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To  December，Taylor  Swift】

    怎么會搞成這樣的。

    季允之已經(jīng)思考了一晚上。

    第一次出問題，是因為她弟弟。這件事?lián)羲榱怂畛鯇ζ降葢賽鄣幕孟耄匦聠拘阉龑Σ还膮拹骸?/br>
    但是他解決了。

    第二次出問題，是她受別人影響，困在自己也走捷徑的情緒障礙里，非要跟他翻舊賬。

    他也算解決了吧？

    第三次，就是現(xiàn)在這個破事。

    這次他勉強(qiáng)承認(rèn)，他是有錯。

    還有長久不被愛的心慌記憶。

    就這些了吧？

    真的至于嗎？

    他低頭，原本是打算在卡片上寫愛你的，想到她現(xiàn)在那緊繃到根本聽不進(jìn)話的心理狀態(tài)，扔開筆。

    他為什么要用這種妥協(xié)討好她。

    他已經(jīng)妥協(xié)很多次了，越妥協(xié)她越不好相處。

    她至少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他是想念那個變著花樣哄他開心的貓貓。

    看來是回不來了。

    折返回房間時她已經(jīng)伏著睡著，看不出來還有沒有哭過。他伸手把她的手機(jī)拿起來，隨后發(fā)現(xiàn)她改過密碼。

    撇撇嘴。想一想，輸入一個日期。

    猜到第二次，打開了。富良野那一夜。

    他頓時笑起來，這傻小孩。

    她明明很愛他的。

    他檢查了和境境、于霜以及岑晨澄的對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昨天她還在和于霜討論一道菜的做法。

    想一想，搜索了“程”。好像是姓程？

    當(dāng)頭就是一句：對不起，我沒多想。只是覺得老師突然問這個有點(diǎn)奇怪。

    一一回：沒關(guān)系，沒事了。

    一一：我本來就不想去了。

    他沒有什么表情。拿著手機(jī)回到書房，安裝軟件。最初因為心軟放她一馬，不應(yīng)該的。

    放回去后，抬手撥了撥她的碎發(fā)。

    他不知道他的神情其實是很溫柔的。

    為什么她非要活得這么累呢？

    他把她抱進(jìn)懷里，感觸前所未有的柔軟。

    次日，商憶中午要出門。成思境總算從北京回來，約她吃午飯。

    伸手推門。

    沒有反應(yīng)。

    她連續(xù)轉(zhuǎn)動幾次，都毫無反應(yīng)。雖然感到不可置信，還是下意識就撥出去電話：“為什么打不開門？”

    “你說呢?！彼孟褡叩桨察o的地方，“在你冷靜下來以前，不要出去聽大道理了吧。”

    他現(xiàn)在平等地討厭她那些朋友。

    商憶深呼吸了三次，努力克制語氣：“你覺得這樣能解決問題？”

    “我只是想讓你意識到?jīng)]有問題?！?/br>
    果然。沖他發(fā)脾氣，連打在棉花上都不算，是撲進(jìn)海里捶打海洋。

    她直接把電話掛斷。

    深呼吸。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現(xiàn)在生氣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她坐下來，開始給他轉(zhuǎn)賬，她都還給他。轉(zhuǎn)到第二次就被限制，他提前調(diào)整了她的額度。

    商憶終于忍不住，把手機(jī)砸在沙發(fā)里。

    她改變不了他。

    改變不了就是改變不了。

    她太蠢了。

    她沖進(jìn)書房，其實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就是遵循本能翻箱倒柜。一堆文件，中文的英文的，一堆期刊和特地打印標(biāo)記的論文。翻到最后一個抽屜，找到那個鐵盒，里面有一些學(xué)生生涯的雜物。畢業(yè)戒指，丑陋吉祥物的掛件，還有幾張卡片。

    他在北海道拍了很多她的照片，她撒嬌說想看他的畢業(yè)照，他起初不樂意，最后還是妥協(xié)拿了一些東西過來。

    其中一張落款是Olivia。

    I'm  sorry  to  hear  you  turned  Boston  down  bc  hate  winter,  but  it  sure  is  sunny  in  my  hometown  anyway.Happy  graduation!Last  year  you  told  me  that  you  were  more  suited  to  be  a  rule-following  engihan  a  stist.Sce  isn't  as  rewarding  as  you  ohought  it  was.It  hasn't  ged  my  dreams,  though,of  course,  stists  and  engineers  still  be  in“志同道合”.Hope  I  wrote  them  correctly.Again，HAPPY  GRADUATION！

    May  17，2016

    （很遺憾你因為討厭冬天而拒絕了波士頓。不過確實，我家鄉(xiāng)的陽光總是很好。畢業(yè)快樂！去年你告訴我，比起科學(xué)家，你或許更適合成為一個遵守特定規(guī)則的工程師?？茖W(xué)不如你以前以為的那么有意義，當(dāng)然這不會動搖我的夢想，我想科學(xué)家和工程師這兩者依然屬于“志同道合”。希望我寫對了它們。再次祝你畢業(yè)快樂。

