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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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豐二十七年,二月中旬。 已過了歲除,天兒還帶著寒意,柳樹卻早早發(fā)出了嫩綠的葉子,近兩年的這個時候,陽光已然提前鋪照大地。 洋洋灑灑的落下了溫和的光輝,暖沁人心,陪襯著一縷縷和暖春風。 這一日,挽亭。 皎皎已經(jīng)出落成十六歲的妙齡女子,亭亭玉立,俏皮可愛。 撲閃撲閃的丹鳳眼,像極了臘月里的雪花,忽悠有神,靈動非常,無暇清透。 宮中,只有紫衣和她相伴,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她的母親清戲皇后已故多年,謝湛多年來又對她不聞不問,宮里見風使舵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漸而,天下人皆知皇上名義上的義女,也是無足輕重,都是墻推一邊倒罷了! 加之,宮中少數(shù)人亦是心里清晰,她的存在是皇上的恥辱,收其為義女,也是因皇上對清戲皇后一片深情,這才留她多年。 以至于,時不時的聽見有人亂嚼舌根。 不過,碎碎念的只有她的身份,因為無人敢談及——她的母親清戲皇后。 清戲皇后在天下人眼里,不守婦道,狠辣成性,蛇蝎心腸的殺了三殿下,乃是天下第一毒婦。 多年前謝湛已然下旨,街鄰四舍、朝野、后宮,凡是議論清戲皇后一點的不是。 違令者,皆斬殺,嚴重者,禍連全族。 這時,四、五公主讓宮女來邀皎皎,去花間小亭一聚。 她們的封號已經(jīng)賜下,四公主即為“永昌”、五公主即為“靈穆?!?/br> 皎皎兩腿一抬,正欲邁去門檻,便被紫衣拽住手腕:“公主,還是別去了?!?/br> 紫衣的面容蒼老了許多,臉上灑滿了幾道皺紋,明明才過了十余年而已,身材上偏瘦了許多,變化甚大。 發(fā)出來的嗓音也是微啞著的。 誰能聯(lián)想出來,這人正是當年粗壯皮實的紫衣呢? 至于葉陵,早在多年前的某一夜,自盡了。 宮中上下的人,只以為他是為了追尋自己的主子,不過真真假假,沒人說得清楚。 皎皎滿不在意的扭頭道:“紫姨,她們不會明面欺負我的?!?/br> 話音才落下,只聽見匆匆的步履聲漸行漸遠。 紫衣長嘆了兩口氣,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公主她還是沒心沒肺,不知人心險惡。 但這也不能怪她,這宮中,也唯有那兩位公主會搭理她了。 雖然,一年到頭也只有那么幾次…… 然于皎皎而言,她們兩人也是同齡里,唯一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皎皎來到花間小亭后,遠遠就看見她的兩位jiejie,怡然自得的坐在那兒,身旁還跟著各自心腹。 麻利的提起裙邊火速奔了去,永穆見她來了,對旁邊坐著的靈昌使了使眼色。 二人相視而笑。 拉長著聲音喊道:“快來這兒坐。” 皎皎笑著半邊臉,歡呼鼓舞回道:“來了,來了——” …… 正時,宣政殿。 有大臣上書,北唐和南靺兩國關系緊張,為了鞏固兩國邦誼,欲再和親。 南靺王宇慎的子嗣,尚且年幼,未到弱冠年紀,其大哥的兒子——左粟年滿十八,武藝卓絕。 這一次,乃是求娶北唐公主。 宮里的永穆公主、靈昌公主,年滿十九,前兩年早就許配給朝中兩位大臣的兒子。 卻又因為宮里諸事繁瑣,入不敷出,這才耽擱了兩年。 原先定下的婚事亦是在一月后,雙雙出嫁。 不料,和親一事一出,打亂了原定計劃,令朝野上下百感交集。 十余年里無新嬪妃入宮,更別談皇嗣了,眼下,挑一個合適的公主遠嫁南靺,都嗆得慌。 總不好,真的把兩位公主訂下的婚事給推了吧! 若是如此,只怕天下臣民還以為北唐忌憚南靺,不敢食言。 十二年以來,南靺日益壯大,兵力強盛,堪是恢復了昔日之狀,這其中因素,不乏是北唐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北唐儼然是一副空殼,軍力日益衰弱,早就不見昔日昌盛。 至于遠在邊界鎮(zhèn)守的江臨澤,聽聞也是身患疾病,僅僅一息尚存而已…… 而當年所封雄才大略的“仁謔帝”,寶刀已老,失去了戾氣,不再如當年那般野心勃勃。 逾過四十多的他,不再神采奕奕,只有兩鬢斑白,誠然一副老態(tài)龍鐘之狀。 宣政殿之上,大臣們幾乎換了新的面孔,只有少數(shù)幾個已是年過半百。 而李琛,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辭官回鄉(xiāng),亦遠離朝堂。 這時,一大臣上前分析形勢,道:“皇上,南靺畢竟和我朝是敵對國,讓公主嫁過去,實在有損我朝威嚴。況且還是與南靺王的侄子和親,南靺無異于是在侮辱我朝?!?