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彼伟⒁滩亮耸诌^來，“要吃晚飯嗎？”

    “不用啦?！鄙虘洆u頭，將東西拖進(jìn)客廳，“他倆呢？”

    “小惟帶悅悅?cè)ド虉鲑I糖水了，說待會回來?！彼伟⒁探舆^行李箱，“弟弟今天問我，你什么時候回家呢?！?/br>
    商憶笑一笑。

    他后來再也不同意她回家住了。知道她擔(dān)心商悅，另請了兩位阿姨，輪流接放學(xué)、做早晚飯和在家陪悅悅睡覺。

    悅悅的娃娃滿到塞不下去了，分了十幾只在她房間里。又拿手表打電話來，奶聲奶氣撒嬌：jiejie，我穿不了這么多裙子，開學(xué)就要穿校服的。

    但季允之無論如何都不再同意她回家過夜。

    商憶進(jìn)自己房間先被娃娃驚到，打開商悅的房門，才知道什么是娃娃海洋。連下腳的路都沒有，可以靠踩娃娃通過。

    她蹲下身摸了摸東倒西歪的跳跳虎，嘆一口氣。

    他是在努力對她好的。

    兩位住家阿姨的工資比她畢業(yè)能拿到的都要高許多。只需要做兩個人的早晚餐，晚上各自睡覺就好，很難不把悅悅當(dāng)公主寵著。

    母親一直都在治療，非病理治療過程也在得到最好的身體康復(fù)療養(yǎng)。

    弟弟就更別說了。季允之討厭他，但直接給他一張卡。

    商憶被數(shù)字嚇一跳，生氣之后堅決反對，擔(dān)心商惟學(xué)壞。被無情駁回，嘲笑幼稚：“一一，你弟弟的問題，有錢花就能改?！?/br>
    她慢慢發(fā)現(xiàn)不是毫無道理。商惟有錢了，在學(xué)校也只是買各種教輔，積極參加所有課外培訓(xùn)，最多偶爾給她們買禮物。

    他內(nèi)心清楚他現(xiàn)在有了足夠多的錢，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地學(xué)習(xí)，也開始交朋友。

    前幾天，商憶收到那個折星星小女孩的短信：jiejie你好，你還記得我嗎？

    告訴她：商惟主動加QQ問我，在哪里讀高中。

    感嘆號另外發(fā)了兩屏幕，幸福溢于言表。

    商憶當(dāng)時在圖書館自習(xí)，轉(zhuǎn)頭望見月亮升起，輕輕笑起來。

    弟弟應(yīng)該也開始感到快樂吧？

    悅悅已經(jīng)徹底變成沒心沒肺的那種公主小孩了。

    她是信誓旦旦說過要還，要平等，但早就還不起了。

    就像她和成思境埋怨不能去美國參觀的事，境境先陪她破口大罵解氣，最后還是委婉幫季允之說話：“不過一一寶寶，你想想，為什么你同期都是清北華五還有各種海歸碩士呢？你之所以能在里面，本來就是他給的機(jī)會……其實學(xué)歷是完全不夠的。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一點都不尊重你的個人發(fā)展，為什么主動滿足你這種愿望？”

    商憶沒有辦法反駁。

    她可以批評他性格不好，也可以指責(zé)他不夠理解她，甚至生氣他對她的態(tài)度有問題，獨(dú)斷專行。

    但心意相通之后，也找不到什么真正意義上的致命缺陷。

    除了自由，什么都愿意給。

    商憶檢查悅悅房間里的小冰箱，果然發(fā)現(xiàn)塞滿各種冰淇淋：“阿姨，晚上不能讓悅悅吃冰淇淋哦?！?/br>
    “她老撒嬌?！彼伟⒁虩o奈，“真沒辦法，她老是抱著個娃娃，在那打滾說就吃一點點。晚上是偷偷起來吃，我聽到過?！?/br>
    “那我清空。她要是發(fā)脾氣，就跟她說是我?！?/br>
    “行?！彼伟⒁檀蛉ぃ癿eimei還得是jiejie來管?！?/br>
    商憶動作停一停。

