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頓了一下：“爹娘那么想要個孫子，你若是告訴他們我不會有孕，恐怕會惹他們傷心?！?/br>
    “他們會理解?！鄙晖来久?。

    季聽看向他：“可也會失望?！倍麄儗λ敲春茫幌胱屗麄兪?。

    申屠川沉默許久：“總不能一直這樣瞞著?！?/br>
    “不能生育這事，往日我還不覺得有什么，可見過爹娘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確實是遺憾，”季聽有些悵然，“就是……怪對不起他們的?！?/br>
    多新鮮，她不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申屠川，而是覺得對不起爹娘。

    申屠川靜靜的看著她，等她自己從不好的情緒中抽出后，才淡淡說一句：“若你這樣想，才是真的對不起他們。”

    季聽一頓，疑惑的看向他。

    “聽兒，你不欠任何人，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不想你一直糾結(jié)此事，”申屠川握住她的手，“你若是沒勇氣去說，那就由我來告訴他們，你覺得如何？”

    季聽糾結(jié)一瞬：“那、那還是我去說吧，今晚我去找娘聊天?！?/br>
    “不要我陪？”申屠川問。

    季聽想了想：“還是不了，我自己能應(yīng)付?！?/br>
    “好，那我到時候在門外等你?！鄙晖来ò参康臄堉募绨?。

    季聽苦笑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季聽來到申屠山夫婦的門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門，不一會兒申屠山就出來開門了，看到她和她身后的申屠川后一愣：“你們來做什么？”

    “……我找娘說說話?！奔韭犇奶摗?/br>
    申屠山皺起眉頭：“這個時候說什么話……你是專門跑來說我壞話的？”

    季聽無言一瞬：“我大半夜的沒事來說你壞話，我是閑的了嗎？”

    申屠山摸摸鼻子：“也是，你進去吧。”

    季聽點了點頭，面色沉重的進屋了，申屠山從屋里走出來，從外頭把門給關(guān)上，這才扭頭看向申屠川：“你來是干什么的？”

    申屠川看向他：“我等她出來，帶她一起回屋?！?/br>
    “……她沒有腳嗎？不能自己走？”申屠山氣笑了，“你怎么比我還妻管嚴？”

    “甘之如飴?！鄙晖来ㄖ淮鹆怂膫€字。

    申屠山輕哼一聲，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想了想后問：“她要同你娘說什么？”

    申屠川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半晌反問：“想知道？”

    申屠山：“……”怎么語氣這么欠揍，也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

    父子倆在外面斗嘴，季聽緊張的進了屋，看到正在桌前忙碌的申屠夫人，小聲的喚了一聲‘娘’。

    “快過來，衣裳樣子我已經(jīng)鉸出來了，讓我看看合不合身?！鄙晖婪蛉苏泻羲?。

    季聽聽話的走了過去，按照她的吩咐舉起雙臂，申屠夫人比劃幾下后，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大小合適，不必再改了?！?/br>
    季聽笑了笑，看到她又開始忙了，好半天說一句：“我自小穿的戴的，都是繡娘所制，您還是第一個為我做衣裳的長輩?！?/br>
    申屠夫人聞言驚訝抬頭：“先皇后如此疼愛你，沒親手為你做過衣裳？”

    “母后不會針線活，從未做過這些?！奔韭牶俸傩Α?/br>
    申屠夫人淺笑：“等我做好了，你若是喜歡，我就給你多做幾件?！?/br>
    “好?！?/br>
    季聽乖巧的點頭，坐在一旁看她做衣裳，看了片刻后注意到碎布被她仔細收好了，便有些好奇的問：“這些碎布還要留著用嗎？”

    “嗯，都是好料子，丟了怪可惜的，這種比較小的，可以做荷包之類的，大塊的就做些小肚兜，給你們?nèi)蘸蟮暮⒆佑?。”申屠夫人撫上布料時，眼底滿是暖意。

    季聽：“……”

