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朝堂之中傳出一秘辛。 乃皇后穆滟斐并非太師之女。 太師位高權重,自持過高。奈何得圣上賜婚的穆三小姐病重。 她消香玉隕后,穆太師為保穆家與皇家的婚事,便找了一個與幼女相似的女子頂替。 而這相似之人便是當今皇后。 秘辛一出,朝中原本的太師一派不再為她奔走,蕭逸瑯無后顧之憂,廢了她的皇后之位。 移居月明殿時,蕭逸瑯問她知不知罪? 穆滟斐冷眼看他,此時的她已不在意蕭逸瑯這幾年來對她的情誼有幾分真,她只是疑問,為何有人能毫無破綻的裝這么多年? 原本已如冰霜一般的眼底破出一記笑。 “本宮何罪之有?” 聽她至此不知悔改,蕭逸瑯拂袖屏退宮人,一雙大手上前,掐住穆滟斐,逼視她:“冒名頂替,禍亂朝堂,欺君罔上,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罪?” 說罷,他似是自嘲:“朕便知道,不該將你寵成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妄圖攪弄風云的禍水!” 寵? 他倒真將她看成個蠢物,如此好蒙騙。 這些年,他假意對她寵愛與遷就,不過是為了整垮穆家。 想到此,她挺直脊背,堅毅的目光之中隱含淚光,她仰起頭,逼著淚水退回去。嘴角勾起,臉上露出一個極為諷刺的笑。 蕭逸瑯掐著穆滟斐的手指用力,白皙的脖頸不過片刻便已微紅。而那一張鵝蛋似的臉,初見時,還圓潤嬌憨,如今倒是多了些棱角。 她的桃花眼自有風情,眼尾上揚,眼底的精明卻毫不掩飾,寫在臉上。教了她許多次,卻教不會,只讓她如此自負,心似明月懸高。 “如今朝中竟還有人替你說話,說你確是穆太師之女,那些詆毀你身份的謠言都是張皇后為了扳倒你而散播的?!?/br> “可你應當比誰都清楚這究竟是不是詆毀?!?/br> “她十三歲殞命,穆家秘而不宣,將十四歲的你接到京城,許你榮華富貴?!?/br> “一個清河富商的卑賤庶女,搖身一變成了京中萬人追捧的世家小姐,怕是你自己也忘了,你究竟是誰!” 他這句話似千斤頂一般壓在她心頭,穆滟斐從他的手掌中用力仰起頭,姣好美艷的面頰因氣息微弱憋的通紅:“我從未忘記?!?/br> “找死!” 他松開手指,穆滟斐不借力,孤憐跌落。 - “陛下讓奴才轉(zhuǎn)告娘娘一句話,若您知錯能改,陛下還愿再給您一次機會?!?/br> 那日,他留了她一條殘命,如今倒派周恕寧來,帶著小太監(jiān)漆案上放著的鴆酒。 穆滟斐看向窗外干枯樹枝上掛著的殘雪,孤月照雪,倒覺得更冷了些。 她想著周恕寧話中的知錯二字。 她一時有些恍惚。 十四歲那年,她嫡親的祖母讓她為meimei替嫁,嫁給當?shù)刂莸牟∪酹氉?,她不愿意,便在新婚的前一日偷跑出府?/br> 因害怕被人抓回去,她只能連夜離開清河。 逃婚時,她只帶著兩個婢女,主仆三人一路孤苦無依,險被盜匪欺害。而她的兩個婢女忠心護主,死于非命。 當她以為自己也要死在半路時,她遇見了穆太師。 他救了她一命,亦讓她改頭換面。 后來,她代替已逝的穆滟斐,以她的身份嫁給蕭逸瑯,從太子妃之位,坐到皇后之位。 這些許歲月間,她為保全自身,不被他人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精于心計,嘔心瀝血。 可她錯了嗎,她當真錯了嗎? 她不過是想得嫁高門,榮華一生! 為何人心向上便是錯? - 那日,蕭逸瑯同她說。 “如今,朕再給你一條路?!?/br> “不要與朕鬧,朕恕你無罪。你還是穆滟斐,朕還會像過去一樣,好好待你?!?/br> 他把她踩在腳下,要她為臣,要她為妾,要她跪在他腳下求寵,等她心底燭火升起,再用一場冷雨澆滅。 她似在巨網(wǎng)中掙扎,也似在漏室內(nèi)避雨。 汲汲營營,不過虛空。 她終于明白,原來她想要的榮華富貴不過是旁人觸手可及的東西。而她卻為其深陷其中,滿眼利益得失,連為自己做主都不能,從此淪作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 想起這生荒唐,她不自控般,接連咳嗽起來,嘔出一口血。 因利以至今日,他日茍且,何以偷生? 穆滟斐轉(zhuǎn)身,拿起小太監(jiān)捧著漆案上的鴆酒,仰頭,清澈的酒水自她唇角滑落,她再將酒杯遞還至小太監(jiān)手上的漆案。 周恕寧看見,驚詫般瞪大雙眸,一時愣住,看向穆滟斐,往日有關于皇后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他腦海,直到變幻成為如今這副殘敗景象。 他恍然發(fā)覺什么,隨即,撲通一聲跪在穆滟斐的腳底,頓時雙眼通紅。 “穆三小姐!” 往日她求,也不甘,恨世事不公,卻是那樣恣意張揚地,信手拈來。如今卻決然赴死。 他終于明白他來時見到她眼中的明亮,原是她從這利益得失中徹底解脫了。 穆滟斐垂眸看向他,沒曾想,如今她被廢后,流言四起,他還會叫她一聲穆三小姐。 就像是回到了她最初成為穆滟斐的時候。 可是,如果命運能重來一次,她不想再做穆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