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能用的房屋里,就有俱樂部,還有最早期的員工宿舍。后來員工宿舍又拆除重建,原本俱樂部也過于老舊,需要拆除重建,但市里和省里來了專家組,考核之后把俱樂部認定為省級不可移動文物,連俱樂部也被納入省級文保單位,每年都有財政撥款來修繕維護。 到現(xiàn)在這一代,廠區(qū)俱樂部外邊修舊如舊,里邊卻已經(jīng)整改修繕一新,設備都是最先進的,只是很少對外使用。畢竟是文物保護級別的單位,俱樂部平時都用鎖子鎖著,只有到了年節(jié)下邊才會對外開放。 廠里的節(jié)目定在大年二十八,還興師動眾地請來了電視臺拍攝,吳蔚然提前給程郁透露口風,說是上一次市里去招商引資,招來了大商,市里急需政績求變,所以能給的舞臺全都會給到,包括城北工業(yè)區(qū)這幾家國營工廠,以后也都會有新的變化,所以這一次搞得格外隆重。 程郁驚詫極了,問:“可是咱們這幾家工廠不是都是國企嗎?國企怎么……外邊的資本怎么弄?。俊?/br> 吳蔚然說:“他們有他們的法子吧,市里要成績,廠里要錢,外邊的資本要平臺,三方一拍即合,總能有法子,現(xiàn)在很多國企會和外邊做一個皮包公司作為第三方,這樣一來……” 吳蔚然說著,看到程郁在一旁茫然的眼神,便停下沒有再往深里說,只道:“不過你放心好了,廠里改革歸改革,總不會改制,咱們這些人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工資一分錢不少發(fā)這就夠了?!?/br> 程郁憂愁地搓了搓手里捏著的沙發(fā)巾吊穗,有些赧然地說:“我只不過是有點關心而已?!?/br> 吳蔚然點點頭,了然地說:“當然要關心,這種大事怎么會有人不關心呢,廠里所有人都在觀望?!?/br> 他說完這話,喝了口水,吞下心口長長的嘆息。 吳蔚然剛工作的時候,被分配到云城市下屬一個縣的科級單位,但是要去基層做兩年,所以新辦公室他一天都沒做,連人臉都沒認,就帶著尚未拆封的行李去了基層。 他在一個鄉(xiāng)里做副村長,雖說是副的,但是整個村子里有兩萬多人,并不是個小概念。再加上正村長和書記年齡都不小了,許多事情都交給吳蔚然做主。吳蔚然在那里待了兩年,兩年里兩個領導都在cao心自家兒子結婚、女兒嫁人、大孫子上幼兒園、小外孫喂奶的事情,吳蔚然流水席吃了好幾頓,但是真正工作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給他搭把手。 不過那時的吳蔚然也瞧不上他們的幫忙,他原本從未來過基層,但真正去了才知道原來基層的工作是如此瑣碎,而基層的辦事效率又是如此的低。 吳蔚然第一次發(fā)脾氣是呵斥村委會里的秘書,幾乎是不可理喻的狀況。這個秘書居然手動統(tǒng)計材料,這也就罷了,可她第二天居然兩手空空什么都沒給吳蔚然交上來。理由是她的孩子年紀太小,只能抱在懷里,后來孩子調皮,伸手就揮灑了放在桌上的一杯水,統(tǒng)計材料盡數(shù)泡湯。 吳蔚然那時很氣憤,他質問秘書為什么不用電腦來做,秘書回應說家里沒有電腦,而材料急著上交,只能手動統(tǒng)計。 這也能算作理由嗎,在吳蔚然那里當然不能作數(shù),吳蔚然又反問秘書,辦公室里就有電腦,為什么不在辦公室里做,秘書猶豫好半天,最后說了實話,她不會用。 基層辦公設備都是每年報在財政預算里的,吳蔚然幾乎沒想過居然還能有工作人員堂而皇之地說自己不會。 后來秘書哭哭啼啼地解釋,說自己只有高中學歷,后來函授本科教課太水,基本的電腦cao作還沒有學會就已經(jīng)結業(yè),再后來她結婚生孩子,學到的那些東西也已經(jīng)都忘了。總之理由找了許多,讓吳蔚然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立場去說秘書。嶄新亮堂的辦公室里什么設備都有,但幾乎沒有人打開使用。村鎮(zhèn)管理基于熟人、宗族、鄉(xiāng)親的情誼在維系,像吳蔚然這樣真正想要用一種正經(jīng)的社區(qū)管理模式來推進的,看起來反而是異類。吳蔚然在基層的工作舉步維艱,盡管如此他還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把要求完成的工作任務做好,這之后兩年期滿,吳蔚然筋疲力竭,選擇了離開。 