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四奶奶也猜到了這兩口子是因為什么不痛快，而且估計以后這樣的事不會少。

    搖搖頭，她也懶得說這兩個人了，放著有好日子不珍惜，非要把好日子折騰沒了才相互埋怨。

    “陽陽，我準(zhǔn)備做點干魚，你們的魚要做嗎？”四奶奶指著魚問。

    今年他們分了幾斤，先前陳福香跟陳向上又抓了幾斤，加起來差點十斤，她可舍不得就這樣一下子都吃了，再說兩個人一兩天也吃不完。

    可養(yǎng)在自家的水缸里，魚沒有吃的，會變瘦，而且養(yǎng)不了多久就會死，不劃算，所以她打算拿回去就處理了。

    陳陽也有這個打算：“我們也做干魚吧?！?/br>
    四奶奶笑了：“那你留兩條吃，剩下的讓向上去拎過來，福香跟我一起學(xué)學(xué)怎么做干魚，好嗎？”

    陳福香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好啊，哥哥那我去四奶奶家了?！?/br>
    陳陽新房子那里還有不少事，他不放心，得去看看，便答應(yīng)了：“行，你去吧，聽四奶奶的話啊。”

    “嗯。”陳福香高興地跟四奶奶走了，陳向上則去保管室把前幾天抓的魚一塊兒拿過來。

    干魚很簡單，就是先把魚處理干凈，再抹上一層鹽和花椒、生姜、蔥腌一會兒，然后掛在屋檐下有風(fēng)的地方，等風(fēng)把魚吹干就行。如果喜歡吃辣的，還可以抹上一層辣椒粉。

    經(jīng)過腌制風(fēng)干的魚能放好幾個月，等以后家里有客人來可以拿出來招待對方，算是一份不錯的菜了。也可以等農(nóng)忙的時候，拿出來給家里的重勞動力補補身體。

    三個人一起，速度很快，天還沒黑，魚就全部腌制好了。

    四奶奶把陳福香家的水桶推給她：“拿回去掛在屋檐下，晚上或是不在家的時候，記得取進(jìn)屋子里，掛高一點，小心老鼠和貓偷吃。魚肚子這里，在中間撐兩根竹片，將它們撐開，這樣才能更快風(fēng)干?！?/br>
    陳福香一一記下來，然后拎著腌魚回去按照四奶奶教的，將魚掛了起來。

    等陳陽回來，就看到屋檐下掛了一排腌魚。

    “咱們家福香真是越來越能干了?！彼芍缘馗袊@，同時心里又很后悔。也許meimei并不傻的，只是缺乏教她的人，如果他以前多用一些心思在她身上，可能meimei早就變聰明了。

    陳福香又被哥哥夸獎了，小臉樂得笑開了花：“哥哥，四奶奶還說明天要做鞋墊，讓我去，她教我。”

    自打福香變聰明了以后，四奶奶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會的都教給她，將這十幾年落下的全補上。不管做什么都要教她。

    陳福香沒察覺，陳陽倒是依稀明白四奶奶的意思。

    四奶奶可能是覺得福香變聰明了，以后肯定得嫁人，但嫁了人怎么能不會洗衣做飯種菜縫補做鞋子呢？這是一個農(nóng)村婦女所必備的技能，要是不會可能會遭婆家嫌棄。

    她這是好意。

    但陳陽覺得無所謂。要是別人嫌棄，大不了，他養(yǎng)meimei一輩子，反正她還是傻子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養(yǎng)她一輩子的心理準(zhǔn)備。

    于是他問：“福香，你想不想學(xué)？你要是不想學(xué)就算了，沒關(guān)系的?！?/br>
    陳福香點頭，兩只澄澈的大眼睛格外的明亮：“我要學(xué)，我想給哥哥做鞋子?！?/br>
    陳陽現(xiàn)在穿的還是梅蕓芳去年給他做的鞋，因為干活多，鞋子已經(jīng)開了口，邊緣也被磨得薄薄的，腳趾頭都露出來了。

    但因為家里沒人會縫縫補補，他自己也不會，加上沒時間，他就這么一直穿著。

    看到她興致這么高昂，陳陽想讓她多學(xué)一點東西也不是壞事：“行吧，那福香小心點，別扎到了手?！?/br>
    于是在陳陽建房子的這段時間，陳福香也忙了起來，她天天跟著四奶奶學(xué)怎么做鞋底，等鞋底曬干了，怎么納鞋底，鑲邊。

