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別再叫我狗蛋了。”宋瑞拽著他的一縷頭發(fā)喊道：“駕！駕！快跑啊，策馬奔騰！”

    “策馬奔騰！”宋平抬手扶著兒子就向糖畫攤子沖了過去。

    “慢點?！饼R慧在后面看著他們父子倆胡鬧也跟著笑了出來。

    ——

    除夕這天酒樓的生意格外好, 所有人都在不停歇的忙著。

    韓捷換了班以后穿著便裝過來了, 在大堂環(huán)視一圈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楚美人的蹤跡, 于是就攔下了跑堂的小二問道：“楚掌柜呢？”

    “東家來了啊，楚掌柜在后廚呢。”店小二指著樓梯說道：“您先上樓，小的去幫您喊楚掌柜?！?/br>
    “不用了?！表n捷沒有選擇上樓而是直接走到了后廚，看到那個挽起袖子在冷水里切魚的少女皺眉問道：“你上次不是說以后不為客人下廚了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楚美人抬起頭笑著說道：“何老爺花了這個數(shù)專門請我下廚的?！?/br>
    韓捷嘆了口氣無奈的去洗了手，然后將人推到旁邊自己接替了她的位置：“你去炒菜吧, 我?guī)湍闱??！?/br>
    “太感謝韓大人的幫助了。”楚美人拽了一下他的衣角說道：“晚上先別走啊，我專門為你做一桌?！?/br>
    “你忙了這么久了，晚上還是歇一歇吧?！表n捷低頭認真地切著盆中的魚。

    楚美人擦了手準備去炒菜：“今天可是除夕呢，你無父無母自己一個人，我現(xiàn)在差不多也算是無父無母了，咱倆干脆湊合著一起過吧?！?/br>
    “好, 等會兒我就悶上你最喜歡的蒸鱸魚?！表n捷看著廚房中忙碌著的廚子和跑堂們，耳邊是紛雜的吆喝聲。

    ‘芹菜呢？洗好了沒？’

    ‘蔥花怎么還沒切。’

    ‘師父師父，你看我雕的蘿卜花怎么樣？’

    ‘還行，湊合著用吧?！?/br>
    他忽然感覺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比從前那些年獨自守在冷清的小院中要好上許多。

    已經(jīng)準備好了輔料的楚美人湊過來問道：“魚切好了嗎？”

    余光掃到身旁的一抹鵝黃裙擺，他回答道：“切好了。”

    他希望年年如此。

    ——

    除夕夜燕宮處處都是熱鬧的，宮人們也都在盡自己所能想要過好這個年，當然，還有一處是個例外。

    帝王不在時的崇明宮格外的寂靜，德善樂得清閑，溫好了酒后身子一歪就躺到了榻上，酒杯都還沒摸到就聽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誰啊?！?/br>
    “是我?！备Ｉ茖⑹种刑嶂膶m燈放到了墻角，看著榻上的人笑著說：“就知道你這個懶東西肯定又躲在這里偷閑呢。”

    “人生在世得過且過，有你們這些勤快人就夠了。”德善給自己倒了杯酒拿在手里晃了晃說道：“今兒剛開了壺從前都舍不得喝的御賜好酒，你就聞著味兒來了?！?/br>
    福善熟門熟路的開了他的柜子給自己也拿了個酒杯：“好酒好菜一個人喝多無趣?！?/br>
    “年年蹭吃蹭喝，年年空手來。”德善抿了口杯中的溫酒，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你這歲數(shù)也該收個干兒子了，也好有個掛念?！备Ｉ颇闷鹩n好酒毫不留情的給自己倒了一滿杯。

    德善搖頭拒絕道：“說是掛念最后可別成了累贅，我這個人懶，懶得去掛念別人。”他對現(xiàn)在的日子很滿意，一點也不想去打破目前的狀態(tài)。

    福善也沒再勸，笑著說道：“那成，等你到了壽數(shù)我讓小城子給你送行?！?/br>
    “老伙計，這些年的酒可算是沒白喝?！?/br>
    ——

    城言出錢讓小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晚膳，飯菜上齊碗筷擺好之后他估摸著桃影也該回來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屋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別害怕，進來吧?！碧矣盃恐粋€身穿太監(jiān)服飾的小孩子走了進來。

    七八歲的小孩子白生生的臉上卻盡是紅腫，城言疑惑地問道：“這是怎么了？”

    桃影向他解釋道：“剛剛撿到的，他年紀小被其他宮人合起來欺負也反抗不了，你先去把藥膏找出來吧?！?/br>
    小羊進來以后十分的拘謹，也不敢四處張望就低著頭看著地磚上的花紋。

    “餓了吧?！碧矣吧焓峙牧伺乃哪X袋說道：“先用膳吧，吃飽了再給你上藥?！闭f完牽著他走到了桌前。

    兩手攥著衣角，小羊呆愣在那里，懵懵懂懂地仰起頭好像是沒聽懂桃影話中的意思一樣，“桃影姑姑先吃，吃剩下的給奴才就好?！?/br>
    桃影看著他這副模樣感到十分的心疼，小城子也是年少入宮的，當年不會也遭遇過這些排擠和欺辱吧。