吳蔚然的成長路徑、接受的教育模式,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是理所應當,但是當他走出自己的世界之后才發(fā)現(xiàn),很多事情并不是按他想象的那樣去推進的。就像他的秘書面對電腦時的茫然。 也就好像他在給程郁講這些話題時程郁的茫然。 吳蔚然面對無知的秘書只覺得無言以對,但是他看著程郁的模樣卻覺得心痛,程郁看起來乖巧而聰明,而且他還這么年輕,當他對一個話題感興趣的時候,卻不能理解話題中的彎彎繞繞,吳蔚然第一次發(fā)覺他和程郁之間的那道鴻溝。 許多人說階層之間的差距不可逾越,如果吳蔚然再年長十歲,或許也會這么認為,但他現(xiàn)在二十五歲,是最滿懷期待干勁十足的年紀,在他心里,這道鴻溝不足為懼,如果程郁愿意給他機會,他相信自己會把程郁拉過來。 · 程郁把票裝在口袋里,晚上節(jié)目開演,下午就不用去上班了,有節(jié)目的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換衣服化妝,站在宿舍窗前朝下望,有許多年輕的女孩穿著演出服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 演出服裙擺很大,色彩又很艷麗,站在窗前從上往下看,就像一朵一朵移動的粉色云朵。這樣冷的天,這些姑娘們只在外邊套著一件棉服,拉鏈敞著,凍得縮著脖子跑。 程郁其實沒有看過什么節(jié)目,所以他對今天晚上的節(jié)目很期待。他讀書的時候只看過一次節(jié)目,那一次他不只是觀眾,還是演員,學校建校十周年,幾個校董和合作方都來捧場,程郁跟著班里同學一起表演了一出詩朗誦。他站在倒數(shù)第二排靠中間的位置,燈光打下來,正正好好落在他的頭頂上。 他的生活其實乏善可陳,沒有什么可講的,同齡人之間的很多事他都沒有經(jīng)歷過,但是反過來說,他經(jīng)歷的許多事也是同齡人從來不曾經(jīng)歷過的。 現(xiàn)在程郁很想融入普通的同齡人的生活,他跟吳蔚然聊天說話,說起那些他不懂的情況是,吳蔚然很聰明貼心地選擇了閉嘴,程郁站在窗邊有些悵然地想,其實吳蔚然繼續(xù)說下去也可以,程郁并不是想要聽懂,他只是想知道,和他一樣的年輕人,大家都在關注什么東西。 但這并不影響程郁對即將到來的夜晚的期待,吳蔚然要趕著去安排工作,早早就走了,走之前叮囑程郁早點過去,還給程郁留了張工作證,說如果程郁待著無聊,可以拿著工作證去后臺找他。 程郁在黃昏時分出發(fā),外邊又開始落下細碎的雪花,因為有演出的緣故,常年不太亮的路燈好像也亮了一個度,程郁悶頭走著,只覺得亮堂堂的。 快要過年了,小孩子都放了寒假,廠里突然熱鬧許多,好些家長是帶著孩子一起來看節(jié)目的,他們手上帶著玩具和零食,一路吵鬧而喜慶。 吳蔚然給程郁留的位置果真比車間集體安排的座位要好,機床車間這種沒什么存在感的小車間,連一個節(jié)目都報不上去,座位也在最左邊的最后幾排,而吳蔚然留給程郁的位置則是正中間第四排最中間,觀看視角極佳,電視臺的三角架就立在程郁后面,一個記者守在三角架旁邊,舉著相機飛快地按下快門調參數(shù)。 節(jié)目八點開始,七點就有觀眾陸續(xù)進場,程郁來得早,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他手伸進口袋,摸到吳蔚然給他的工作證,想著要不要去后面看看,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因為程郁看見吳蔚然站在前臺后臺入口的那扇門前焦慮地打電話:“說了多少次了粉色桌簽提前做好拿來,你們組的組長沒有交代你尺寸嗎?重新做一份,然后按照參會名單的順序排好拿給我?!?/br> “結束之后的員工聚餐嗎?領導說要做的嗎?那我等會兒再聯(lián)系您吧,嗯,大概一小時以后,你們先做準備,一桌十二人是吧,具體的我待會兒確認了讓孫姐跑一趟。” “開場舞的人,開場舞的人注意收著點,我們加了一排桌子,所以不是你們彩排時候的場地大小了,不要直接蹦到領導面前去了?!?/br> “出節(jié)目的車間,每個車間至少出一篇稿件,孫姐,你留心幫我把電視臺的幾位留一下?!?