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方才還井然有序的人群現(xiàn)下混亂不堪,眾人推搡著擁擠著,爭先恐后地往外跑,生怕刀劍無眼誤傷自己。 燕王驚恐地用燕語喊著什么,踉踉蹌蹌地往后退,卻又被繁復的金袍拖住了腳,顯得動作有些滑稽。 凡為祭者,不帶武器,唯有專門維護現(xiàn)場秩序的護衛(wèi)隊才能佩戴刀具,因此,碰上這等變故,別說是文官,就是平日叱咤風云以一當百的武官,也只有逃命的份。 沒了武器的將士就像被拔了爪子和尖牙的狼,控制他們易如反掌。 護衛(wèi)隊很快反應(yīng)過來,首領(lǐng)一聲令下便如鳥獸般呼啦啦奔向燕王,然而祭壇頂距離底下著實有些遠,那些刺客又先發(fā)制人,他們早已喪失先機。 顧珊垂眸看著下方烏壓壓的人頭,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鳥哨,輕輕一吹。 尖銳的哨聲響徹大地,在悠遠的群山中回蕩。 下一秒,山間沖出一隊軍士,各個手執(zhí)尖刀,張嘴怒吼著,與護衛(wèi)隊廝殺在一起。 旌旗緩緩被拽起,又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金烏就是在這個瞬間撕裂了云層,如火焰炫目的暖光一瀉千里,恰恰照在“岳”字上,于是晃眼間,那旗面逆了一個世界的光。 岳軍人數(shù)不多,卻殺得格外賣力,锃亮的銀甲被陽光反射,耀目璀璨。 韓素收回目光,偏頭躲過燕軍的刀,腰側(cè)的傷口因動作幅度過大而撕裂,疼得她眼前一白。 刀劍破開凌厲的風一擊而下,韓素皺眉,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左腰,沾了滿手的血。 燕國人極其重視春祭,因為這關(guān)乎他們國運的安康。破壞春祭,嚴重程度不亞于私穿皇袍,都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也正因如此,燕軍打得格外賣力,砍人如切菜,各個都面目猙獰。 韓素舊傷發(fā)作,動作稍顯遲鈍,一不留神便被挑了發(fā)簪。 黑云般的長發(fā)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如瀑布般一瀉而下,韓素抬手攏了一下,余光卻無意瞥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她雙瞳驟然一縮,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那處。 混亂的人群中,有一個身著道袍、手執(zhí)拂塵的道人安靜地望著她,眸色又淡又冷,似乎能看破一切偽裝。 他面無表情,和周遭的喧囂格格不入。 一個年輕男子立在他身后,隔著人山人海與她遙遙對望。 正是季白檀。 -------------------- 第43章 執(zhí)念 ===================== 許言初身著雪白道袍,腕間搭一拂塵,瞥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如游云般沒入了人群,眨眼便看不見了。 韓素背后不自覺沁出冷汗,心臟像破了一個大口子似的呼啦啦透著風,一寸寸涼了下去。 她深深喘出一口氣,倏然轉(zhuǎn)身,竟連燕軍都顧不上,急匆匆扒拉開劈上來的刀,視線快速在人群中游走,帶著rou眼可見的驚慌。 賀云伏身縮在角落,死死扒著階梯,雙眼警惕地在四周游離。 突然,面前出現(xiàn)了一只手,將他的腕緊緊攥住。 那只手白皙干凈,骨節(jié)細長,力道卻極大,微微顫著,甚至能看得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賀云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卻見韓素沉著臉,面色發(fā)白,像是在恐懼什么,連眼角都因激動而泛紅。 賀云一愣,趕緊抹除心中的念頭。 肯定是他想岔了,韓素天不怕地不怕,世間萬物于她而言也不過是閑暇時的樂子,哪怕有一日天崩地裂,她也只會輕笑一聲,優(yōu)哉游哉地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解決危機。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露出恐懼的神情。 “你干什么!”賀云動了動腕子,想甩開韓素,但她握得那么緊,手像是把鉗子。 “賀云?!表n素的嗓音又低又啞,像威脅又像警告,“出岳國后發(fā)生的一切,我要你保密。” 她死死盯著賀云,力道加大。 賀云疼得面目扭曲:“你突然抽什么瘋!” “回答我。”韓素聲音很輕。 “保密保密保密!”賀云齜牙咧嘴。 “這幾日,我什么都不曾說過,回岳國后,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懂嗎?” “懂懂懂!”賀云捶著她的手欲哭無淚,“你倒是松開啊!” 韓素總算松下一絲力道,賀云趕緊將手抽出,低頭一看,卻見腕間上已經(jīng)被磨出一圈明顯的紅印。 他又疼又氣,正想好好和人理論一番,韓素卻轉(zhuǎn)身急匆匆離開了。 純白圣潔的祭壇現(xiàn)下溢滿了鮮血,宛若人間地獄,顧珊將弓背在身后,隨手撿了把長刀近身作戰(zhàn),三步殺一人,被血染了滿身。 護衛(wèi)隊爭先恐后地涌上來,卻被岳軍擋在白玉石階之下,兇神惡煞的武官赤手空拳,又怎么抵得上寒芒四溢的刀劍。 “刺啦!” 冷光一閃,血色噴涌,連天邊的蒼穹都被染得赤紅。 顧珊哐當扔下刀,反手抽出背后的勁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動。 弓弦嗡鳴。 冷箭鋒芒盡露,帶著少年意氣向前方刺去。 馬蹄踏踏,有武官偷偷牽著一匹寶馬至祭壇,半跪于地請燕王暫避鋒芒,先行一步。 燕王看著失控的場面本就心里發(fā)虛,自然是一萬個答應(yīng)。然而,他剛在下官的幫襯下踩上馬鐙,耳畔卻倏然傳來一陣破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