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賭一次
陶桃開學(xué)之后,倆人相處的時間直線下降。 警校每天的訓(xùn)練量都很大,大部分時候陶桃下了課回宿舍之后,幾乎倒頭就睡。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倆人得空回了家,小姑娘也是懶洋洋地倒在床上,縮在時拓懷里,闔著眼累得嘴巴都不肯張。 沉夢媛沒忍住,打了幾通電話過來問陶桃的情況。 陶桃不肯接,最后,電話打到了時拓那兒。 沉夢媛和陶建林都在英國,過了快要大半年,夫妻倆終于意識到陶桃是真的離家出走了,時拓也是真的把女兒給拐跑了,終于面對了現(xiàn)實。 15年新年的時候,夫妻倆從英國回了寧川。 但是陶桃和時拓留在了杭川。 沉硯考到滬川體育學(xué)院去了,杭川來來去去倆人也沒什么朋友,除了曹建波這么個不靠譜的,就是倆人的室友和同學(xué)。 倆人在家里膩膩歪歪地過了個年,等到年十五一過,一開學(xué),沉夢媛終于沒憋住,找上門來了。 這天陶桃回了學(xué)校,時拓一個人在家里畫圖。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他都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這丫頭鑰匙一直都帶著,從來不會按門鈴。 沉硯和曹建波也沒有那么好的脾氣,都是砸門的。 皺了皺眉,他起身,趿拉著拖鞋走去玄關(guān)開了門。 時拓看到來人,身子一下子僵了。 空氣里的凝重在抽絲剝繭般地發(fā)酵,時拓突然想起去年六月,自己莫名其妙挨的那一巴掌。 嘆了一口氣,他彎腰拿過一雙拖鞋放到門口,“阿姨您進來說吧?!?/br> 事情也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沉夢媛眼底的黛青很重,臉色也很是難看,看起來像是長時間沒休息好,整個人顯得力不從心地。 她沒說話,卻脫鞋進了門。 時拓把門帶上,走去廚房,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茶幾上。 “桃桃回學(xué)校了,您要是想見她的話,可以去學(xué)??纯此?,但是我不確定她會不會見您?!?/br> 沉夢媛坐到沙發(fā)上,抬頭打量著屋里的陳設(shè)。 兩居室,精裝修二手房,比之前倆人的出租屋,條件都要好很多。 “這半年,都是你養(yǎng)著她嗎?” 她一開口,聲音啞到不行。 時拓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睫垂了垂,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算養(yǎng),應(yīng)該給的。” 沉夢媛這才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起時拓來。 眉眼有些倦,但是還是長得俊秀,不過看起來,還是年輕。 “這半年,給她的錢一分不要,我都不知道她學(xué)費是怎么交的,還有她平時的吃穿用度,你們倆都在讀書,哪里有錢啊?!?/br> 時拓拿過茶幾上的魔方隨手把玩著。 陶桃的寒假作業(yè)。 除了體能訓(xùn)練,還要學(xué)會開鎖、搞智力游戲,那一周為了解開一個孔明鎖,她就差抱著睡覺了。 “給別人畫畫,接一些稿子,還有一些,不瞞您說,我爸的錢?!?/br> 時拓就算能賺錢,但是房租、油錢、生活費,還是不夠。 時友給他的那張卡,他從小到大沒怎么用過,來了杭川之后,倒是用的勤快了點。 不過時友也沒什么反應(yīng),還挺樂意,終于找到一個父子倆都平衡的方式,彌補了他,和陶桃。 “你們還是太年輕,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時拓,我是真的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你,以后你若真負(fù)了她,我沒辦法接受?!?/br> 沉夢媛說完這句話,眼眶已經(jīng)濕了。 時拓這會兒終于抬起頭看她。 “阿姨?!?/br> 他滾了滾喉結(jié),聲線有些低,“人之所以和動物有區(qū)別,是因為人有責(zé)任,有義務(wù),有廉恥心,知道忠誠,知道承諾。我承認(rèn)我年輕,不管是誰家的父母把女兒交給我都不會放心,我能說的,做的,就只能交給時間。” 讓時間來檢驗他,也讓自己,檢驗自己。 沉夢媛剛想說話,這會兒玄門突然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下一秒,少女纖瘦的身影閃進屋里,“阿拓,我走了一半發(fā)現(xiàn)上學(xué)期的素質(zhì)報告沒拿,是不是隨手丟車?yán)锪税?,你車鑰匙給我,我去地庫……” 陶桃轉(zhuǎn)過身,看到沙發(fā)上坐著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哽住了。 