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br>
    “杜明越。”

    “年齡?！?/br>
    “叁十?！?/br>
    “職業(yè)?！?/br>
    “……沒有職業(yè)?！?/br>
    “為什么聚眾斗毆？”

    “這位警官，你讓那孫子來解釋行嗎？”

    打著繃帶的杜某人坐在審訊室里，面無表情看著角落里縮著的被銬住的小流氓。小流氓碰到他的眼神，瑟縮了一下。

    “好好回答問題！”

    提問的警察是個剛?cè)肼毑痪玫男∧贻p，敲著筆不耐煩地看著杜明越。杜明越心中那股被壓下去的怒火又“蹭”地升起來，但他仍舊憋得十分淡定。

    “打電話讓你們王局來?！倍琶髟讲辉購U話，直接要求找人。

    “嘿！你小子！這么橫？你信不信我……”

    小年輕也是個暴脾氣，見杜明越一臉rou樣正準(zhǔn)備教訓(xùn)教訓(xùn)他。

    這時，審訊室的門開了，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王、王局……您怎么來了？”小年輕手足無措，立在那里十分尷尬。

    “把我哥們兒放了，”王哥指著杜明越道：“那個人是個慣犯，你好好審。”

    說著，他便把木乃伊一樣的杜明越領(lǐng)了出去，留給小年輕一個“我不做大哥很多年”的背影。

    王哥帶著杜明越來到自己的辦公室，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在杜明越對面坐下。

    杜明越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接過來，慢慢喝下。

    王哥彎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男人：“怎么今兒個，老弟也有興趣來我局里逛逛了？”

    杜明越笑了，沒理他。

    王哥是知道他脾氣的，并不生氣，默默抽出一根煙咬著，接著把杜明越上上下下瞧了一遍——

    杜明越頭纏著白布條，手上打著石膏板，眼睛一個青一個紫，活像個吸毒被捕的犯罪人員。見他看著自己，杜明越有些尷尬地灌下一大口水，眼睛狀似無意地四下里瞟來瞟去。

    王哥差點沒笑出來：“杜老弟，不是我說你，當(dāng)年咱倆一起學(xué)武的時候，也沒看見你被誰打成這幅熊樣？——才過了幾年，你就墮落成這個樣子……莫非，掉進(jìn)美人窟，忘了真本事啦？”

    杜明越懶得回應(yīng)他，翻了一記白眼后又默默喝水。

    “你也別跟我裝蒜，”王哥吐出一個大煙圈：“剛剛打電話報警的，是你媳婦吧？”

    杜明越聞言，愣了。

    “報警的人……是心兒？”

    王哥看杜明越一臉呆樣，叼著煙的嘴裂開一條縫：“你當(dāng)真不知道？嘖——我還以為你想玩一把英雄救美呢，感情美人還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自己的丈夫??？——誒不是，我說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玩這種把戲？幼稚不？?。坑字刹?？——我局里就這么點警力，還被你們當(dāng)猴?！艺媸恰獓?……”越說越郁悶，王哥把煙頭摁滅在一旁的盆景里。

    杜明越這才信了，拖著病軀嬉皮笑臉地跟王哥裝煙：“您這說的哪里話？今兒個還真多虧了大哥，不然，我跟我媳婦都得吃苦頭啦——”

    王哥見這小子負(fù)了傷還這么個rou樣，不由得氣笑了，他就著杜明越手里的打火機(jī)又點燃一根煙，慢慢地說道：“聽杜阿姨說，你辭職了？還離家出走？玩的夠嗨呀小伙子！——”