/br> 程郁看他風風火火,最終還是沒有動,老老實實坐在原位。俱樂部是老建筑,雖然修繕,可最大的問題就是暖氣管道不像廠里其他地方那么熱,尤其是觀眾沒有到齊的時候,總覺得坐著冷颼颼的。程郁低著頭跺腳,來得太早,他的腳都有些冰涼了。 一直這么坐到將近八點,四周的座位都坐滿了人,只等著節(jié)目開場了,廠里一行領導才終于入場。他們中間簇擁著另一個人,看不清長相,但是都西裝革履的,很是隆重的樣子。 被領導們簇擁著的人跟領導們一起坐在第一排,在程郁左前方的位置,隔了兩排,程郁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后腦勺。他的頭發(fā)被一絲不茍地朝后梳著,姿態(tài)端正,而且目不斜視。 在程郁身后的電視臺比程郁敏感許多,一看這樣的陣仗,就知道中間這位才是今天的核心人物,攝像機和鏡頭都對著他一陣猛拍?;蛟S是快門聲閃得太快,那人轉過臉來望向鏡頭,含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程郁看到那人的臉,呼吸驟然停頓。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已經(jīng)忘記躲藏,再度看向那人面前的桌簽,而后他沉默地僵在原地。 音樂響了起來,穿著漂亮的演出服的姑娘們魚貫而出,在臺上飛快地舞動,程郁無暇去看,那些漂亮的裙擺盡數(shù)化成他眼角余光的掠影。 坐在他前面的那個人,程郁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原來他叫趙銘譯。而從前,這人都是冷著臉站在程郁面前,不近人情地說:“你好,我是趙秘書,先生讓我來接你。上車吧?!?/br> ※※※※※※※※※※※※※※※※※※※※ 朋友們快要進入狗血副本了 第28章 趙銘譯顯然也看到了程郁,他微微頷首點頭示意,沒有任何驚詫或是意外的成分,好像他并不奇怪為什么程郁會在這里?;蛘邠Q句話說,他早就知道程郁在這里。 程郁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他無法安慰自己這是一場偶遇,也無法安慰自己趙銘譯只是另謀高就,不再是那人的心腹——趙銘譯是跟他同甘共苦的助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他們家族的忠心護衛(wèi)。 而程郁也在這一刻懂得,那些所謂招商引資會有大動作大手筆的人來自何方,他心里亂糟糟的,不想自作多情地覺得這是因他而來,但他心里更明白,這半死不活的工廠,又有什么一定要投資改革的價值。 按照節(jié)目流程,領導入座后,先會進行開場舞,然后由主持人介紹領導,領導上臺發(fā)言,節(jié)目才能正式開演。因此雖說是八點開始演出,實際上起碼要拖到八點半才會開始。 這是廠里一年到頭的重頭戲,除了各個車間出節(jié)目由車間來負責之外,一多半的工作都是吳蔚然協(xié)調完成了,為了這事他奔波了至少大半個月,人都瘦了一圈。今天不僅是正式演出的日子,也是檢驗吳蔚然勞動成果的日子。更何況按照吳蔚然說的,廠里還會請到其他領導和重要人物,這個演出務必不能出任何差錯。 而程郁心里很慌,他擔心趙銘譯會有什么針對他的舉動,那么他就會是毀了吳蔚然辛苦工作成果的罪魁禍首,晚會會是什么情況程郁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此刻他最佳的選擇就應該是偷偷離場。 程郁坐立不安,他幾次想站起身,但是中間的座位進出都不方便,況且鏡頭就在他頭頂架著,他萬萬不敢檔住鏡頭,就當他想貓著腰離開時,開場舞結束了,大幕拉開,主持人站了出來,臺下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弓著腰偷偷摸摸的程郁在這樣的掌聲里顯得格外突兀,坐在他身邊的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道:“到底走不走???不走別擋道。” 前后左右都有人聽到響動轉頭看過來,坐在第一排的趙銘譯也耳聰目明,他再次轉過頭望向程郁,那眼神中分明寫著讓他不要想著跑,這一趟他就是專程為了程郁來的。