    申屠夫人注意到季聽有些不自在，便緩聲安慰：“你別多心，我不是催你，要孩子這事急不來，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只是我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怕等上幾年沒心力做這些了，所以早做準備而已?！?/br>
    季聽勉強笑笑：“我沒有多想?！?/br>
    “那就好，你爹今日口無遮攔，我已經(jīng)說過他了，”申屠夫人含笑握住她的手，“他沒有旁的意思，你不必有壓力?！?/br>
    “……我知道了，謝謝娘?！奔韭犆蛄嗣虼健?/br>
    申屠夫人見她把話聽進去了，便繼續(xù)做活兒，一邊做一邊問：“你這么晚過來，可是有事找我？”

    季聽張了張嘴，話到唇齒了又慫了：“……沒事，我就是想跟娘聊聊天?！?/br>
    一旦開始犯慫，下面就更是說不出口了，她一時間開始心不在焉，匆匆跟申屠夫人說了幾句后，便找借口離開了。申屠夫人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她匆匆跑出門，院子里的父子倆同時看向她。

    “你娘變成妖怪了？”申屠山問。

    季聽難受的情緒被打斷：“……什么？”

    “不然你這么著急逃跑做什么？”申屠山冷哼一聲，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回屋。

    季聽嘴角抽了抽，沒心情跟他斗嘴，隨便敷衍一下就拉著申屠川走了。

    他們一路回了寢房，季聽把門關(guān)上后立刻扭頭，可憐兮兮的看著申屠川：“娘如今連孩子的小衣裳都開始準備了，我實在說不出她不可能有孫子的話?！?/br>
    申屠川似乎早已經(jīng)料到，淡定的點了點頭：“那就不說了?！?/br>
    “……可早晚都會露餡的?！奔韭狀^疼，第一次這么恨自己的身子不爭氣。

    申屠川揉揉她的頭發(fā)：“那就等快露餡的時候抱養(yǎng)一個，告訴他們是你生的，反正他們不能回京都，到時候也無法驗證真假。”

    季聽：“……有道理啊。”

    “還焦心嗎？”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季聽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雖然騙人不好，可我確實心里舒服了?！?/br>
    “那就趕緊歇下，還有兩日便是鎮(zhèn)南王壽辰，過完壽不僅要領(lǐng)兵剿匪，還要說服爹娘詐死離開，恐怕要忙上許多日了?！鄙晖来ň従彽?。

    季聽嘖了一聲：“若非鎮(zhèn)南王講究壽辰前不見血，我前幾日就把那些流寇給解決了，哪至于所有事都擠到最后?！?/br>
    “那可不行，若是前幾日去剿匪，豈不是耽誤你跟狐朋狗友游山玩水？”申屠川閑閑的說了一句。

    季聽：“……哪有這么翻舊賬的，不是要賢良淑德嗎？”

    申屠川斜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再想生兒育女那點事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翌日晌午時，申屠夫人將季聽叫進房中，問了她幾句衣裳花色的事，季聽按自己的喜好答了，便坐在她旁邊看她做活兒，看了片刻之后，發(fā)現(xiàn)昨日那筐碎步?jīng)]了。

    她咦了一聲，有些好奇的問：“那些布料呢？”

    “正要給你看呢?！鄙晖婪蛉苏f著，從柜子里拿出幾個別致的絹花，同她的新衣裳是同樣的料子。

    季聽愣了愣：“不、不是要給未來的小孫子做肚兜嗎？怎么又做了絹花？”

    “今晨見有小姑娘戴絹花，覺得很是漂亮，便想著別人有的，咱們聽兒也要有，索性就做了幾個，你拿回去戴著玩吧?！鄙晖婪蛉嗣佳郾M是慈愛。

    季聽頗為動容，半晌小心的問：“那、那肚兜怎么辦？”