    季允之管著她，她也忍不住管著悅悅。

    她內(nèi)心深處甚至清楚，弟弟和meimei的人生，本質(zhì)上是靠她犧牲自己而迅速變革的。

    但是……她的確愛著他。

    商憶收回手，起身告別：“那麻煩阿姨告訴他們一聲我來過，再把東西給小惟。讓他自己收拾，不要幫他?！?/br>
    話音一落，發(fā)覺她也忍不住管教商惟。即使他已經(jīng)十五六歲。

    又有些想嘆氣。

    貓貓回來之后，情緒明顯平靜許多。

    季允之收回目光，只是把棉花糖遞給她。

    “去哪里買的?！彼σ宦?，“還沒吃飯呢?！?/br>
    “我以為你氣飽了?！?/br>
    商憶愣一愣，側(cè)臉看他。

    她現(xiàn)在見他，幾乎不會再刻意化妝打扮?？偸瞧掌胀ㄍǖ倪B衣裙，別一枚小發(fā)卡。

    但就這樣他依然受不了，抬手擋她的腦袋。

    “……我沒有生氣。”貓有點甕聲甕氣，“我只是有點……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對的。我很認(rèn)可這個朋友，但是我也意識到，偶爾我只是想氣氣你，或者證明點什么，跟別人沒有關(guān)系?！?/br>
    聰明坦誠的貓貓就是好養(yǎng)。

    季允之抬手扶一扶眼鏡，沒有吭聲。

    “況且……”她低頭揪手指，“我還是想問，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吃醋嗎?！?/br>
    “他配嗎?！?/br>
    商憶扭頭警告：“不可以這樣說話?！?/br>
    “為什么不?！奔驹手敛豢蜌?，“他比你高不了多少?！?/br>
    ……原來只是說這個。

    “我以為你說他……”家境什么的，她松一口氣，“你太夸張了，他比我高一截?！?/br>
    商憶抱著書包，還是決定努力溝通：“季允之，你聽我說。你也知道，任何工科往上學(xué)，男女比例都會失衡得很夸張，這個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改善，我們學(xué)理工科的女生自己也時常感到困擾。所以我以后一定還是會和很多異性接觸，可能有和我很像的，可能也有和你很像的，這些都是我控制不了的事情?！?/br>
    “你怎么會不放心我呢。”她轉(zhuǎn)著棉花糖，聲音很輕，“我……根本看不了別人一點?！?/br>
    她還是哄他了。

    商憶難免想笑，也承認(rèn)有點無可奈何。她不到二十歲，他年底馬上二十七周歲。

    總是她哄他。這合理嗎？

    但是對付他，表達(dá)愛意的確是見效最快的手段。他果然沒有再說什么，只抬手揉一揉她的腦袋。

    洗漱過后，商憶專心從烘干機(jī)里取衣服。他忽然從后面擁住她的身體，低頭吻她：“貓貓?！?/br>
    她之前生理期。

    他想念她。

    “……貓貓?！彼值偷秃耙宦?。

    “……嗯。”她手抵著他的胸膛，視線垂落，還是應(yīng)了。

    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他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差距巨大的社會位置，不夠坦蕩的開端，曾經(jīng)煎熬的記憶，反復(fù)落空的心情，和眼前的相愛事實。

    ……是相愛吧？

    一一不敢問出口。

    一一還是有些怕。

    他再次喊她貓貓，將她抱在一旁的臺面上，俯身凝視她。她抬起手，主動摟住他脖頸，慢慢和他接吻。

    他少見地給出柔和的吻。舌尖舔掠她的上下唇，并不急著探入，直到確保每一寸都得到妥帖照顧。

    她在回應(yīng)，用舌尖卷他。他吻到舌部內(nèi)側(cè)，又從里向外落。

    遇到她的小舌，終于互相拉鉤。

    一吻結(jié)束，她輕輕喘息著，蜷縮在他肩上。

    他安撫她的脊背，忽然低聲開口：“一點點?！?/br>
    貓貓不明白。

    是有一點點吃醋。

    季允之很清醒。他知道他又生病了。

    他真的需要她百分百的歸屬權(quán)，不管用什么方式、手段和途徑。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