    2016年5月17號。）

    商憶讀到第三遍，漂亮的手寫字母開始模糊。

    他昨天的最后一個問題，輕聲問她：為什么這么沒有信心。

    那一刻她忽然古怪地想，如果他愿意在這句話后面加上，“我是真的愛你”。也許她就又會心軟。

    他的神情明明很溫柔，目光也足夠溫柔，整個人都在長久的爭執(zhí)和對立之后呈現(xiàn)出一種帶著疲憊的溫柔。他的眼睛讓她再次誤以為她會被傾訴愛意，但不情愿的心情促使他逼迫它倒流。

    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說?；蛟S是視為最后一道防線，或許是自己都不確定算不算愛，也或許是單純不想服輸。

    她真的期待過很多次，但最終他都只給了沉默。

    季允之進(jìn)門就被卡片砸在胸膛，低頭撿起來。他不太記得是什么內(nèi)容。

    她含淚望著他。

    “果然?！彼_口時，已經(jīng)沒有任何情緒，“我就知道一直有其他原因?！?/br>
    “十年前。上一次聯(lián)系，兩年前?！彼麑⒖ㄆ旁谝贿?，語氣冷淡，“對女人來說，克服感情里的嫉妒心就這么困難嗎?！?/br>
    他抬起眼睛：“不要用狹隘的性別關(guān)系追究我以前的友情?！?/br>
    “那我呢？”商憶指自己，“我不就是你‘狹隘的性別關(guān)系’嗎？”

    他意識到失言，抿一抿唇：“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什么意思？”她放下手，“我呢？你睡我的時候，心里覺得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為什么一定要這么說話。”他第一次真正失態(tài)，緊緊攥住她的手腕，“一一，傷害自己是最不應(yīng)該的控訴手段，你……”

    她倔強(qiáng)望著他：“我只是復(fù)述你做過的事。”

    他驟然沉默。

    “嫉妒心?！彼p聲重復(fù)他給她的罪名，“如果我嫉妒，也是因為嫉妒她天賦異稟，嫉妒她自由自在，嫉妒她被所有人尊重和認(rèn)可……跟你沒有一丁點(diǎn)關(guān)系。”

    “那為什么一定要在家庭里，要在我面前，尋求這種認(rèn)可？”他打斷她，語氣終于像她一樣激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讓你去。都讓你去，行了嗎？滿意了嗎？”

    商憶用盡力氣，把手腕收回來，同時望著他的眼睛：“好。我現(xiàn)在就想去一個地方?！?/br>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被氣到說不出話，但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氣誰，只剩冷漠：“說?！?/br>
    她一字一句答：“沒有你的地方?！?/br>
    季允之轉(zhuǎn)身就走，門被甩出一聲響。

    在他緊緊攥著的手掌和和明顯失態(tài)的背影里，她終于感到一絲荒誕的解氣。

    平復(fù)呼吸，調(diào)整情緒，開始給他母親打電話。

    那頭一無所知，語氣慈愛：“一一？”

    商憶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內(nèi)側(cè)，掐出哭腔：“阿姨……”

    她實在沒有想到，連父母對他都還是不管用。

    季允之沉默著，任由岑清嶺在那頭破口大罵，目光落在寂靜海面。

    “……我早跟你說了你會后悔?！蹦赣H高聲吼他，“讓她回家！現(xiàn)在馬上！”

    “不。”

    “你……”岑清嶺也不得不深呼吸，和他解釋，“你放心，女孩子第一次說分開，絕對不是真的要分手。就是情緒累積到一個度，讓她發(fā)泄出來，靜一靜，比現(xiàn)在這樣好。懂不懂？”

    “轉(zhuǎn)告她，想都別想。”

    “……我也懶得管你了?！彼_始佩服商憶，“你是真的有毛病?！?/br>
    他不回了。掛斷電話之前，被母親急急叫?。骸安辉S罵她！”

    罵她？他敢嗎？

    她說她只想去沒有他的地方，他這不就麻溜滾出來了嗎？

    他甚至不得不懷疑，這女孩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他現(xiàn)在調(diào)出那兩個互相依偎的雪人照片，甚至都只需要上個月。坦白說，她的心情閾值，比他記憶里匹茲堡四月初的天氣都變幻莫測。

    不過……

    “你是一個自由的小雪人”。

    原來，原來。

    他非常后悔他做錯了這件事。

    他知道確實不重要，加州、倫敦或香港，對他來說是沒什么區(qū)別。

    但以他對她的了解，他敢保證，如果他真的犧牲自己原定的事業(yè)規(guī)劃，無條件配合她想要的軌跡，她又會暗暗嫌棄他沒出息。

    她就是這樣的。她根本就沒有接觸過真正平庸的男性，討厭欠缺個人能力和追求的男人。

    他得到她的愛，本質(zhì)是因為符合她的期待。否則付出再多金錢和時間，都只會被這女孩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她第一次主動吻他，就是他幫她做了一份什么轉(zhuǎn)譯，內(nèi)容記不清了。她感謝他，也第一次露出十八歲女孩會有的那種明亮眼神。