    轉(zhuǎn)眼一個月就過去了，臨近過年，他們的新房子也建成了，三間寬敞明亮的正房，紅磚青瓦，特別漂亮，側(cè)面是兩間茅草屋，一間做灶房，一間做茅房。

    剛建好的房子，還比較潮，陳陽準(zhǔn)備晾幾天，等過年的前一天再搬進(jìn)去。

    不過在搬家之前，還有很多收尾的工作要做，陳陽一直早出晚歸。

    直到小年那天，他才稍微清閑了一些。

    吃過早飯，他對陳福香說：“最近家里的事都是福香在忙，辛苦了。今天是小年，家里的事都哥哥來做，你出去跟向上他們玩吧，中午做好飯我叫你?！?/br>
    “好啊?！标惛Ｏ愀吲d地應(yīng)了，轉(zhuǎn)眼跑進(jìn)了屋，不一會兒又跑了出來，兩只手神秘兮兮地背在背后，笑瞇瞇地瞅著陳陽說，“今天是小年，福香有禮物想送給哥哥。哥哥，你猜猜是什么？”

    陳陽覺得有點稀奇，長這么大第一次有人說要送他禮物。

    他瞅了陳福香興奮的小臉一眼，沉吟片刻：“好吃的，煮雞蛋嗎？福香前兩天的雞蛋沒吃，是特意留給哥哥的嗎？”

    “不是啦，雞蛋給向上了，昨天是他生日，四奶奶說過生日要吃雞蛋。”陳福香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哥哥就只想到吃的了嗎？”

    陳陽其實大概猜到了，但為了讓meimei高興，他故意做出一副猜不出來的樣子：“哎呀，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是福香告訴我吧！”

    “鞋子啦！”陳福香伸出右手上捏著的一雙白底黑面的布鞋，“福香做的，哥哥喜歡嗎？”

    陳陽接過，重重地點頭：“喜歡，這是哥哥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謝謝福香。”

    “不客氣，哥哥，我還有一個禮物呢！”陳福香又伸出左手，是一本書，上面寫著“簡化漢字小楷字帖”八個大字。

    陳陽滿頭黑線：“你怎么還準(zhǔn)備了這個，哪兒來的？”

    陳福香笑呵呵地說：“我跟向上去公社的回收站淘的?！敝换艘幻X。

    “哥哥，你喜歡嗎？”

    陳陽能說什么？這是他meimei辛辛苦苦給他準(zhǔn)備的禮物，哪怕心里再不樂意，他也得硬著頭皮說：“喜歡?！?/br>
    “我就知道哥哥肯定會喜歡。哥哥，從今晚起，咱們就照著這個練吧，上面的字我都認(rèn)識了，到時候我教你?！标惛Ｏ闩d致勃勃地說。

    聽說meimei為了認(rèn)全字帖上的字，還特意去請教了大隊書記員的女兒，陳陽那幾分的不情愿也沒了。他不想辜負(fù)meimei的心意，認(rèn)真地點頭：“好，哥哥待會兒做完事就練，每天都練，一天都不落下。對了，哥哥也有驚喜要送給福香?！?/br>
    陳福香驚訝地看著他，眼珠子往他背后溜：“哥哥要送我什么？”

    “傻丫頭，我手里空的，你往我背后找什么？”陳陽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走吧，跟我來！”

    陳陽把她帶到新家，然后用鑰匙打開了堂屋左側(cè)的那扇門，站在門口，對陳福香說：“看看，喜不喜歡？”

    陳福香走進(jìn)去，入目的第一件東西就是擺放在靠墻的那張木床，嶄新的，原木色，床頭還雕了一朵漂亮的富貴花。這是她一直想要的那張床。

    在床的一側(cè)，擺放著一張同是原木色的梳妝臺，梳妝臺中間鑲嵌著一面長方形的鏡子，有十來寸高，陳福香坐在梳妝臺前，鏡子里映出她的小臉，連臉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見。

    太神奇了！

    陳福香以前只見過那些貴婦人用的銅鏡，但可沒這么清晰。她知道，這叫玻璃鏡，陳燕紅也有一個，但只有巴掌那么大，她可寶貝了，平時生怕摔壞了，連陳小鵬都不肯借。

    “哥哥，這個鏡子很貴吧?！标惛Ｏ銚崦饣溺R面，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好奇和驚嘆。

    陳陽笑了：“不貴，福香喜歡就好，以后哥哥掙了錢給你買一面更大的。”

    “謝謝哥哥，這一面我就很喜歡啦，不用換了?！彼龤g天喜地的對著鏡子做出各種動作，玩了好一會兒。

    等她玩得差不多了，陳陽把她拉到床尾：“這是衣柜，以后福香的衣服就疊起來放在這里，下面可以放被子。喜歡嗎？”

    “喜歡，謝謝哥哥。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小年了?！标惛Ｏ銉裳哿辆ЬУ卣f道。

    陳陽摸了摸她的頭，露出開心的笑：“這也是哥哥過得最幸福的小年?！?/br>
    第23章

    “什么，你想掙錢？”陳向上詫異地看著陳福香，“陽哥知道嗎？”

