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兩方人馬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他們心里都清楚,現(xiàn)下看似安穩(wěn)的日子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回再打,就是最終之戰(zhàn)了。 燕軍首領于上一場戰(zhàn)爭中打傷了顧珊,勢必會乘勝追擊,而李鈺親眼見證了顧珊的傷亡,若他去打,也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最終的交鋒來得很快,前方傳來戰(zhàn)報,燕國的軍隊浩浩蕩蕩綿延了百里,旌旗獵獵,幾乎遮去了半邊天。 而站在最前方的指揮首領,赫然是那日刺了顧珊一槍的少年。 李鈺披掛出征,誰知顧珊竟也拖著尚未痊愈的身軀上了馬。 “顧將軍?”李鈺驚道,“一切交給末將便是,你舊傷未愈,快回去!” “嚷嚷什么。”顧珊繞了兩圈韁繩,“敵軍進攻主將未到,你讓將士們怎么想?軍心還要不要定!” 李鈺啞然:“可是……” “沒有可是?!鳖櫳撼领o下來時眸子很暗,像是寒夜的星,“軍心至上。” 說罷,她一夾馬腹,飛奔出去,頃刻便只能瞧見背影。李鈺一咬牙,跟了上去。 前線已然打得火熱,顧珊一手握弓,一手從背后抽出箭弩,帶著身后幾萬大軍,果斷加入戰(zhàn)局。 濃重的血色如飄雨般揮灑在蒼茫大地,顧珊抹了一把臉上沾的血,傷口似乎撕裂開來,隱隱作痛。 天不知何時變暗了,烏云黑沉沉地壓下來,仿佛隨時會下一場淋漓大雨。 顧珊眉心一跳,莫名有點惴惴不安。她四下環(huán)顧一周,視察情況。 燕軍此刻已然敗了下風,那少年膝蓋中了一刀,渾身浴血,吃力地用長槍擋住攻擊,眉目總算涌上了一絲微不可見的慌張。 按理說對方應當沒了后招,形式對岳軍大好。 “顧將軍。”李鈺丟了馬,與她靠背而立,“怎么了?” 顧珊捂著胸口不讓它滲血,低聲道:“有種不好的預感?!?/br> “將軍放心?!崩钼曇坏犊诚聰耻姷念^顱,嗓子因微微急促的喘息而發(fā)啞,“末將定會帶你回家。” 心中的失控感被這話沖淡很多,顧珊笑了一下:“先管好你自己吧?!?/br> 遠處悶雷滾滾,天空似乎被一塊黑布蓋住了,只透出點點微光。岳軍勢如破竹,終于將雁山一帶攻陷。 遮天的旌旗搖搖欲墜,有人拿刀狠狠往旗桿上劈了兩下,于是它終于緩緩倒下來了。旗面被撕得破破爛爛,上面的“燕”字被刀劃得看不出原形。顧珊隨手從死去的士兵身上抽出一把刀,橫在那少年頸側。 少年半跪著,膝蓋上的傷口猙獰可怖,翻著猩紅的rou,邊緣微微泛白。 他艱難地勾起唇角,用生澀的中原話道:“你,不錯?!?/br> 顧珊擰眉道:“你笑什么!” 少年說了兩句燕國話,低沉的聲音混著異域腔調,有些動聽,但顧珊心臟卻跳得越發(fā)急促,牽動胸口的傷痛得她嘴唇微微泛白。 她掌心因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刀隨之抖動,在少年頸側留下一道極淺的血痕。 但少年反而沉靜下來了。 他棕黃的眼瞳深深望著顧珊,胸有成竹道:“你,殺不了,我。” 顧珊厲聲道:“你看本將軍敢不敢殺你!” 話畢,她猛地后撤一步,鋒利的刀尖很快地折射了一下。憤怒、心慌、急促種種復雜的情緒,都囊括在這一刀里了。 可有時事情就是那么戲劇性。 眼看那刀蓄勢待發(fā),即將破風而出,遠處卻傳來急促又凌亂的馬蹄。 有人倉皇高呼:“將軍——將軍——” 山雨欲來,頭頂突然響起一道驚天震雷,激得人渾身一抖。 顧珊懸崖勒馬,倏然回頭。 那人滿臉鮮血,幾乎被糊得看不清原來的面貌,從城關的方向而來。 顧珊心跳幾乎停滯。 “城門開了——”悲愴的嗓音響徹在尸橫遍野的大地,回聲悠遠,“敵軍屠城——” 那一瞬間顧珊幾乎懷疑自己耳鳴了。 “哐當!” 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顧珊僵硬地低頭,這才發(fā)覺自己指尖抖得厲害,連刀都拿不穩(wěn)。 她雙手涼得驚心,偏頭看看李鈺,卻只看到了一張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 和自己的一樣。 “城門破!敵軍屠城!”那人總算奔至顧珊跟前,跌跌撞撞地滾下來,絕望道,“將軍!怎么辦?。 ?/br> 怎么辦? 對,怎么辦。 怎么辦…… 顧珊猛地轉頭望向那少年,卻見他眸中含笑,眼神明晃晃寫著挑“挑釁”二字。 黑云壓城,似乎有什么東西落到了鼻尖上,很涼,像是病錐刺骨。 緊接著,是兩滴,三滴,噼里啪啦的落水聲像死亡倒計時,沉沉地砸在胸腔。 那場壓抑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雨總算開始落了。 “城門破……”顧珊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混在雨水中顯得模糊不清,“西涼州城墻固若金湯,怎么可能被破?!?/br> “是從里面被打開的!”那士兵跪在地上高呼,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是從里面被打開的?。 ?/br> “將軍,別急。”李鈺將手放在她肩膀,下意識道,“還有鐘將軍……” “鐘個屁的將軍!”顧珊猛地甩開他的手,腦子一片混沌。 她死死瞪著李鈺,一字一頓道:“那個姓鐘的就是jian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