    城言拿著藥匣走了過來，皺著眉說道：“怎么宮里現(xiàn)在連這么小的孩子都買?！?/br>
    “就是，德善公公不管事兒，要不你抽時間去敲打下那些人吧。”桃影在藥匣里找到了那瓶皇后娘娘賞給她的藥膏，“既然找到了那就先把藥涂了吧?！?/br>
    “你倒是舍得。”城言坐在旁邊笑著說道：“上次我刮傷了手也沒見你拿這么好的藥出來。”

    “不是我不舍得，只是你那么點的傷口用不上?！碧矣罢f出這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心虛，“來小羊，把臉伸過來?！?/br>
    聽到這藥好像很貴重的小羊后退一步搖頭說道：“不用擦藥了，過兩天它就自己好了?！币酝际沁@樣的。

    城言看了他一眼說道：“站著別動?！?/br>
    畏懼于城總管的威名小羊抿著嘴沒敢再動，任由桃影將藥膏涂抹在他的傷口上，感到疼也沒喊出聲。

    “瞧瞧這小手上的凍瘡，太可憐了?！碧矣斑呎f邊展示給旁邊的城言看。

    看到她這副模樣城言用早已看透的語氣說道：“想把他調(diào)到歲華宮？”

    桃影眨眨眼露出討好的笑意：“想你收他做干兒子?！?/br>
    “二十多歲就收干兒子這不太好吧。”城言話里話外都是不贊同。

    “有什么不好的，再說你都要三十了哎?！碧矣疤裘颊f道：“你不收那我自己收，到時候小羊的爹可就不一定是你了?！?/br>
    城言聽到這話有些無奈，起身走過去說道：“小東西，叫爹?！?/br>
    ——

    薄媗拿著胭脂在荔荔和枝枝的眉心各點了一個紅點，然后側(cè)頭問道：“怎么樣？是不是像小仙童一樣。”

    卷起書冊在圈椅的扶手上敲了一下，鄢淮冷漠地對兩個孩子說道：“都用完膳了還留在這里干嘛?！?/br>
    鄢容明戳了一下旁邊的憨憨弟弟，收到皇姐的暗示后鄢容闕猶豫著開口說道：“父皇，今夜是除夕，能否允許母后哄兒臣入睡?！?/br>
    “男女授受不親是沒學過嗎？”鄢淮不悅地看向那兩個并排站著的人。

    “太傅教過男女七歲不同席，兒臣今年方才五歲?！臂橙蓐I說話的時候底氣明顯就不是很足。

    “既然如此，太傅肯定也教過你們先君臣后父子吧?！臂郴春敛涣羟榈卣f道：“朕現(xiàn)在讓你們出去，趕緊回到各自的寢殿去睡覺?！?/br>
    在一旁看熱鬧的薄媗對向她投來求助目光的傻兒子露出了愛莫能助的神情，畢竟今天是除夕，她要是不留下來的話鄢淮大概能記仇記到明年。

    鄢淮看著她的舉動感到十分的滿意，走過去將人摟在懷里略帶得意地看向兩個小蠢貨。

    嬤嬤行了個禮后就準備帶著太子和公主離開。

    “且慢。”薄媗接過宮人遞來的紅錦袋說道：“壓歲錢還沒給你們呢?！?/br>
    遞給枝枝的上面繡著憨態(tài)可掬的小豬，遞給荔荔的上面繡著狡黠的小狐貍，最后手中還剩下一個慵懶高傲的黑貓。

    鄢淮接過來以后并沒有顯得很高興：“不是說過不許給他們兩個做東西嗎？”

    薄媗搶先一步說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br>
    睨了她一眼后鄢淮對著嬤嬤做了個手勢，嬤嬤立刻心神領會地帶著兩位小主子出去了 。

    寢殿內(nèi)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沒人知道，而寢殿外鄢容明和鄢容闕此時正將小腦袋湊在一起，商討著如何從兇殘的暴君手中救出他們美貌溫柔的母后。

    鄢容明搖搖頭否定了蠢弟弟的提議：“我覺得你還是努力把太傅教授的東西學好吧，等將來你登基當了皇帝，那母后就是咱們的了?！?/br>
    “那我盡量好好學。”鄢容闕目光堅定地看向身后的寢殿。

    他一定會像母后給他們講的故事中一樣，把母后從惡龍手中救出來的。

    ——

    東廠一個僻靜的小院里，搖椅咯吱吱的作響，厚重狐裘之下露出了暗紅色的督公袍子。

    好不容易能夠休息的萬枝春抱著手爐蓋著狐裘看向遠方那一簇簇焰火，張口便唱了一句戲詞出來。

    “比屋焚香，換桃符萬戶相當。老人多小兒又長，醉飲屠蘇休讓1?！?/br>
    作者有話要說：媗媗和阿淮在這里給大家拜個早年。

    各位有緣再會。

    1出自《喜朝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