    “什么孫子曾孫的，都是些沒影的事，真要算起來，哪有我們家活生生、會討人喜歡的聽兒重要，”申屠夫人含笑捏了捏她的臉，“原先川兒出生后，你爹一直吵嚷著要換個閨女養(yǎng)，我原先還不懂為什么，如今一看，還是女兒好?！?/br>
    “……若是駙馬聽到，肯定會傷心的?！奔韭牽扌Σ坏?，心里卻暖暖的，只是這一片暖意中，總有點不是滋味。

    因為心里愧疚，季聽這兩日一直陪著申屠夫人，每次把她逗得樂呵呵時，自己心里也就會好受些，申屠夫人也喜歡她的陪伴，鎮(zhèn)南王壽辰前一晚，干脆把她留在了房里。

    “婆婆和兒媳同住，哪有這樣的道理！”申屠山氣哼哼的看著兒子，“把你媳婦帶走，別占了我的地兒！”

    “為何要我去？”申屠川問。

    申屠山瞪眼：“難不成要我去？不知道你那媳婦一遇到我就跟斗雞一樣嗎？她怎么可能聽我的？！”

    “可是爹，我妻管嚴?！鄙晖来ǖɑ卮稹?/br>
    申屠山：“……”

    二人無言對視片刻，最后各自獨守空房一晚，以至于翌日參加鎮(zhèn)南王壽辰時，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馬上就要到鎮(zhèn)南王府了，你能不能笑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討債的。”季聽懶洋洋的訓(xùn)申屠川。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沒睡好，自然臉色不好?！?/br>
    季聽嘖了一聲，正想說你至于么，結(jié)果還未開口就一陣惡心，喝了兩大口涼水才壓下去。

    申屠川蹙眉：“怎么又犯惡心?！?/br>
    “昨夜吃了剩飯菜，成玉關(guān)的天兒熱，估計是吃壞肚子了?！奔韭牅嫔５膰@了聲氣。

    申屠川抿了抿唇：“今日等回了驛站，定要太醫(yī)為你診治一番?！?/br>
    “……他們不管有病沒病，都會給我開一大堆藥，我才不想讓他們?yōu)槲以\治?！奔韭牪粷M的嘀咕一句。

    申屠川板起臉：“聽話?！?/br>
    “行了行了，知道了！”季聽氣哼哼的應(yīng)了一聲。

    兩個人吵鬧的功夫，馬車隊便已經(jīng)到了鎮(zhèn)南王府，季聽深吸一口氣，掛上一副和善的笑臉便下了馬車。

    鎮(zhèn)南王五十歲的壽宴辦在晚上，為了顯得重視，他們早膳后便來了，在府中待了足足一日，才等到了晚上正式的宴會。

    “我現(xiàn)在只想回去。”應(yīng)酬一天了，季聽腰酸得厲害，現(xiàn)在只想回去躺著。

    申屠川從背后托住她的腰：“再忍忍，用過晚膳我們就走?！?/br>
    季聽輕嘆一聲，沒什么食欲的看著桌子上的吃食。旁邊的申屠夫人注意到她的不對，湊過來低聲問：“不舒服？”

    “嗯，腰有點難受?！奔韭犝\實回答。

    申屠夫人蹙眉：“實在不行，就先回去吧?！?/br>
    “她是鎮(zhèn)南王府最大的貴客，若是走了，豈不是太傷鎮(zhèn)南王的顏面。”申屠山聽到他們說話，立刻不認同的皺起眉頭。

    申屠夫人也跟著沉下臉：“那就讓她這么忍著？”

    “這是朝廷大事，自是要忍?！鄙晖郎讲豢贤俗?。

    眼看二老要為她吵起來，季聽忙道：“爹，娘，我好像有些餓了?！?/br>
    “餓了？那趕緊用些東西吧?！鄙晖婪蛉祟櫜簧贤晖郎匠沉耍s緊為她夾了一筷子青菜。

    季聽道了謝，便乖乖低頭吃飯，申屠山見狀嘖了一聲：“她都餓了，怎么能光讓吃青菜，川兒，你給她弄些rou?！?/br>
    “她不喜歡吃rou?！鄙晖婪蛉藳鰶龅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