    拿著打火機(jī)的杜某人心中郁悶：小城市就這點不好，出個啥事全都知道了……

    “不過呢，辭了職也好，”王哥氣定神閑地呼出一口煙，挑著眉毛笑看杜明越：“你那個破公司，不呆也罷！想當(dāng)年咱哥兒幾個赤條條的漢子，隨便擱哪兒不是呼風(fēng)喚雨？現(xiàn)在我成了警察，阿金在青島當(dāng)老總[注]，老叁連孫子都抱上了，就你杜明越還他媽縮在這里當(dāng)烏龜！——杜老弟，哥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情情愛愛什么的都是小事……對于男人來說，最重要的，還得是他媽的事業(yè)！”

    杜明越笑著稱是，心中卻暗自腹誹：

    ——最重要的，當(dāng)然還是媳婦兒。

    “誒，說起你那個破公司，我最近剛收到個案子，跟你們公司有關(guān)?！蓖醺缫赃^來人的語氣吹逼吹夠了，又轉(zhuǎn)回正事：“是你們公司的一個女員工——好像姓楊？嗨，我也記不清了……”

    杜明越聽完，心中一驚。

    是楊青青。

    “她報的強(qiáng)jian案，后來我派了幾個人去了解情況，她又不愿意說了……”王哥吸了一大口煙，又慢慢地吐出來：“現(xiàn)在這社會啊，忒亂！——有些姑娘受了委屈，又好面子，被畜生侵害了也不敢講……她們不知道啊，就是她們這種態(tài)度，才讓罪犯越來越猖獗！”

    杜明越本想調(diào)侃幾句，但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似的喘不過氣來。

    后面王哥又說要跟杜明越介紹工作，他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只是淡淡敷衍著。當(dāng)煙霧已經(jīng)彌漫了整個辦公室的時候，外面有人進(jìn)來報：“所長，那個報案人來錄口供了?！?/br>
    兩人心中齊齊一驚——柳心來了。

    柳心先是安頓好‘杜明越’，又打電話跟家里人說明了一下情況，接著從儲藏室里隨便拿了丈夫的兩條藍(lán)色包裝的黃鶴樓，最后才開車來到江城派出所。

    她還沒走進(jìn)派出所的大門，就有個制服小哥面帶微笑地過來替她領(lǐng)路：“您是柳女士吧？我們王所長聽說了您的案子，請您到他辦公室去談?wù)??！?/br>
    她一聽正中下懷，便跟著走進(jìn)辦公室。一進(jìn)門，就看見一個微微發(fā)福的中年干警坐在辦公桌后，笑眼看著她。

    “小柳??？來，坐。”

    王哥客客氣氣地招呼著。柳心有些局促，拿著包在對面坐下。

    “我聽說有叁個小流氓想欺負(fù)你，怎么樣？沒受傷吧？”

    “我挺好的，謝謝王哥關(guān)心了?！绷男α诵Γ骸皩α?，那個時候有個好心人救了我——您知道他是誰嗎？我想當(dāng)面謝謝他?！?/br>
    王哥愣了愣，狀似無意地瞟了眼柳心身后的落地窗簾。

    只見杜明越從窗簾后探出半個腦袋，對他皺皺眉，搖了搖頭。

    王哥會意，面露為難之意：“咳，這個……小柳啊，不是我不想給你，是那個人呢，額，他……他不求回報，額對，不求回報……這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柳心有些不信。王哥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騙人撒謊什么的，警察叔叔真的不擅長?。?/br>
    “這樣啊……那好吧，實在沒辦法就不勉強(qiáng)了?！绷囊娝麨殡y，也知道派出所不能隨便透露公民的隱私，便不再追問。

    她想起心里的那件事兒，四下看了一眼沒人，便從包里取出那兩條藍(lán)色的黃鶴樓，悄悄地遞給王哥。

    王哥一看，心說不妙，馬上去看柳心背后。

    窗簾后的男人見妻子此番架勢，腦筋一轉(zhuǎn)，便明白了柳心想要做什么。

    只是……

    杜明越望著妻子的背影，寵溺地笑了：寶貝兒，你要拿也拿條珍品黃鶴樓??！——用滿天星送人……等會兒王哥又要笑他了。

    “王哥，實話跟您說了吧，”柳心第一次做這種事，心里著實有些緊張。她醞釀了下情緒，說道：“我們家明越，跟您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前些日子，我跟他……發(fā)生了些矛盾，這么多天他一直在外面，也沒有跟家里回個電話，我……我挺著急的。”說著，她咽了口吐沫，又繼續(xù)說道：“阿越的性格您也知道，真要犟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也不是非要把他拽回來……他為家里付出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而且我之前也有錯……”

