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夫人淡定的點了點頭，季聽更尷尬了。

    申屠川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主動為她說話：“京都向來有長輩給見面禮的習(xí)慣，娘已經(jīng)給了玉鐲，聽兒改口是應(yīng)該的，爹還什么都沒給，不改口也沒什么挑理的?！?/br>
    “你個臭小子竟然向著她！”申屠山憤怒的看向申屠夫人，“早就說讓你拿他換個姑娘養(yǎng)，你偏偏不聽，現(xiàn)在好了，娶個媳婦忘了娘，你心里舒服了？”

    “他又沒同我頂嘴，怎么叫忘了娘？”申屠夫人平靜的看向他。

    申屠山噎了一下：“夫妻一體同心，忘了我跟忘了你有什么區(qū)別？”

    季聽沒想到，又一次聽到‘一體同心’這個詞，竟然是從申屠山口中聽到的，發(fā)現(xiàn)申屠川能長成今天這樣，真是受了父母極深的影響。一冒出這個想法，她頓時沒有再跟申屠山對著干的想法了。

    申屠山還在抱怨：“我申屠山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娶個這樣的兒媳婦進(jìn)門，以前就喜歡頂撞我，現(xiàn)下更是變本加厲，我看再過不了幾日，我就要被生生氣死……”

    “爹?！奔韭牴怨缘慕辛艘宦暋?/br>
    申屠山瞬間卡殼，申屠川表情微妙的伸手摸了摸季聽的額頭，確定她沒起燒后才放心。

    申屠山還在發(fā)愣，申屠夫人推了推他：“沒聽見兒媳婦叫你？你備的見面禮呢，還不盡快給她。”

    “……我才沒備見面禮，”申屠山梗著脖子說完，最后還是掏出一塊印章，“喏，我身上就只有這個，拿去吧。”

    季聽眨了眨眼，將印章接過來，觀察片刻后誠懇道：“爹，你很缺錢嗎？”

    “……什么意思？”

    季聽皺眉：“我娘送的是祖?zhèn)鞯挠耔C，你怎么就送我一個木頭章？”

    “什么木頭章！那是我的私章！”申屠山炸了，正要諷刺她頭發(fā)長見識短，就看到她笑得眼睛都彎了，愣了一下后更氣惱，“你故意的？”

    “我就是跟您開個玩笑，別生氣嘛，”季聽咳了一聲，“但您確定要把這個給我嗎？”

    如今他雖然是戴罪之身，在朝中的影響卻是根深蒂固，她拿了他的私章，日后要文臣做些什么，簡直是輕而易舉。

    申屠山顯然也知道這枚章的重要性，聞言冷哼一聲：“給你又怎樣，你還敢拿著干壞事？”

    “有那想法。”季聽一臉認(rèn)真。

    申屠山沉默片刻，面無表情的朝她伸出手：“我反悔了，還給我，我再給你個別的?！?/br>
    “給出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奔韭犝f著，趕緊塞到懷里。

    申屠山冷哼一聲，也沒有再追著要了，但也強調(diào)道：“我給你這個，不過是給川兒一點面子，不代表就認(rèn)可你這個兒媳婦了知道嗎？”

    季聽壓根就懶得理他，直接同申屠夫人說話：“娘，你身子可好些了？”

    季聽相當(dāng)自來熟，絲毫沒有新婦第一天叫娘的羞澀，聽得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申屠夫人頷首：“已經(jīng)好多了，讓你和川兒擔(dān)心了。”

    “你沒事就好，雖然好些了，也不要大意，得小心養(yǎng)著才是。”季聽叮囑。

    申屠川也在一旁附和，只有申屠山一直陰陽怪氣，但看到三人杯中茶水少了，卻還是會給及時續(xù)上。

    一家四口聊了片刻，申屠川提起一同去驛站住幾日的事，申屠山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不去，麻煩?！?/br>
    “不過是去住兩日，連行李都不用拿，有什么可麻煩的？”季聽隨口問。

