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衣里的男人瞇了瞇眼睛，觀察著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的表情。

    “好，我是說，當(dāng)然?！?/br>
    咔噠一聲，金紅色的戰(zhàn)衣外甲里彈出來一小片U盤，甚至還是USB通用接頭的。斯特蘭奇的樣子和他記憶當(dāng)中的有些出入，起碼和昨天大家一起度過圣誕夜的時候不太一樣。

    不得不說，作為商人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了些什么：“我們還能夠提供些什么？我聽費爾南多說你還可以讀別人的記憶……你要不要看我的？”

    斯特蘭奇的眼神里仿佛終于有了焦距：“費爾南多……他什么時候告訴你們的？”

    “在被一個天使——鬼知道叫什么名字——用一把奇怪的弓箭擊落之后?！?/br>
    托尼·斯塔克回想著當(dāng)時的場面，表情有些沉重地說道：“他說，你一定在什么更加危險的地方戰(zhàn)斗……然后說，等你回來之后，讓我把這些資料交給你?！?/br>
    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身體在魔力的箭矢作用下逐漸崩壞之前，紅發(fā)魔法師的表情都顯得鎮(zhèn)定又從容。

    “他一定會來問你們。”

    費爾南多倒在史蒂夫的身前：“那個時候，他或許會讀你們的記憶，我知道很多人會在意這個，叫做‘個人隱私’之類的……但是真的等到那個時候……”

    “……別拒絕他?！?/br>
    “——”

    斯特蘭奇伸出手，在托尼·斯塔克的額頭前劃下一道圓環(huán)形的傳送門。對方的記憶聯(lián)通著他自己的記憶，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甚至?xí)屓擞X得他自己才是那個穿著鋼鐵戰(zhàn)衣，在天空當(dāng)中抵御天使大軍的人。

    他看著他的魔法師像是紅色的鶴一般從天空中墜落，在眾人的目光當(dāng)中握住胸口的那支箭，皺縮著表情，每句話都帶著顫音和氣聲。

    他聽到對方為自己開脫，說這個時候“他一定在做更重要的事情”，天使大軍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安靜地離開了，空曠的空地上，只剩下了鮮紅色的液體安靜流淌的無聲默劇。

    他看到對方的眼睛深深看進眾人的視野里，就好像要通過這些人的視線和記憶，再去看透什么人。

    費爾南多掙扎了一下，而這番掙扎的動作，甚至加速了他身體崩壞的過程。不管這些天使到底都有什么樣的后手，但迄今為止的每一次，都采用的是更加高維的、概念層面的攻擊。

    他看到對方最終還是卸了力氣，只是嘴唇稍微動了動，做出了無聲的口型。

    那是妖精語，全世界的人類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類能夠掌握的語言，斯特蘭奇的讀唇技術(shù)并不怎么高明，比起神盾局的探員來說相去實在太遠，但他仍舊能夠勉強讀懂這句話的含義……

    “我在過去等你。”

    第96章

    紐約市,布里克街，117A#。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誕節(jié),凌晨五點。

    史蒂芬·斯特蘭奇躺在床上，他沖著天花板伸出手，自己的手背上仍舊還遍布著可怖的創(chuàng)痕。

    但這只手的手指完好,指甲修剪得圓潤妥帖，自從費爾南多教給他用魔力來刮胡子剪指甲之類的技巧之后，他就直接放棄了手動的、很容易割傷臉部的剃須刀。

    沒有青色的痕跡，也沒有斑駁的血痕。

    在這條時間線上，他不曾受傷,一切都尚未發(fā)生。

    斯特蘭奇攤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圣殿里只有兩個生命反應(yīng),費爾南多還在他自己的房間里熟睡,這一天還尚未真正地開始。

    他是混沌之海里誕生的生命，相對于這個宇宙而言，他是被排斥在世界規(guī)則之外的外物。斯特蘭奇不禁想起薩滿們在對付那只巨大怪物的時候所啟用的術(shù)式，雖然在那個時候他就有著隱隱約約的預(yù)感,但從未想過結(jié)果竟然會是這樣。

    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有些疲倦地闔上眼睛。他的身體仍舊還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伊始的狀態(tài)，但從精神和靈魂的層面上考慮,三場長時間高強度的作戰(zhàn),三度目睹死亡的圖景，路西法磅礴的知識洪流……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對靈魂造成沖擊，帶來精神層面的疲勞。

    費爾南多,他想，費爾南多。

    斯特蘭奇闔上眼睛，混沌之海是時間之外的產(chǎn)物，因此哪怕費爾南多本人遵循著這個世界的時間流動，他也無法用時間魔法精準(zhǔn)地觀測未來。

    路西法的話里可以分析出來很多的信息，比如它曾經(jīng)一度覺得費爾的混沌魔法會對白魔法的秩序性產(chǎn)生干擾，但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他本人的特性本身就無法被未來視所觀測——因為即便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返回到過去，但真正屬于費爾南多的未來還尚未誕生。

    他無法觀測“本不存在”的東西。

    斯特蘭奇從床上做起來，雙手捂住臉，緩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表情，真正的未來還尚未誕生，也就是說他沒辦法采用觀測的手段來避開危險，只能一次接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

    他站起身，盥洗室的水龍頭里流淌出一串清水，斯特蘭奇任由它們在空氣中劃過曲折的角度澆在自己頭上，水的溫度讓他重新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