    大概因為這件事和財富毫無關(guān)系。

    她肯定以為他不記得。

    實則他正在后悔，記得的事情太多了。

    記得第一次見面，她穿著那套毫無新意的連衣裙，哀求眼神像抓住救世主；記得她就在這里，在這一處海域睡醒，再次懇求他，“我很干凈”；記得她第一次下車，溫柔和他說再見，他懶得聽于是揚(yáng)長而去，從后視鏡里望見，神情無措的女孩子。

    也記得那一次出海，她很努力地克制，卻還是控制不住用柔軟目光尋找他，安靜觀察他。他抬起臉，她就立刻別開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在心里用小耳朵稱呼她。

    因為耳朵紅得很厲害。

    他發(fā)誓他不屑一顧，但低頭檢查魚餌時，還是淡淡笑了一笑。

    記得她第一次想要用某種“般配”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穿著根本不符合她年齡的優(yōu)雅套裙。他說她是小孩子，不用折騰。其實不是，是他看見她站在高跟鞋上崴了一崴，知道她根本就不會穿。

    她喜歡穿背帶裙，他也喜歡看她穿背帶裙。所以背帶裙就足夠可愛。

    所以他幫她準(zhǔn)備公主裙和蝴蝶結(jié)小皮鞋時，超過三厘米的一律不要。

    那一天也像某種預(yù)兆。她被誤以為是那種高級的……她哭得很慘，他第一次看她哭到傷心欲絕，寫作業(yè)時都在拼命拿手背擦眼淚。

    他想起那時她的眼淚，靠住椅背，閉上眼睛。

    他真的好后悔。

    為什么那時候不去抱她??？

    好后悔。他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后悔。

    記得她抱著他，小聲解釋：商惟那件事最讓她難過的只是，弟弟只有十五歲，卻堅信普通人本來就只能靠賭，因為不公平一旦形成，就是永遠(yuǎn)。

    為什么他要說“本來就是”??？

    他明明可以抱著她說：沒關(guān)系，有我在，你就什么也不用害怕。

    他也沒有說。他說完本來就是，她黯然笑一笑，就不再說了。

    還記得她口口聲聲說她才不是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她只是自己也感到困惑。但他在她的手機(jī)里看到：我道德底線還高嗎？境境，你會看不起我嗎？霜jiejie，我算不算當(dāng)了（）還要立牌坊？

    還有最記得的。

    “如果愛對你來說就那么難以理解，你就想想，我是怎么對你的?！?/br>
    “一一可以愛你嗎？”

    “我接受我們的過程永不結(jié)束，或結(jié)果明日隨機(jī)降臨”。

    在鄂霍次克海清晨的冰海旁，她穿的羽絨服不夠暖和，凍得直發(fā)抖。他把她已經(jīng)裹著圍巾的臉再裹進(jìn)自己的圍巾里，指正在飛翔的海鳥給她看，告訴她，這算是低配冰島吧，等她放寒假，再帶她去冰島。

    其實他就是懷念那個貓咪躺椅了。在雷克雅未克近郊的一家溫泉旅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她就拿手套捧著他已經(jīng)戴著手套的手，歡聲說：也會這么冷嗎？

    之后嚴(yán)肅宣布：不管多冷，一一都會幫你捂的。

    他就取笑她人菜癮大。他一點(diǎn)都不怕冷。

    但是冰島還沒有去成。

    他也發(fā)現(xiàn)他害怕的事。

    他怕她有一天真的會不再那么愛他。“那么”并非修飾而是核心，減少一分，他都感到無法忍受。

    現(xiàn)在他就感到，它正在被消耗。

    沒有愛意經(jīng)得起這樣磨損的，他知道她已經(jīng)筋疲力盡。

    但是他不愿意放手。

    他不愿意。

    放手的結(jié)果太不可控，他承認(rèn)他害怕了。

    他害怕她得到過遠(yuǎn)勝于他的愛意，也害怕她未來繼續(xù)得到，那他的感情會顯得一無是處。

    他突然好奇她十四歲時喜歡過的人。那個人傷害過她嗎？將她丟棄過嗎？也曾經(jīng)令她哭泣嗎？

    他有多舍不得答案是“有”，就有多陰暗地希望答案是“有”。

    他絕對不能放手。他最知道她可愛。

    電話打到第五個，她才勉強(qiáng)接起來。

    她以為他會威脅，或又甩出對他來說無足輕重的“對不起”。

    她曾經(jīng)很在意，如今也都慢慢免疫了。

    但季允之沉默很久。

    最終低聲說的是：“如果不是那一天，那樣認(rèn)識的，就好了?！?/br>
    如果是基于那些她想要的認(rèn)可和尊重，先互相介紹名字和年齡，他會擔(dān)心她過于年幼，她顧慮他已經(jīng)步入社會。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

    猜他哭沒哭。

    以后有你哭的，狗男人。

    還有一個點(diǎn)我實在忍不住了555我之所以用broken  moments而不是直譯替代，之所以寫到北海道，寶寶們看過《情書》嗎，電影里的男主角英語稀巴爛，為了多和女主待一會才在那看英語試卷，臺詞就是，“原來break的過去式是broken”。

    真的很推薦這部電影和北海道旅行(ˊ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