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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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斂垂著眼,覺得心口微微熱起來,還沒應聲,忽然頓住了動作。他鼻尖嗅到一縷藥草的苦香,緊接著唇上一涼,有什么貼上來,溫溫軟軟的,接著便立刻熱起來,像雪花落在唇上,冷了又熱,直到化成了水,又被他身上的熱氣蒸融了,叫他忍不住伸出手挽留,生怕吻化成了霧氣,什么都留不下,只以為做了場幻夢。 “你以后想起這里的時候也想想我吧?!边@院子里不止有終年難化的雪,以后這兒會像那棵結果的樹,開蒙的書房和幼時的居所一樣,成為值得說起的地方。 他伸手將懷里的人攏得更緊了些,過了許久才低啞著嗓子在她耳邊低聲道:“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比較忙,且存稿耗盡qaq,更新會不太穩(wěn)定,先說聲抱歉了。 第120章 棠棣之華十九 安知靈到家之后,發(fā)現(xiàn)明樂還未回來,倒是明孺已經(jīng)帶著明宜回到了家中。他坐在客堂里和男孩一塊分食廚房準備的甜羹,見安知靈與謝斂二人一塊進來,還甚是貼心地吩咐廚房多端上來兩碗。 “不給他們!”明宜很氣憤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委屈巴巴地抱著明孺的腿,“家里只有叔叔好?!?/br> 安知靈進屋摘了兜帽,好笑道:“怎么你了?”明宜悲憤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這做派老氣橫秋,安知靈毫無自省地哈哈笑了起來,無甚誠意地道歉道:“是我不對,你姑姑哪?” “還沒回來?!泵魅媪嘀饕说囊骂I子給重新抱回了腿上,將剩下的半碗甜羹推給他,一邊同剛進屋的兩人解釋道,“她去杏林堂了?!?/br> 安知靈一皺眉:“她去杏林堂干什么?” “她上船后忽然腹痛,要我去請紀大夫過來看看。我?guī)е饕巳バ恿痔谜壹o大夫花了點功夫,等回來發(fā)現(xiàn)紀公子也在船上,說正巧路過看了看,紀大夫不放心就帶著她去了杏林堂。你倆遲遲不來,我只能帶著明宜先回來?!彼f完瞅著二人的面色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謝斂問:“紀景同說他剛巧路過,所以上船看了看?” 明孺以為他是在意男女大防:“紀公子好歹是個大夫,便是上船看一眼也沒什么?!?/br> 安知靈搖搖頭,又問:“如何就這么巧了,你上去的時候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要說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明孺微微一頓,臉色忽然古怪起來。他猶豫了片刻,竟支支吾吾起來。安知靈不耐煩,催問一句:“快說!” 少年從椅子上站起來,湊到二人近前,才低聲道:“紀公子身上穿得那身衣服不大合身,而且我瞧著有些眼熟,大哥好像也有一套……” 安知靈啞然失笑道:“別胡思亂想,不至于?!彼焐想m這么說,但到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忽然道:“我去趟杏林堂,正好有事找紀姑娘?!?/br> “我陪你去?!敝x斂跟著站起身。 明孺張著嘴,沒弄明白這兩人怎么剛回來這就又要出去,見安知靈又重新戴上了兜帽,忽然一拍腦袋:“對了,有個東西忘了給你!”他從袖子里翻出一份請?zhí)f了過來,“盧家剛派人送來的,說要給你?!?/br> 安知靈伸手接過,盧家請她過幾日去一趟英國公府,底下落的是盧云秀的款。早上剛見了鐘禮,請?zhí)阋训搅?,可見那邊確實是早有準備。 她心中嘆了口氣,將請?zhí)掌饋恚魅嬲f道:“你替我回個拜帖,就說初五那日登門拜訪?!?/br> 二人坐車往杏林堂。安知靈靠著車壁有些走神,謝斂看她一眼,開口問:“要幫忙嗎?” “嗯?”安知靈回過神,挑眉問他,“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知道?!?nbsp;他面無表情的側開眼,篤定道,“但你肯定準備干點什么。” 安知靈忍不住笑起來,她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我確實有事情沒告訴你?!鄙砼缘娜溯p哼了一聲,她又拖著聲音說,“不過,你也有事情沒告訴我?!睂Ψ奖阌譀]聲了。她遂有些得意,最后以一種不計前嫌的語氣宣布道:“但沒關系,我不介意你不告訴我?!?/br> 謝斂轉過臉,正看見她面上露出些許狡黠的神色。他大概想說她幼稚,但瞧著她的神色,最后終沒有說,倒是目光漸漸溫柔下來,也忍不住飛快勾了一下嘴角。 