時間好像都停止了。 她看著沉夢媛,沉夢媛也看著她。 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母女倆的眼淚,一顆一顆砸落下來,仿佛在照鏡子。 陶桃扯著褲子下擺,嗚嗚噥噥地,“mama……” 下一秒,她挪著步子上前,走到了時拓旁邊。 少年剛想站起身說些什么,沉夢媛就猛地站起來,抱住了他身側(cè)的少女。 陶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mama,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 她其實想過要怎么去面對沉夢媛。 不接她的電話,不理她的短信,見到她的時候也去冷嘲熱諷。 可是一看到她眼下的黛青,頭頂長出來的那一根白發(fā),和顫巍巍的手,她就沒有辦法。 不管過了多久,不管發(fā)生了什么,mama,永遠(yuǎn)都是mama。 “是mama對不起你,桃桃,是mama的錯,mama不該那么對你,你哥哥的死,不是你的錯,桃桃,對不起。” 時拓見倆人抱在一起,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撈過茶幾上的車鑰匙,出了門。 大概哭了快要半個小時,母女倆的情緒才平復(fù)下來。 沉夢媛拉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吃的好嗎?你們倆是不是沒有錢啊?住的舒不舒服?要不要叫個阿姨過來?他會做飯嗎?” 陶桃被沉夢媛這一連串的問題砸的暈頭轉(zhuǎn)向,抬手蹭了蹭臉,“吃的好的,阿拓會煮飯的,不要阿姨,我不喜歡有阿姨在,mama,我沒事的。” 沉夢媛看著她的臉,不由得心尖兒都跟著顫了一下。 瘦了,還有點黑了。 “警校是不是很辛苦啊?” 陶桃側(cè)手抽過一張紙巾,幫她擦了擦臉,“還好的,我晚上回來的晚,阿拓都起來給我煮夜宵的,mama,阿拓對我很好,你不要不喜歡阿拓,好嗎?!?/br> 沉夢媛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那孩子對她什么樣,她自然能看得出來。 確實如陶桃所說,高叁那一年,如果沒有時拓陪在身邊,她不知道會怎么樣。 可是倆人的年紀(jì)都太小了,她總是不太放心。 “桃桃,mama不是不喜歡他,mama只是擔(dān)心你,你們年紀(jì)都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陶桃湊上前,抱住她。 這好像是陶清走了之后這么多年,母女倆,第一個擁抱。 “mama,阿拓15歲的時候,meimei出了車禍,去世了?!?/br> 沉夢媛一愣,抱著自家女兒,霎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她問過沉陽時拓家里的情況,但是也沒打聽出來什么,就說是個好孩子。 至于怎么好,沉夢媛也沒見識過。 “阿拓沒有牽住小念的手,讓她亂穿馬路了,阿拓因為這件事,一直很自責(zé),覺得是他害死了小念,所以他不喜歡氣球,也不愛吃冰淇淋?!?/br> 陶桃剛開始沒覺得時拓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有多大。 但是有一次出門,有小孩兒手里拿著一個氣球撞進倆人懷里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時拓的身子都在顫。 不管過了多少年,嘴上說著時念的死不是他害的,可是他還是有陰影。 “mama,阿拓身上不管發(fā)生了什么,都把我放在第一位,我相信他。” 那些時候,時拓自己都沒辦法總出來,卻仍然記得在黑暗中抓緊陶桃的手,不松。 陶桃頓了頓,松開沉夢媛,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如果以后阿拓會變,那也是以后的事,我想賭一次?!?/br> 就一次,賭在他身上。 而且,兩個人,變的人,不一定就是時拓。 對時拓來說,他也在賭。 沉夢媛見她這么說,抬手擦干淚,幫她攏了攏頭發(fā),“mama怕你受傷?!?/br> “不會的,mama,畢業(yè)了之后我想去警隊,再查一查當(dāng)年的那個案子,不管是什么結(jié)果,我想陪著他一起?!?/br> 和陶清的情況不一樣。 動車脫軌是意外事故,沒人能控制。 大概是這半年的法律課上下來,陶桃總是覺得不對。 但是現(xiàn)在,她還沒有能力,得再等一等。 時拓幫她脫離了那個夢魘,陶桃也要把他拉出來。 ———————— 精★彩*小┊說:bl?σ?.ν?ρ [?σσ??.ν?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