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曾經(jīng)的摯友和親戚與自己漸行漸遠(yuǎn)，原來焦點中心的他突然變成了海上的一座孤島，四處漂泊無依無靠。要不是還有杜悠的應(yīng)答，他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撐過父母死后的第一個嚴(yán)冬。

    他把自己得以存活的原因歸功于杜悠，為了彌補罪行，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和打工。

    他的冷漠與其說是與生俱來倒不如說是刻意逃避，他怕失去，怕拖累，怕成為眾矢之的。

    連帶著，他也開始怕被關(guān)心，怕被了解，怕被愛。

    因為他太清楚，熱烈與破碎，終究只有一墻之隔。

    他就像是顧城筆下那朵終究不會被種下的玫瑰，為了避免結(jié)束，他也避免了一切開始。

    同學(xué)大多都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于是他便也能夠不咸不淡地與他們相處著。問候而不深究，寒暄而不關(guān)切，發(fā)于禮貌，止于敷衍，不需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的相處就是最好的模式，他因安全而熨帖。

    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了，他以為自己確實是不再需要朋友了，意識到這點時他把頭埋在臂彎里苦澀地微笑了。

    然而，最嚴(yán)峻的情況還是出現(xiàn)了。有人非法闖入了他的生活，甚至強硬地持著槍。

    那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天真純良，甚至有一雙極為靈動的眼。他先是乖乖按響了門鈴，撅起嘴背手等待著，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特例時，便邁出一條腿飛快抵住了即將合攏的鐵門，即使因疼痛扭曲了面色也不動分毫，接著他動作輕巧地從門縫里探出了那柄槍。

    他的語調(diào)挑釁而帶笑，他威脅著戶主，再不放他進去，他的手指就無法抑制扣下扳機的沖動。他的理由霸道而強勢，因為他有病，他樂意。罷了還要再啜泣一下，委屈地囁嚅求求你了。

    為了保命，杜彧只能重新敞開大門，任敵入侵。

    他表面驚慌失措且極不情愿，心里卻知道如果他不想，即使是恐嚇也無所畏懼。

    “哥，想啥呢這么出神。”杜悠擦著頭發(fā)從門外進來，“咦，你怎么也有一只恐龍？”

    杜彧撐著下巴瞄了她一眼：“買的?！?/br>
    “你買了兩只？但我記得你手里沒拎袋子了啊……”杜悠回憶了一陣，“哦，陸哥提的是你的袋子？”

    “奢侈啊，我以為你就算再喜歡也不會當(dāng)著別人面買的?！?/br>
    杜彧輕哼：“那說明你還不太了解你哥?！?/br>
    女孩盤腿坐在床墊上背對著杜彧擰起頭發(fā)，她當(dāng)然懂她哥，正是因為太明白所以才更疑惑。

    像杜彧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顯然不會當(dāng)著外人面做出有違形象的事，但他又怎么會輕易接受了陸寅柯的好意？

    她偏著頭正好看到桌面的紙袋，塑料制品透明的一角在燈下反著光，看來送了還不止一件，這就更離譜了。

    “哎，你給陸哥轉(zhuǎn)賬沒有？”杜悠回過頭，“今天還真是太謝謝他了，我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br>
    “轉(zhuǎn)了，你以為呢？”杜彧隨手拿起書翻過一頁，“你快樂的成本也太大了點，我是養(yǎng)不起你了，你干脆也別讀書了，直接去打工吧?！?/br>
    杜悠不以為意：“我才不要，我要考個好學(xué)校以后賺大錢報答你?！?/br>
    “得了吧，你自己過得好我就知足了。”杜彧用食指劃開書角輕輕磨蹭著里頁，語調(diào)聽起來漫不經(jīng)心，嘴角卻挑起一絲笑意。

    “對了哥，你幾號去支教??？”杜悠問。

    “還要買點東西，過幾天去。怎么了？”

    女孩悄聲嘟囔起來：“沒，就是問問你，反正你一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想見你都難?！?/br>
    他沉默著又翻了一頁書，空氣中只剩下指尖與書頁的粗糙的摩擦聲。

    “你剛剛出去碰見崔南哲了嗎？”過了片刻他才再次出了聲。

    “碰見啦，那小子正好出來找東西吃，不過看在他分了我一半的份上我就沒揍他?！倍庞祁D了頓，“哦，他還問我最近有沒有時間，說是想去書店逛逛?！?/br>
    杜彧警覺地轉(zhuǎn)過頭，語速快到反常：“他約你了？你沒答應(yīng)吧？”

    “沒是沒，我說我看看瞧。但我肯定不想跟他去啊，況且他又在那兒解釋說什么只是想找個人一起去啊之類的，所以……”杜悠偷偷和她哥對視了一眼。

    “行，”杜彧放松下來了，他的視線又緩緩移到書上，“正好我也要挑點畫冊帶給小朋友，你跟他說，我和他去?！?/br>
    第18章挑選

    書店，身高相仿的兩人一前一后踏上扶手電梯。前面的人平視前方目不斜視，后面的人左顧右盼滿臉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