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明明聆聽了人類最真誠也最卑微的禱告，卻只把那些渺茫的期冀當成養(yǎng)分，一點點消磨著他們有限的意志，以此換來無限的疲累與絕望。

    生存還是毀滅？

    對有些人來說，這甚至都不足以被稱為一個問題。

    杜彧思緒雜亂，齊紅霞的沉靜與癲狂在他腦海里來回跳竄著，就像只有兩幀畫面的電視機。

    進退之間，截然相反。

    但真的是截然相反嗎？杜彧并不清楚。

    只是他看向陸寅柯落寞乏味，線條冷硬的側臉，一種更大的悲哀，甚至是悲憫，卻不禁油然而生，直至充斥了整顆心臟。

    他僅僅是旁觀，都深覺無力，又更何況是身在局中呢？

    他嘆息著把手放進對方的口袋，換得一個沉默卻溫暖的回握。

    “心情還是不好嗎？從療養(yǎng)院回來你就沒怎么說過話。”

    收拾完碗筷，陸寅柯就平躺在了黑亮的真皮沙發(fā)上。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暖風輕柔地吹起了他幾根亂翹的發(fā)絲。

    “累了？要不要去睡？”杜彧坐向他身旁，“或者我陪你喝點酒，就當重新過個年？”

    陸寅柯移了移手臂，唇齒微張，緩緩瞇眼看向他：“你陪我過年？”

    “你陪誰？陪我？這個我嗎？”他悄然輕笑了一聲，“杜彧，說實話，你不怕我嗎？在看到今天這些后，你都不怕我嗎？”

    杜彧垂著眼注視了他幾秒，接著便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從昨天雜亂的酒堆里找出了兩瓶尚且完好的啤酒，拉開，順手把遙控器摔在了他身上。

    “我想看春晚，”他含糊地哼出幾個音節(jié)，“你家電視我不會開?！?/br>
    陸寅柯神色復雜地掃了他一眼，卻還是默不作聲地打開了頭頂?shù)耐队皟x，眼前花白的墻上頓時闊出了一片彩色的光域。

    “今年還是主分會場的形式，好多最近比較知名的演員都上了?！?/br>
    “你喜歡德云社不？這個相聲可比去年有意思多了?！?/br>
    “啊我喜歡這個女演員，昨天沒仔細聽，沒想到她歌也唱得這么好?！?/br>
    “哎，這個這個，你好好看看。這小品是我覺得最搞笑的一個了，你看她眉毛動的，真太靈活了。”

    節(jié)目一個接一個地過去，杜彧說了很多，陸寅柯卻愣是一句也沒搭理。

    杜彧強撐的笑容有些酸澀了，他抿抿嘴唇，假裝泰然地從陸寅柯手里取下易拉罐搖了搖。

    “你都喝完了啊，那我重新給你拿一聽去？”

    “算了吧杜彧，別忙活了。”陸寅柯終于無精打采地開了口，“今天辛苦你了，不過你還是早點回家吧?！?/br>
    “怎么，又想趕我走了？我可是真心實意想陪你過年的。”杜彧丟下罐子，干脆開始逗他，“那我好慘啊，我絕對是有史以來最慘的客人了。不讓來趕著走，還要兼職當保姆，路途統(tǒng)統(tǒng)自費也就算了，精神還受到了重創(chuàng)，真是傷死人了?！?/br>
    陸寅柯受用地翹翹嘴角：“那你是挺慘的?！?/br>
    “所以我就納悶呢，到底什么事兒能讓你這么不待見我?！倍艔阉嘲l(fā)里擠，勉強也跟著躺了下來，“不過我答應你，理由充分合理我就走?！?/br>
    他們靠得是如此之近，近到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陸寅柯卻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攬他，反而兩手交錯，心神不寧地搓起了指甲。

    “我在害怕，”過了很久，他才靜靜開了口，“你為什么都不害怕？”

    “怕誰？怕你嗎？就因為你今天跟你媽發(fā)火？”杜彧若有所思，“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問我怕不怕，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你不明白嗎？我覺得你是明白的，而且我總覺得你什么都明白?！彼ゲ渲讣椎乃俣仍絹碓娇炝?，明顯是在糾結著什么。

    “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吧？我跟你在那個叫‘和我說’的軟件上聊過天，而且你應該知道我是誰?！?/br>
    “和我說？”杜彧恍了一下神，“對，如果你就是‘我好帥’的話，那我確實是想過……但你為什么知道跟你聊天的人是我？”他想了想，“因為網(wǎng)名嗎？”

    “開端確實是這個，但主要原因在于，這個軟件是我們團隊開發(fā)出來的?！标懸抡Z氣淡淡的，講的好像是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你。”

    這下杜彧真的有些錯愕了。

    他本以為只要自己不戳破，這個秘密就能永久封存，卻沒曾想過對方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往發(fā)生的種種便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那你……匹配到我是偶然還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