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口結(jié)舌，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身份。  鋼镚的爺爺?shù)芍劬τ謫柫宋乙槐?，我一開始以為他是生氣，后來發(fā)現(xiàn)并不是，他只是有些激動。

    鋼镚奶奶則一臉疑惑和埋怨：“你干啥呀，人家孩子第一次來家里，就問了個人，你至于這么著急么！”

    “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鋼镚爺爺吼道。

    這時鋼镚過來了，小心問爺爺?shù)降自趺戳恕?/br>
    鋼镚爺爺卻只對我說了句：“你跟我來屋里?！?/br>
    我看一眼鋼镚，跟著他爺爺來到了一間小臥房里。

    屋子里擺了兩個大書架，一張單人床。

    鋼镚爺爺拉過來椅子坐下，讓我坐對面床上，我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

    “好了，這兒就咱們兩個人，你老實跟我說，你是怎么知道陳二蛋的？”

    我知道不能隱瞞了，就對他說：“陳二蛋的墳在我們村外面，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見到了他的魂魄，他說鋼镚是自己孫子?！?/br>
    “他……他放屁！”鋼镚爺爺怒不可遏，猛地拍了下大腿面。

    我渾身跟著猛的一哆嗦，一句不敢多說。

    不過我看得出來，他是不想承認這件事，而且心情十分復(fù)雜。

    過了一會兒，他稍微平和了一些，問我：“那陳二蛋的靈魂，可還在嗎？”

    “他死了，魂飛魄散了……”

    鋼镚爺爺皺著眉頭，盯著我看了一眼，然后眉頭松弛開，不禁搖頭嘆息。

    “哎，罷了……”他xiele氣似的，頭都垂了下去，“他和我姐都是苦命人，罷了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生的是什么氣??！”

    “您jiejie？”

    鋼镚爺爺默默點頭，我腦子里頓時好像刮起了風(fēng)暴。

    鋼镚的爺爺姓徐，所以，他的jiejie也姓徐，難道……

    “你不是鋼镚的親爺爺，是他的舅爺爺？”我問。

    他點了下頭：“不錯?！?/br>
    我張張嘴，真想跟他說，我也該叫他舅爺爺?shù)?，但我忍住了?/br>
    “這個秘密，我藏了這么多年，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今天你問起來了，我肯定要弄個明白，既然已經(jīng)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沒問題了，你可以走了。”

    老人的聲音變得格外渾濁不清。

    我知道，如果我不說出來，要讓鋼镚當(dāng)臨時掌門的事情，他是不會跟我講下去的，我就無法知道全部秘密。

    所以，我就坦白說了，我是二皮匠的掌門，但眼下有事情要離開一段時間，知道鋼镚是二皮匠，就想讓他來當(dāng)掌門。

    但關(guān)于他的身世，我還想多了解一些。

    一說到讓鋼镚當(dāng)掌門，舅爺爺?shù)难劬︻D時閃爍出光芒。

    隨即他對我也投來贊賞的眼神：

    “想不到啊，你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掌門了，真是了不起??！算起來，我不當(dāng)二皮匠，已經(jīng)有三十年了??！你們這些小輩，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他對我豎起大拇指，但臉上也流露出懊悔之意。

    之后，他從床板下面，拿出來一盒偷藏起來的煙，抽出來一根，然后又打開窗戶，這才用火柴點燃了煙。

    他深吸了一口煙，看看煙卷說：

    “你奶奶她這個人啊，羅里吧嗦的，不讓我抽煙，怕我比她死的早，嘿嘿，我就偶爾偷偷抽一根。”

    當(dāng)他說“你奶奶她這個人”的時候，我突然恍惚了一下，好像我真的也有爺爺奶奶了似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等他抽了一半的時候，才開始對我說他們那輩人的故事。

    說起來陳二蛋和爺爺奶奶的故事，就要從幾十年前開始講了。

    而關(guān)于我父親和鋼镚父親誰是兄，誰是弟的問題，盧老爺子說錯了。

    其實是先有了鋼镚的父親，才有了我爸。

    在奶奶和爺爺成親之前，她和陳二蛋是兩情相悅，就已經(jīng)私定終身了。

    但那個時候，奶奶家里的人說陳二蛋就是個江湖騙子。

    她應(yīng)該跟一個和自己一樣，也是二皮匠傳人的男人成親，而不是嫁給一個騙子。

    那個時候，爺爺也一心愛慕著奶奶，早就來提過親了。

    奶奶家里人，為了逼她死心，就把陳二蛋關(guān)了起來，讓她以為陳二蛋對她絕了情。

    而就在那個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

    一個黃花大閨女，未婚先孕，這在他們那個年代，是能被人活活打死的。

    她妥協(xié)了，決定嫁給我爺爺。

    但在嫁給爺爺之前，她偷偷見了爺爺一面，跟他說了實話。

    爺爺對奶奶一往情深，竟然聽到了真相，也沒有撤銷婚約。

    他說，自己寧愿什么都不知道，但既然知道了，也不會拋棄她。因為如果他拋棄了她，她這輩子就毀了。

    奶奶懷著感激之情，嫁給了爺爺，那時候，他們之間還沒有愛情。

    再說那陳二蛋，他被關(guān)起來后不久，就偷偷逃走了，而且是在奶奶成親之前。

    也許是那時候他年輕，也許他本來就不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br>
    總之，他逃走了，壓根就沒去見奶奶一面，也沒有爭取這段感情。

    后來，奶奶還是在偷偷打聽他的下落，卻得治他又有了新的相好，也知道了陳二蛋是在她結(jié)婚之前逃走的，根本沒想對她負責(zé)。

    奶奶心灰意冷，大病了一場。

    而那時候，她和陳二蛋的孩子剛剛出生，并用了奶奶的姓氏給孩子起了名字，對外說，姓徐是從生辰八字的角度考慮的。

    奶奶得知陳二蛋是個如此不負責(zé)任之人后，心也死了，看著自己為他生下的孩子，就覺得冤枉。

    于是奶奶的弟弟，也就是我面前的這位老人，想到了一個主意，可以讓奶奶既不用天天看到這孩子，也不用因為拋棄這孩子而良心不安。

    那就是，他來撫養(yǎng)這個孩子。

    正好，舅爺爺?shù)睦掀?，就是剛才那位奶奶，她身體不好，不能生養(yǎng)。

    他們就這樣收養(yǎng)了鋼镚的父親，也依然姓徐，就當(dāng)成他自己的兒子來養(yǎng)。

    至于我爺爺和奶奶后來的故事，舅爺爺一說起來，臉色就越發(fā)凝重了。

    他說，爺爺和奶奶已經(jīng)失蹤多年了，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