馬車拐進了巷子,杏林堂的位置不錯,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附近多民居少商鋪,不知是不是大年初一的關系,家家戶戶都出門去了,沿途的院門緊閉著,竟顯得有些冷清。 車上的人忽然探出頭叫馬車在路邊停下,安知靈撩起簾子看了眼,這離杏林堂已是不遠,但走過去也還需幾步腳程:“你干什么?”她有些古怪地看著跳下車的人。 “不是不介意我不告訴你嗎?”謝斂抱臂站在車廂外,似笑非笑地回答她。安知靈噎了一下:“那你不跟我去杏林堂啦?” “嗯,”他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我在這兒等你?!?/br> “哦?!卑仓`趴在車窗上看著他干巴巴地應道。 謝斂抬手想示意車夫繼續(xù)往前,忽然又聽車里的人說:“可是今天好冷?!彼汇?,抬頭看著車窗上枕著手臂,有些糾結地用濕漉漉的目光瞧著自己的人,心里軟了一下。 “那你別去太久。”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免得我凍病了?!?/br> 名門正派的弟子心眼真得很小,安知靈憤憤放下簾子,沖著外頭的車夫高聲道:“我們走!” 轔轔的車輪聲又起,謝斂站在原地,回想起剛才車簾后女子有些氣悶的神色,一抹笑意一閃而過,隨即又將目光落在了鄰近的院子里。那兒大門緊鎖著,外頭的門框上貼著破舊的對聯(lián),顯示著這個地方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住了。 他轉頭看了眼四周,忽然一個翻身踩著矮墻跳進了院子里。 杏林堂的門扉掩著。安知靈推門進去時,正看見堂內兩人坐著,紀景蘭站在藥柜前取藥,聽見動靜,三人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過來。 明樂見了她一愣,下意識站起身:“阿湛,你怎么來了?”安知靈道:“明孺說你身體不適,我來取藥,正好順道過來接你?!彼贿呎f一邊轉頭去看一旁椅子上的人。紀景同穿著件有些顯舊的月白色衫子,瞇著笑眼沖她點了點頭。 “上次的藥這么快用完了?”紀景蘭奇怪道。安知靈從紀景同身上收回視線,與她解釋:“正過年,不想你過兩日還要跑一趟,便自己提前過來取了?!?/br> “那你稍稍等我一會兒。”她手上的拿著個小秤。安知靈瞟了眼柜臺上已經(jīng)取出來的幾味藥材,笑著同她點頭:“不急,你慢慢來?!?/br> 紀景同坐在一旁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樣子,他手上拿著茶杯,低頭啜了口杯里的茶水,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安知靈在他身旁坐下了,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三小姐有話說?” 安知靈搖搖頭,頓了頓才道:“只是覺得紀公子生得有些眼熟。” 她話音剛落,屋子里好似靜了靜。紀景同面不改色地微微揚眉道:“你這樣說,在下倒也覺得三小姐有些眼熟。你我二人說不定前世見過?!?/br> 紀景蘭站在藥柜前皺著眉頭道:“他口無遮攔慣了,你不要同他一般見識?!卑仓`倒不覺得他輕薄,反倒輕笑起來,竟點點頭:“不定如此?!?/br> 謝斂悄無聲息地摸進了鄰家的院子,里頭房門緊鎖著,主人家顯然出去了。院里沿墻種著棵歪脖子樹,冬天了,竟還零零散散掛著些葉片。他貓著腰踩著樹枝站到了樹上,沒一會兒,果然便瞧見剛剛馬車進來的巷子口鉆出兩個人來。 那兩個路人打扮,乍一眼倒是看不出什么異樣來。只見那兩人縮著手在巷子口站了一會兒,也不像在等什么人,只在有人經(jīng)過時,抬頭朝四周看一眼。 這么站著實在無聊,謝斂躲在樹上,半天不見他們講一句話,等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二人才像有些松懈下來,確定這地方?jīng)]有旁人,才低聲說起話來。 其中一個短褂的,伸手捅了身旁長袍的同伴一下:“老三剛剛看清楚了,他們真坐車進來了?” 那長袍地答道:“老三在那小子手底下翻過船,還能記錯?” 短褂便說:“這小子到底什么來路?幾個人都不是他對手?” 長袍冷哼了一聲:“要不是忌憚著叫人看出來路,真交起手來還不一定哪。” 短褂笑起來:“我可聽說上回那小子也是赤手空拳給人摁地上的,弄半天老三幾個不也沒弄清楚人家的來路?!?/br> “呸,你怎么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長袍陰沉著臉,還是說道,“聽說是九宗的,估計是劍宗出身,上回老三幾個主要也是沒防著能叫他看出來,否則不至于失手叫他給弄進去?!?/br> 謝斂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說得竟是自己,不由挑眉,聽口氣這幾個與鳳鳴寺那群綁匪竟是同一批人?他們既是跟著自己的馬車過來的,莫非他們的目標當真是安知靈? 他正想著,那邊短褂的又說:“九宗的?難怪了。不過他們跟二公子到底是什么關系?” 長袍低斥一聲:“不該我們過問的就別問那么多,小心二公子翻臉?!?