    申屠山橫了她一眼：“我不想同你一起住不行嗎？”

    “嘖，你該不會是怕見往日的同僚吧?！奔韭爴P眉。

    申屠山當(dāng)即瞪眼：“那些人說不定有小一半都是我的門生，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想多了，皇上考慮到了這一點，這次派來的都是同你不熟的，”季聽斜了他一眼，“你若是怕他們纏著你，那倒也不必?！?/br>
    申屠山頓時沉默了，片刻之后繃著臉：“那就更不去了，都不認(rèn)識什么人，我有什么好去的。”

    季聽和他共事多年，知道他有多別扭，聽到他這么說，頓時沒有辦法了，只能求助的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沉默片刻：“你和娘先出去，我跟爹說幾句?！?/br>
    “好，你們快些，鎮(zhèn)南王的人應(yīng)該快來請咱們用膳了?！奔韭犔嵝岩痪?，便扶著申屠夫人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兩個人后，申屠山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你想勸我，可我真不想見京都來的人?！?/br>
    申屠川看著他：“你真不去？”

    “我不去，”申屠山說完又趕緊補充一句，“你娘也不準(zhǔn)去，我一個人在鎮(zhèn)南王府無聊，得她陪著才行?！?/br>
    “可是娘想去。”申屠川淡淡道。

    申屠山輕哼一聲：“沒事，為了我她會留下的。”

    申屠川這次靜了很久：“若你們執(zhí)意不去，那我和聽兒只能勤來王府了?！?/br>
    “那就來，”申屠山斜了他一眼，“本就該你們這些小輩遷就我們才是?！?/br>
    “鎮(zhèn)南王府的小少爺霍驍，一直仰慕聽兒，似乎想給聽兒做侍夫。”申屠川緩緩補充一句。

    申屠山：“……”

    “去驛站住嗎？”申屠川又問。

    申屠山：“……去?！?/br>
    第124章

    申屠川父子還在屋里說話，季聽站在房檐下，不經(jīng)意間和申屠夫人對視后，條件反射的擠出一個討好的笑臉，之后便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方才申屠川他們也在的時候，季聽覺得和申屠夫人的相處還挺自在，可真當(dāng)只剩下她們兩個時，她又開始尷尬了，尤其是申屠夫人總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叫她連閑聊都不知從何聊起。

    正當(dāng)她絞盡腦汁想話題時，申屠夫人便已經(jīng)開口了：“你進(jìn)城之后還未休息吧？”

    “啊……對，沒來得及?！奔韭犆卮?。

    申屠夫人頷首，又主動聊起了別的：“雖然先前沒怎么說過話，可不論是你公爹還是川兒，每次回府說得最多的便是你，所以我對你還算了解?！?/br>
    “他們都說我什么了？”季聽趕緊問。

    申屠夫人想了想：“川兒說起的，無非是一些瑣事，比如你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說過什么話，至于你公爹……”她靜了靜，“都是不好聽的話。”

    季聽：“……”其實您不必這么坦誠的。

    她沉默一瞬，艱難開口：“其實我不像爹說得那樣，真的。”

    興許是看出了季聽的緊張，申屠夫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些：“我很好相處?！?/br>
    季聽：“？”怎么突然說起這些了？

    “也沒那么多規(guī)矩，你不用太緊張，”申屠夫人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川兒模樣隨我，性子也隨我。”

    季聽頓了一下，這才細(xì)細(xì)的打量起申屠夫人，發(fā)現(xiàn)她的眉眼確實和申屠川極為相像，再看她總是波瀾不驚的眼眸，季聽忍不住笑了一聲：“確實，駙馬生得和您很像。”

    “你既然不怕川兒，也不必怕我。”申屠夫人眸光和緩。

    季聽和她對視片刻，才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努力朝自己釋放善意，雖然礙于天生清冷的性子，效果不怎么明顯，但根據(jù)和申屠川相處的經(jīng)驗，季聽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最后一點緊張感也徹底消失，季聽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沒怕您……就是有點緊張?！?/br>
    “為何緊張？”申屠夫人疑惑。