    柳心一緊張就容易語無倫次，王哥見狀安撫道：“柳妹子咱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就直接說吧。”

    柳心鼓起勇氣，看著王哥的眼睛：“我想求您，能不能用您局里的力量稍微幫襯著他點？——阿越一個人在外面，我怕……我怕他出事……”說到后面，柳心的語氣里明顯帶上了鼻音。

    王哥見她要哭，忙勸道：“妹子你別著急！杜老弟跟我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一定會看顧著他的！”

    “王哥，我真是……真是沒有辦法了……”柳心偏過頭，輕輕拭淚。

    杜明越忙把頭縮回窗簾后面。

    “這些日子，我是吃吃不好睡睡不香，總擔(dān)心阿越在外面吃苦受罪……阿越他是個執(zhí)拗的，平時看起來穩(wěn)重老成，但骨子里面卻是個性情中人！我不是個好妻子，真的，結(jié)婚這么多年，連孩子也生不出來……”

    “王哥，我求求您，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就算他不回來也沒關(guān)系！……等他什么時候想通了，麻煩您告訴他，我會一直在家里等著他……”

    說著說著，柳心眼淚就掉了下來。

    屋內(nèi)兩個大男人，均是默默無言。

    王哥好說歹說，勸服了柳心。后面又答應(yīng)了她各種請求，終于把人送走了。

    杜明越從窗簾后走出來，坐在剛剛她坐過的那個椅子。

    扶手上還殘留著柳心淡淡的體溫，空氣中也隱約飄散著只屬于柳心的芬芳。

    杜明越留戀地摩挲著扶手，眼底盛滿了溫柔。

    默了半晌，坐在他對面的王哥輕聲道：“你小子，是個有福的?！?/br>
    杜明越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的確是有福的。

    遇到柳心，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噯我說，你不會打算就這么一直混下去吧？”王哥吐了口煙，問道。

    杜明越嘆道：“不然呢？”

    “回去啊！——弟妹這么擔(dān)心你，你好意思嘛！”王哥恨鐵不成鋼。

    杜明越扯了扯嘴角，神情萎靡。

    他怎么會不想回去呢？

    他都快想瘋了。

    可是，他不敢——不敢面對被自己傷害了卻依舊忠貞不二的柳心，不敢面對那天晚上瘋狂無情的自己。

    他就是個膽小鬼。

    “杜老弟，你聽我一句勸，”王哥語重心長地道；“你媳婦現(xiàn)在一個人，保不準(zhǔn)以后還會出現(xiàn)今天這樣的事情。更何況，她一個女人家，又沒有工作，你讓她怎么好過日子呢？我原來呀也跟你嫂子吵過架，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互理解……”

    杜明越靜靜地聽著，手指不住地摩挲著扶手。

    半晌，他道：“王哥，這段時間拜托你幫忙照看下心兒。我還要去處理一些事，先走了?！?/br>
    說完，杜明越頂著個繃帶頭、掛著石膏板就直接走了出去。

    王哥看著年輕人的背影，心中一陣惆悵。

    這小兩口，也算是對兒苦命鴛鴦咯……

    [注]阿金——詳見【小漁村的新婚之夜——上窮碧落下黃泉】（免費6000 福利的那章）

    PS：書庫：νΙρyzＷ.℃òм十天悶在家里憋出了五章稿子，沒想到四天就發(fā)完了……唉……

    還是謝謝大家的珍珠吧，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