    錢可不好掙，在地里忙活一整年，要是這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糧食豐收，在過年大家還能分幾塊錢。要是遇到干旱暴雨等天災(zāi)年，肚子都填不飽，那就什么都別想。農(nóng)民也只有養(yǎng)兩三只雞，賣點雞蛋湊個鹽巴洋火錢。

    陳福香抿唇：“哥哥不知道，你別告訴他?！?/br>
    “為什么？對了，你怎么想到要掙錢了？”陳向上實在有點鬧不明白，小伙伴最近在想什么。

    陳福香咬了咬唇：“我想掙錢給哥哥買張床。”

    那天小年哥哥帶她去新房子，她的房間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床、梳妝臺、衣柜都弄好了，墻壁也被貼上了一層報紙，整潔寬敞。

    反觀哥哥的房間，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沒有，連床都沒有。

    她問起時，哥哥說，快過年了，沒時間弄，回頭把現(xiàn)在住的那張弄過去，將就一陣，反正過完年天氣就暖和了，睡地上都沒事。等忙完了，明年再買床。

    其實哪是沒時間啊，分明是沒錢了。前兩天，哥哥回來得比較晚，陳福香出去找他，在保管室外碰到他跟大根叔說話，才知道，為了給建房子的師傅們結(jié)賬，他還向大根叔借了十塊錢，說明年再還。

    “所以你就想掙錢給陽哥買張床？”陳向上明白了緣由。

    陳福香點頭。

    陳向上問：“那你知道一張床多少錢嗎？”

    陳福香搖頭，她也不清楚。

    陳向上老成地嘆了口氣：“鄉(xiāng)下一般都是自己提供木料，再找木匠師傅做床、衣柜、五斗櫥之類的。其實工錢不貴，頂多就幾塊錢，麻煩的是木料?！?/br>
    “木頭嗎？這個找我啊，我知道山上有好多結(jié)實的大樹?！标惛Ｏ闩d奮了，她可是在后山呆了一千多年，雖然沒出過平安寺那半畝地，但她有栗子這種順風(fēng)耳啊，要找到一棵合適的樹還不容易嗎？

    陳向上白了她一眼：“你以為山上的樹能隨便砍嗎？那是集體的，得找大隊買下來，得到允許才能砍。”

    還要這么麻煩啊。她只是想砍一棵大樹給哥哥做張床而已。

    “而且那么粗的樹，你得找?guī)讉€人幫忙抬下來吧？你說這個事還能瞞住陽哥嗎？”陳向上攤攤手問。

    陳福香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搖頭。

    陳向上拍了拍她：“所以啊，這個事，你就別cao心了，陽哥自己會有安排的，你只要跟我好好玩就行了?！?/br>
    他說了這么多其實也就是為了打消小伙伴這不切實際的念頭。買床這么大的事，哪是他們這些小孩子能cao心的呢！

    “那我掙錢，掙了錢給哥哥，讓他找?guī)煾底龃??！标惛Ｏ阆肫鹱约旱谝淮纬鲩T就掙了錢那事了。

    可是這次身邊只有陳向上這個小屁孩，她就是在山上抓到了野山羊也賣不出去啊。哎，要是路叔在就好了，路叔肯定有辦法。

    陳向上總感覺她這目光不對，像是在嫌棄他。

    “喂，你這是什么眼神？算了，你不跟我去玩，那就去陪我奶奶繡鞋墊吧，你不是想掙錢嗎？那個也可以賣錢。”

    “真的嗎？”陳福香興奮地站了起來，得到肯定答案后，她立即拔腿跑進(jìn)了院子里。

    今天天氣好，四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手里的鞋墊繡了一半了。陳福香湊過去，發(fā)現(xiàn)她繡的是一朵牡丹，花蕊嬌艷，葉子碧綠，枝頭上還湊著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惟妙惟肖。

    “四奶奶，你繡得真好看?！标惛Ｏ阌芍缘刭潎@。

    四奶奶笑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沒跟向上一塊兒去玩？”

    陳福香乖乖坐在她旁邊說：“不想玩。四奶奶，你這雙鞋墊是繡來賣的嗎？能賣多少錢啊？”

    四奶奶嘴角的皺紋緩緩伸展開，耐心地給她解釋：“這個一毛錢一雙，都是供銷社收上去，再賣給城里人的?！?/br>
    別看一毛錢不少，但繡一雙鞋墊得花兩三天，還得自己出針線。

    陳福香掰著指頭算了算，一毛啊，好少，不過也比沒有強了。暫時沒找到掙錢門路的陳福香眼巴巴地瞅著四奶奶說：“我?guī)湍憷C吧！”

    “這個不是納鞋底，比較復(fù)雜，福香去玩吧。”四奶奶覺得這個費時費力的手工活不大適合她，也不想把天真爛漫活潑的小姑娘拘在身邊，一坐就是一天。

    陳福香不走，拽著四奶奶的袖子：“你就讓我試試嘛，我會的，這個挺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