/br> 短褂努努嘴,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誒,我們這到底算是幫大公子辦事還是在幫二公子辦事?” 長袍沉默片刻:“你以為二公子真什么都不知道?他既然找上了我們,自然有他的打算。我們只管將他吩咐的事情辦好了,上頭也不會多為難我們。” 說起這個,短褂立即苦了臉:“今天的事情,大公子知道沒有?” “別管了,有什么事也是老大頂著。”長袍看了眼四周,顯然也有些煩躁“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對面轉一圈,有什么事再通知你?!?/br> 謝斂見他二人分開,又在樹上等了一會兒,才悄悄從樹上跳下,又繞到院子另一邊,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本想把后面的全部寫完再一口氣發(fā)上來的,結果還差一點收尾沒有寫完。 今天是2020年第一天,祝大家元旦快樂,我一定在元宵前完結! 第121章 棠棣之華二十 安知靈站在杏林堂內院的葡萄架下,叫冷風一吹冷得打了個哆嗦。 紀景同從拿著兩個小酒壇子從屋里出來,瞧見她的慘狀,微不可查地翹了下嘴角:“這藥酒性烈,每次最多一杯,不要多喝。”安知靈從他手里接過來,客客氣氣地道了聲謝。她說完了,二人卻都沒動,紀景同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三小姐跟出來不是當真只為了這兩壇藥酒吧?” 他倒是坦誠。安知靈瞇著眼笑了一下:“紀公子今日怎么跑到湖邊去了?” 紀景同隨口道:“去湊湊熱鬧罷了?!?/br> 安知靈奇道:“湊的什么熱鬧,回來還弄得一身傷?”眼前的人一頓,抬起頭來看她,甚是無辜道:“三小姐說的什么?在下聽不明白。” 安知靈便笑起來:“不是紀公子叫我有話直說的嗎?” 她看了眼他腰腹的位置,對面的人站得筆直,乍一眼確實很難瞧出異樣。她漫不經(jīng)心道:“玉碎閣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嗎?” 紀景同挑著眼尾看她:“三小姐今天是興師問罪來了?” 安知靈意味深長道:“我分明是以德報怨來了?!奔o景同一雙眼睛瞧著她,明明白白寫著“怎么說”三個字。 “紀公子想要赤珠?”紀景同不說話,安知靈假裝沒看見他目光里的揣測,接著說:“紀公子想要我可以幫你?!?/br> “什么意思?”紀景同拉長了聲音。安知靈不答,卻是又問了一遍:“你想要赤珠嗎?” 紀景同看著她,過了片刻,終于回答道:“想?!?/br> “好,”安知靈一雙貓兒似的眼睛看著他,似笑非笑道,“不過我若是白給你,你恐怕也不敢要。” 紀景同勾了下嘴角:“三小姐想要什么?” 明樂跟著安知靈從杏林堂出來的時候,謝斂已經(jīng)坐在了馬車上。聽見動靜他睜開眼看了過來,將明樂嚇了一跳:“謝哥哥?你跟阿湛一塊來的,怎么不進去?” 謝斂不做聲,他的目光落在明樂身后跳上車來的女子身上,安知靈手上拎著兩壇酒。 “這是什么?”他問。 “這個?”安知靈抬了下手,見他點點頭,便將酒壇子遞給他,“藥酒。”她鉆進車廂,在謝斂身邊坐下來,伸手將小桌上放著的暖手爐抱在了懷里。 明樂坐在側邊的窗旁,見謝斂將酒壇蓋子掀開輕輕聞了一下,大概受不了酒味沖鼻微微皺起眉頭。她不禁笑起來:“你怎么突然想著問人討藥酒?” “天冷嘛,也是隨口問的。”安知靈不知想起什么,又笑了笑,補充道,“免得家里有人凍病了?!?/br> 謝斂聞言瞥她一眼,對方嚼著笑故意不看他,他便伸手忽然扣住了她撐在坐塌上的手。安知靈嚇了一跳,立即抬頭去看明樂,發(fā)現(xiàn)她背朝著他們正撩著車簾往外頭看,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回頭瞪著身旁的人。卻見對方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籠著她的右手又握了握。 她左手揣著暖爐,右手還是涼的,叫他捏了捏倒還有些暖和,一時竟也不想著抽回來。這時明樂突然轉過身:“你剛才跟著那人去取藥酒怎么去了這么久?” 他們兩個本就挨著坐,冬日里衣袍厚重,一雙手藏在衣袖下,層層疊疊的倒也看不出來。安知靈愣了一下,但臉上神色還是鎮(zhèn)定:“在后院聊了幾句?!?/br> “聊什么?”謝斂側過頭,語氣平平地問她。衣袍底下,他感覺叫人用指甲掐了下指尖,像叫貓撓了一下似的,嘴角頓時往上勾了勾。明樂沒察覺,她大概也有些好奇他倆能聊什么,安知靈只得面色如常地回憶道:“我問他這酒用起來有沒有什么講究,他說每回只能喝一小杯,不然燒胃。” 謝斂看著她:“就聊這么幾句,凍得臉都白了?” “外面風大嘛,你車里躲著臉都白。”她威脅似的瞪他一眼,謝斂笑了笑不再難為她。 安知靈倒是另外想起來,又對明樂說:“不過他還叫我給你帶句話。” 明樂一愣:“什么話?” “他說——”安知靈想起出來前那人的囑托,臉色也有些奇怪,“叫你近段時日不要獨自出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