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歷經(jīng)千辛萬苦攀援至山巔的一刻，看到有人就站在那里，還站得松形鶴骨，又理所當(dāng)然。

    *

    伴隨著梅菲斯托力量的逐漸顯現(xiàn)，南極的冰原也不斷震顫戰(zhàn)栗起來。斯特蘭奇一劍扎在地面上錨定住身軀，攬住費爾南多往后拖了拖，緊接著就看到對方抓著他的手臂勉強拔出三棱刺來，一縷深紅色的魔力如淵如河地環(huán)繞在兩人的周遭。

    這是第三次，費爾南多想。

    第一次魔力的失控發(fā)生在面對多瑪姆的時候，他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醒來之后就直面了眾人欲言又止的目光。

    第二次的時候來源于克勞利看似危險的“致命一擊”，求生的本能強過一切反應(yīng)，魔力迸發(fā)得讓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這是第三次。

    卡奧斯揮開了斯特蘭奇的手臂，前踏兩步，直視著卡爾·莫度站得筆直。南極冰原上毫無阻礙的強風(fēng)吹起獵獵翻飛的黑袍，這種就眼睛的鞏膜都被染上紅色的魔力濃度之下，費爾南多伸出右臂，三棱刺的尖端遙遙指著莫度的方向。

    “梅菲斯托，你背離協(xié)定，妄圖降臨之地表，有罪?！?/br>
    他保持著緩慢的語速，每一個詞匯都帶著微微的顫音。紅發(fā)的魔法師目光如炬，似乎能夠直接穿透那皮膚，看到深埋于骨rou之間的正在被侵蝕的靈魂。

    魔力仿佛連血液都能夠灼燒至沸騰，皮膚之下的每條血管都在無聲地悲鳴。

    嗤地一聲，斯特蘭奇注意到費爾南多舉起的手臂上飄散出一蓬血線，緊接著兩條腿上同樣傳來了微弱的血腥氣。

    就像是身軀都無法再容納這份力量，被壓縮在狹窄的人體當(dāng)中隨時都可能掙脫而出。

    “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當(dāng)自己是米迦勒嗎！”

    莫度的嘴唇并沒有動作，是空氣震動發(fā)出了如是的怒斥聲。

    費爾南多沒有出聲，他現(xiàn)在就連視覺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在一片鋪天蓋地的紅色視野當(dāng)中，只剩下面前來自地獄的魔力和熊熊燃燒的不死性醒目得宛若一個箭靶。

    單純的破壞對方身軀是沒有用的，反而會因為修復(fù)身體而加速梅菲斯托侵占莫度身體的過程。

    要用別的什么方法。更深邃的，更貼近本源的，更為基本的混沌魔法。

    魔力構(gòu)筑成漆黑的□□一道道襲來，每一個都被斯特蘭奇用精準的技巧攔截在半空。他解下自己的魔浮斗篷披在費爾南多的身上，用斗篷自身來維持住對方平穩(wěn)的站立，緊接著從手掌心里最后一次地抽出劍來。

    他喘了口氣，回憶著娜塔莎的動作，在時間加速的魔法之下向著莫度進攻了過去。他們之間沒有一句話的交流，但在這個時間段內(nèi)，縱使不知道費爾南多想要準備什么樣的術(shù)法，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為對方成功的爭取時間。越是復(fù)雜的術(shù)式所需要的詠唱和準備就越久，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梅菲斯托就這樣降臨在世界上。

    斯特蘭奇凌空踏過空氣，腳下的魔法陣浮現(xiàn)又消失。他的魔力運轉(zhuǎn)流暢得令自己都覺得震驚，魔力的鎖鏈將莫度牢牢捆束在原地。

    “該死的，該死的，時間魔法！”

    莫度的視線追著斯特蘭奇的動作，數(shù)道黑火就像是定向追蹤導(dǎo)彈一樣循著他的軌跡而去，卻始終也無法捕獲到對方的動作：“阿戈摩托之眼，就是因為有了那東西你才能像是個狼狽的跳蚤一樣到處逃竄！”

    噗地一聲，維山帝之劍破開皮膚，斯特蘭奇一擊擊中就放手撤退，絕不會在同一個空間相位上停留第二秒。

    “直到現(xiàn)在，我仍舊感謝你曾經(jīng)對我的指點和教導(dǎo)，莫度，畢竟說實話，無論是古一還是那家伙都沒什么當(dāng)個好老師的耐心?！?/br>
    斯特蘭奇嘆息道：“但是你錯得太遠了。”

    你已經(jīng)朝著這深淵失墜到了太深的地方，向那充斥著硝火和硫磺氣息的場所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莫度的攻擊變得無序而混亂了起來，就像是無能狂怒之下帶來的狂風(fēng)驟雨。

    你憑什么可憐我！

    他大喊著，就只有你沒有權(quán)利可憐我。

    被維山帝之劍斬中的傷口也可以迅速復(fù)原，黑色與金色的魔力流束交織在一起，將冰原轟炸得破敗不堪。史蒂芬·斯特蘭奇的動作頗覺狼狽，但在這樣一輪緊似一輪的攻擊之中，他甚至生出了余裕來抽空反擊。

    ——或許，自己真的在魔法這一脈絡(luò)上天賦還不錯。

    *

    視野逐漸彌散起深紅的霧氣，而那片深紅色逐漸加疊變得濃稠，最終調(diào)和成一團揮之不去的漆黑。魔術(shù)回路的灼痛煅燒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jīng)，從脊柱延生至四肢百骸，托尼·斯塔克曾經(jīng)一度問過他是否需要鎮(zhèn)痛藥物，但實際上這種特殊的痛覺與神經(jīng)遞質(zhì)無關(guān)，更無從在藥物手段上得到紓解。

    費爾南多墜入了一片海。

    沒有上沒有下，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的世界里，連光都透不進去。

    混沌之海不可能像是維山帝一樣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指引方向，更不會為了庇護某顆星球而慷慨地借出自己的力量。他的墜入顯得太過沉默，連一絲水花和波紋都沒有濺射起來。

    孕育諸神之海，世界開辟之海，迪拉克的量子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