/br> 南靺讓一個親王之子和北唐皇氏公主和親,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種挑釁、侮辱。 謝湛頷首,緩緩道:“所以呢?” 正時,另外一個大臣站了出來:“不如讓皇上的義女出嫁南靺,兩朝和親的人選皆非皇氏嫡系所出,也就兩兩相抵,誰也沒占誰上風?!?/br> 此人乃是近幾年入仕的官員。 這番話,無疑只是針對一人。 皎皎在后宮里,可謂是活脫脫的一個調(diào)皮蛋,既沒有身為公主的端莊大氣,更也不是才藝卓絕。 誠然一個民間的野丫頭的架勢,私底下,還捉弄過朝中大臣,以至于朝里眾人皆不喜她。 久久后,謝湛道:“此事日后再議?!?/br> 退朝時,他的腰板不再硬朗,整個人看上去皆是頹然,深深淺淺的皺紋猶如樹葉上的輪廓線,彎彎曲曲,不成條理。 四十不惑的年紀,已經(jīng)被歲月摧殘得如此致命。 謝湛離后,眾臣又是常態(tài)性的碎碎念,“皇上他究竟是何意啊?” 另外幾人則把話鋒拉了回來,“先別管這個了,你看皇上他——”說時指向謝湛離去的方向,久久長嘆。 “皇上身子骨日益不見好轉(zhuǎn),可這太子人選還是沒有落定,也唯有大殿下……” “可別說了,大殿下身子殘缺,怎能堪當太子?” 五年前,謝楓在馬場騎射,不料,馬卻突然發(fā)了狂性,一路狂奔。繼而摔斷了腿,落下了終生殘疾。 事后也是尋因未果,如此,再無一絲可能繼任太子之位。 至于未來的皇位,只得從謝氏族親里,挑一個孩子過繼到謝湛膝下。 然,謝湛遲遲未點頭,只道他自有安排。一拖再拖下,誰也不敢在明面上提起了。 …… 半時辰后,皎皎從花間小亭回來了,方知朝堂上僵持不下的和親一事。 喃喃道:“難怪四jiejie會求我,讓我去和親了?!?/br> 紫衣緊慌失措的拉住她:“公主,你說什么?她們和你這樣說的?” 皎皎一臉天真的點頭道:“嫁去南靺有什么不好的?我都還沒去過南靺,那兒肯定很好玩,還能見到舅父,多好啊!” 說罷,皎皎扭頭欲出門:“要不我和皇上說一說,四jiejie、五jiejie已有婚約在身,為了兩國和平,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br> 雖是義女,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喊一聲“父皇。” 語氣里還遍溢著興奮、激動。 紫衣連忙拉住她,赫然而怒:“公主,你能不能為你自己想一想,南靺地處偏僻,那些人又兇殘,哪里好了?” 驀然,皎皎愣了愣,紫姨很少對她疾言厲色。 靜默久久后,囁嚅著小嘴道:“紫姨,我覺著嫁去南靺挺好的。” 至少,不用聽見那些宮人背地里的閑言閑語,至少不用再面對她名義上的父皇。 這么些年,隨著漸漸長大,她自是得知自己是母親和別人生下的孽種。在皇宮的每一刻,仿佛每個人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的身世為世人所不恥。 驟然,紫衣從她臉上的神色,察覺出一二異樣,輕輕抱住了她,疼惜的拍著她的背。 痛心道:“公主,我知道你過得很憋屈,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不一定非要嫁去南靺??!” 片刻后,皎皎抬眸,有些迷離恍惚:“紫姨,如果最后的人選還是我呢?” 陡然一下子,紫衣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里的驚恐,眼眶里打轉(zhuǎn)著淚光。 喑啞著哭腔道:“那時候,紫姨陪著你一塊兒去?!?/br> 窗外的微弱陽光,稀稀疏疏的透過葉影落了下來,挽亭里,唯有兩人相互依靠彼此,傳來淺淺淡淡的哭笑聲,久久傳呈…… …… 翌日,謝湛下令定下和親人選,即永穆公主,朝臣一片嘩然,躁動不止。 而后,永穆公主遠嫁南靺,宮里寂然了兩個月,直到邊界傳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令整個北唐人都是措不及防…… 南靺王罔顧當年和北唐簽訂下的和約,再一次舉兵攻伐北唐。 這一次猶如勢不可擋的氣勢,決計是密謀了十二年。 謝湛身子骨早就不復當年之勇,早就是積勞成疾,卻執(zhí)意親率大軍。 尚未和南靺開戰(zhàn),熟想,風云突變,半路上竟然沒有任何預料的倒地不起,當夜便龍御歸天。 辰豐二十七年,四月一日。 仁謔帝,崩。 同時,南靺一舉攻下北唐境地,幾百年建立起來的北唐皇朝,就此覆滅。 南靺統(tǒng)一了北方和南方,是為大一統(tǒng)。 …… 聽聞南靺王宇慎奪下北城后,曾想找一人蹤跡,無奈翻遍整個皇宮,都沒能找到清戲皇后的獨女——皎皎。 他不會得知謝湛在出征之前,早就讓跟隨自己多年的夜衛(wèi)——向封、韋胥護送皎皎出了北城。 不知所蹤…… 〈番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