程郁最終坐了回去,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睛。 領導的講話向來冗長,這一次大約是顧及著貴客主賓趙銘譯的身份,盡快地縮短了自己講話的時間,將舞臺留給趙銘譯。 趙銘譯穿著一身剪裁十分得體的西裝,不論是從做工、面料還是設計,都與廠里領導身上的西裝形成鮮明對比。雖然遠遠望去都是一身黑色的嚴肅的正裝,但當趙銘譯站在舞臺燈光下時,他外套上用暗線繡出的精細花紋若隱若現(xiàn),莫名就帶著一股貴氣。 趙銘譯的講話并不長,他向來話少,這甚至是程郁第一次見趙銘譯一次性能說這么長的一段話。他講話有著一貫以來因高效克制而養(yǎng)成的習慣,言簡意賅,以一種極為官方的態(tài)度講明此行的來意、未來的目標以及廠里會發(fā)生的改變。 “我作為海源集團此次項目的負責人,愿意同金泰以及金泰人一起,做出改變,帶來效益,盤活市場,最重要的也是最務實的,就是增加大家的收入。在不久的將來,海源集團的總經(jīng)理翟先生也會來到云城,帶領團隊一起攻堅克難,以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精神,完成海源集團和金泰共同的項目?!?/br> 趙銘譯最后以這段話來結尾,他說完后,克制地頷首,而后抻展衣擺結束了自己的講話。臨下臺前,他又準確地望向程郁的位置,程郁的眼神跟他對上,慌亂地避開了。 但沒有人注意到這場眼神的交流,對在場觀眾來說,不管是畫餅充饑還是真的會照做,趙銘譯講話的內容無疑大大鼓勵了廠里眾人,他們毫無保留地獻上了熱情的掌聲,在喧囂熱烈的氣氛中,程郁的情緒漸漸墜入冰窟。 趙銘譯結束講話過后沒有直接從舞臺下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從后臺出來,廠里的禮儀小姐穿著廉價的旗袍有模有樣地跟在后面,準備引導他回到座位上,但趙銘譯拒絕了,他揮退身后跟著的人,然后站在觀眾席的側門,示意程郁跟他出來。 程郁做不到違抗,他也沒有膽量違抗,趙銘譯這番講話,等同于說他現(xiàn)在就是正經(jīng)的欽差大臣,拿著尚方寶劍而來,程郁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貓著腰從觀眾席離開時,因為還在冗長的講話環(huán)節(jié),所以大家都心不在焉的,程郁的離開倒也沒有激起太大的反對。他走到側門邊,趙銘譯正站在那里等他。 盡管是他孤身一人,但趙銘譯仍然保持著一以貫之的謙恭且冷淡的態(tài)度,他好像永遠沒有多余的情緒,是個不折不扣的機器人。 “這里講話不方便,去外邊車上說吧?!?/br> 趙銘譯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程郁跟在他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種末日將至的絕望。 天冷,室外北風嗚嗚,程郁縮著脖子,原本混亂的大腦被風吹得清醒了幾分,又仿佛更加混沌了。他就這么勾著頭跟在趙銘譯的身后,直到走到停車場的位置。 趙銘譯千里迢迢來到云城,市里派了最好的車接待他,兩人上了車,車上還算寬敞,趙銘譯伸手打開了車里的暖風,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和一張便簽。 “先生給你的,這張卡里的錢讓你臨時先用著,紙上是云城新家的地址,年前就搬過去吧,先生在本家過完年之后就會來?!?/br> 程郁沒想到趙銘譯見到他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錢,他的手僵硬地放在膝蓋上,沒有動彈。趙銘譯也不逼他,只將東西塞進他的手里,而后就準備說下一個話題。 程郁渾身一震,既因為趙銘譯的不為所動,也因為他們的麻木冷酷。他將卡放在兩人之間的空位上,說:“我已經(jīng)和翟家沒有關系了,這錢我不能收,也不會收。房子我也不會要,我就在宿舍里,哪里都不會去的?!?/br> 趙銘譯沒有對程郁的這番言論表達什么自己的看法,他只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繼續(xù)說:“云城的項目,短則三五年,如若長了,那就很難說。