    季聽抿了抿唇，小小聲的說一句：“我怕您不喜歡我?！?/br>
    “嗯？”

    季聽臉頰泛紅：“您和申屠老丞相都是駙馬最重要的人，如果你們不喜歡我，他一定會覺得為難，我、我不想讓他為難，可又怕沒辦法討好您……事實證明我多想了，您很通情達(dá)理，對我也很好?！?/br>
    申屠夫人的唇角微微揚起：“我很喜歡你?！?/br>
    “嗯，謝謝娘?！奔韭牳屑さ?。

    申屠夫人想了想，又開口道：“我有一個問題，你既然擔(dān)心我們不喜歡你，為何還要跟他爹吵架？”

    “……我就是沒忍住，”季聽小聲嘀咕一句，“我和老丞相每次見面都這種陣仗，剛才本來也想討好他的，但是一看到他就給忘了……不過您放心，我和爹雖然脾氣秉性都不合，可也是吵不散、不會傷感情的。”

    “我知道，他很喜歡你?！鄙晖婪蛉撕Φ?。

    季聽聞言，頓時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沒等她開口回句話，申屠山不滿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誰喜歡她了？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丫頭。”

    季聽克制住翻白眼的沖動，扭頭對他露出一個假笑。

    “討好我也沒用，進(jìn)了我申屠家的門，就得都聽我的，否則我就不認(rèn)你這個兒媳婦，聽到?jīng)]有？”申屠山冷笑一聲。

    季聽的白眼還是翻了，正要反擊時，突然注意到申屠川的眼神示意，她頓了一下后扭頭躲進(jìn)申屠夫人懷里：“娘，爹爹兇我。”

    申屠夫人：“？”

    申屠山：“……”

    庭院里靜了片刻后，申屠山炸了：“季聽你臉皮是不是太厚了？才認(rèn)識我夫人多久，就敢讓她給你撐腰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她才是幾十年夫妻……”

    “怎么跟兒媳說話的？”申屠夫人蹙眉，聲音微微泛冷，“這么大年紀(jì)了，為老不尊?！?/br>
    申屠山愣了一下，隨后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季聽挽著申屠夫人的胳膊裝委屈：“算了娘，我都想好了，以后再也不跟爹爹吵架了，你不要生他的氣?！?/br>
    “季聽你真是……”申屠山話說到一半，注意到自家夫人的眼神后，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匆匆換成了另一句，“你真是越來越賢惠了?！?/br>
    “還行吧爹。”季聽找到了制住申屠山的法寶，突然就大度起來，趁申屠山氣哼哼的扭頭走時，還不忘討好的晃了晃申屠夫人。

    申屠夫人頓了一下，等她松開自己走了之后，才抬腳不緊不慢的往庭院門口走。申屠川陪在她身邊，看到她表情微妙，頓了一下后問：“娘，你怎么了？”

    “……沒什么?！鄙晖婪蛉朔笱艿恼f了一句。

    申屠川沉默片刻：“方才讓聽兒找娘幫忙是我的主意，她也是聽我的話才會找娘撒嬌?！?/br>
    “你的主意？”申屠夫人蹙了蹙眉，隨后又舒展了，“即便是你的主意，她若非經(jīng)常撒嬌，也不會做得如此熟練。”

    “娘……”申屠川拉住她的衣袖，讓她停了下來。

    申屠夫人看向他，注意到他眼底的憂慮后頓了頓：“怎么了？”

    “聽兒很好，我希望您別因為這點小事就不喜歡她?！鄙晖来久嫉?。

    申屠夫人靜了靜：“誰跟你說我不喜歡她了？”

    “可您方才……”申屠川眉眼中俱是憂慮。

    申屠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我不說實話，你是不是就要一直擔(dān)心了？”

    “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鄙晖来ㄌ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