺。

    鳳兒正回頭招呼公子，“別喝茶了，你也來看嘛，那轎子好生華麗，像金縷勾成的！”

    公子快掃一眼，不屑道：“那轎子碧嵐也坐過，用這個迎公主，看來他真格外重視此次與北戎和親?！?/br>
    他指誰，鳳兒清楚，不再攛掇。

    發(fā)覺轎子驟然變慢，娜沐公主以為又有繁瑣禮節(jié)要進(jìn)行，不耐煩撩起轎窗紅簾問外面侍女：“又什么事?。俊?/br>
    侍女回話說無事。

    “那為啥慢了？還多久到皇宮？”

    侍女答皇宮已不是很遠(yuǎn)，又掂量著道：“是殿下命人放慢，接著往這樓上瞧了一眼?！?/br>
    樓？娜沐探出小一溜臉，抬眼看上去，全然不顧街旁百姓目睹她半片真容便驚呼不斷，自顧自興奮。

    “這樓好看得很，日后讓四殿下帶我來逛逛！”

    “公主，您不能來這，四殿下他也不能來，更不會帶您來。”

    娜沐不解，追問原因時又伸出點腦袋，侍女忙把紅簾摁嚴(yán)實。

    “這是蝶園，妓院，所以您和殿下都不該來！”

    侍女不說還好，一說清楚，娜沐反躁了。

    妓院！那他往這樓上瞄什么？！

    掙開紅簾，艷光四射一張臉全露在人前，娜沐梗脖子往蝶園樓上望，侍女忙不迭把她往回塞。

    層層樓閣層層窗，窗前粉面張張各有風(fēng)情，不知哪一張勾去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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