先生以后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會放在云城?!?/br> 程郁又驚又怕,他蹙眉反問:“所以呢?為什么要告訴我?你在威脅我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壁w銘譯神色如常,沒有半分情緒的波瀾:“我只是在轉述先生的原話。你知道先生是什么樣的人,選擇權在你的手上,你只需要知道先生想要做到的事情是一定會做到的就可以?!?/br> 說完這話,趙銘譯將方才被程郁拒絕的卡和便簽再度遞往程郁的方向,輕飄飄地說:“程郁,你在先生身邊的時間不短了,我出于好心勸你一句,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這么難堪了再低頭。這小半年的時間已經(jīng)是先生對你的讓步,否則你真的覺得你跑得掉嗎?” 程郁渾身發(fā)燙,他面頰赤紅,眼眶發(fā)熱,淚水似乎就要忍不住落下。所以程郁閉上眼睛,咬著牙說:“所以這都不算威脅是嗎?所以我還應該謝謝他,是嗎?” 趙銘譯見程郁的確沒有想要收下的意思,莞爾一笑,將卡和便簽再度裝進自己的口袋,道:“程郁,先生乃至先生一家并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吃的每一口飯,穿的每一針每一線都來自于先生,你我都是一樣仰人鼻息受人恩惠的人,區(qū)別只是我們回報的方式不同而已?!?/br> 程郁冷笑一聲,反問道:“是嗎?” 趙銘譯只道:“我已經(jīng)將先生的意思轉達到,你好自為之?!?/br> 程郁睜開眼睛,平靜地等待那股幾乎就要忍不住的淚意消散,然后一言不發(fā)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程郁下車后趙銘譯撥通了電話,電話那端的聲音很低沉,趙銘譯恭敬地匯報情況:“先生,都按照您說的跟他說了,他什么都沒有收。也沒有說什么?!?/br> 掛了電話以后趙銘譯望向窗外,天邊又飄起雪花,這一次是真的下雪了,只是說話這么一會兒的時間,地上就飄落了一層積雪,程郁孤零零一個人在路燈下走著,看著有些可憐。 沒過一會兒程郁又站住了,他似乎接了個電話,然后就站在路燈下沒有再走動,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趙銘譯定睛看了一會兒,有另一個高大的男生出來接他。他給程郁圍了一條圍巾,帶著他進了俱樂部的后門。 趙銘譯皺著眉頭,在車里翻出了一份資料,資料上有很多人的照片,其中有一張很清晰的吳蔚然的照片,他的名字被特地圈了出來,趙銘譯想了想,又用更深的記號筆,標注了這個名字。 程郁腦內一片茫然地走在路上,直到吳蔚然給他打來電話,電話那邊的吳蔚然很興奮,問程郁:“你去哪里啦?剛才晚會有第一輪抽獎,我本來想讓工作人員直接把獎品抽給你,結果你的位置上沒有人了。” 程郁只好隨口扯謊,道:“里邊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br> 吳蔚然似乎朝窗外望了一眼,道:“外邊下著雪呢,你出去干什么。我給你黑幕了一條圍巾,現(xiàn)在拿去給你吧。” 程郁抬頭望了望,鬼使神差地道:“好啊,我快要走到后門了。” 程郁把往事藏得很好,他也并不想要把自己的傷口展示給旁人看,自然并不打算告訴吳蔚然,但是當吳蔚然說出愿意來找他的話時,程郁還是接納了這份心意。 冬天太冷了,這個夜晚也太過黑暗漫長了,飄著雪的深冬時節(jié),哪怕他送來的只是一條圍巾,也足夠程郁品味到那么一絲關于溫暖的意味了。 第29章 后門通向后臺,程郁便跟著吳蔚然繞到后臺,后臺亂哄哄的,一群人在忙著化妝,另一群人在開小會對節(jié)目,吳蔚然帶著他走了一圈,也皺著眉頭,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眉頭才松開。 “太亂了,彩排幾遍都還是這個樣子,我待會兒得讓他們收拾收拾,不然結束以后領導來后臺慰問演員,這是什么場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