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溫衡丟下毛巾，向后靠上椅背，“那個邢燁是誰?！?/br>
    “哥，”溫元嘉微微躬身，肩背向內收緊，“我······可以不說么?！?/br>
    “隨意，”溫衡面無表情，“他的病發(fā)展到這種程度，除了我，看誰還敢做這個手術。”

    輪椅在地面滑動，房門被大力撞開，溫元嘉慌亂轉身，按住哥哥手臂：“哥，你別生氣，我說，我說······我以前······喜歡過他?！?/br>
    寒風裹雨破門而來，毛孔被迫張開，承接撲面的涼意。

    “以前，”溫衡向前傾身，眼珠一眨不眨，盯著溫元嘉的眼睛，“還是現(xiàn)在?！?/br>
    溫衡瞳仁淺淡，唇鋒削薄如刀，睫毛綴滿水珠，落上高挺鼻尖。

    溫元嘉哽住呼吸，白大褂黏在身上，喉嚨瑟瑟發(fā)顫：“哥·····”

    “這么多年，不肯組建家庭，是因為那個人，是不是?！?/br>
    “······”

    “快三十歲了，從家里搬出來，窩在這小房間里，三點一線生活，從來不談戀愛，是因為那個人，是不是?！?/br>
    “······”

    “從來不去找他，但一直忘不了他，是因為不能找他，是不是?！?/br>
    “······”

    溫元嘉被重錘敲擊，一下接著一下，胸骨沉沉坍縮，橫在外面的保護罩被捶散了，碎片四散飄飛，撞到堅硬墻壁，狠狠彈回地面。

    “得知對方重病，急匆匆要撲過去，”溫衡靠回椅背，手指交叉，涼涼吐息，“打算上演舊情難忘，還是死灰復燃？”

    溫元嘉如遭蛇吻，淬毒蛇信包裹上來，驟然咬穿耳尖。

    窗外電閃雷鳴，光亮刺破瞳膜，兩人一坐一立，隔空遙遙對峙。

    “哥，別說了，”溫元嘉后退半步，膝蓋打顫，“求你了，別說了?！?/br>
    “溫元嘉，你給我聽清楚了，”溫衡咄咄逼人，“十年前做不到的事情，十年后就能做到，你在做什么春秋大夢？你是去做慈善義工，還是下鄉(xiāng)扶貧？把你那泛濫的圣母心收回去，少做注定會后悔的事情?！?/br>
    溫元嘉面色發(fā)燙，臉頰透出血痧，水汽堆滿閉塞房間，面皮越皺越緊，向內擠壓成團。

    時間一分一秒，在刻度上無限拉長，仿佛一個世紀過去，大門被咚咚敲響，外面?zhèn)鱽沓杉训穆曇簦骸霸卧危阍诶锩鎲?？看到阿衡了么，哪里都找不到他！?/br>
    溫衡坐在門邊，手指咔噠一動，房門向外彈開，拍上成佳鼻子。

    成佳怔愣片刻，彎腰踏進房間：“元嘉你這太潮了，換個地方住吧?！?/br>
    “走，”溫衡推動輪椅，率先向外面走，“回去了?！?/br>
    成佳眨眨眼睛，左右看看，把傘塞給溫衡：“稍等一下，我和元嘉說兩句話?！?/br>
    溫衡冷哼一聲，推輪椅滑到外面，重重拍上房門。

    “你哥平時一板一眼，碰到和你有關的事，立刻就不淡定了，”成佳說，“別聽他的，想做什么就做，只有你自己知道，現(xiàn)在做什么才是對的?！?/br>
    “成佳哥，我錯了，”溫元嘉手足無措，眼窩飽含水汽，“小時候總黏著哥哥，害哥哥受傷，現(xiàn)在這么大了，怕哥哥看到心煩，想離哥哥遠遠的，可還是惹哥哥生氣，成佳哥，怎么能讓哥哥開心，你能教教我么?！?/br>
    成佳嘆了口氣。

    日復一日在病理科工作，見到的都是片子和標本，與人接觸不多，溫元嘉看著仍比實際要小，圓溜溜的眼珠嵌在臉上，仰頭看人的時候，眉毛不安瑟縮起來。

    在外人面前，他是冷淡疏離的小溫總，只有在哥哥面前，還是那個懦弱無措的孩子。

    “元嘉，他生氣是他的事情，他要處理自己的情緒，你不用察言觀色，努力讓他開心，這不是你的責任，明白么，”成佳說，“你的責任是走好自己的路，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沒人能背負別人的人生，你不行，他也不行，明白么？”

    溫元嘉胡亂點頭：“嗯嗯，明白的?！?/br>
    成佳知道他心不在焉，壓根沒聽進去：“我看你心思都不在這，院里的事我去和你哥說，讓他先幫你處理，你先忙你的事情，別的都不要擔心?！?/br>
    溫元嘉抓到救命稻草，握住成佳手臂，仰臉定定看人：“成佳哥，謝謝你?！?/br>
    成佳點頭，轉身離開房間，輪椅轱轆聲漸漸遠去，溫元嘉兩腿發(fā)軟，坐回床邊，腦袋埋進掌心，指頭向內窩緊，捏到皮膚發(fā)酸。

    十五分鐘過去，窗外急雨漸歇，隱隱有曦光投來，溫元嘉拉開窗簾，收好隨身衣物，塞進一個行李箱還裝不下，他打開衣柜，在里面摸來摸去，拎出的兩個背包用的太久，拉鏈都拉不開了，他半蹲下來，在床底來回摸索，手指碰到疑似包帶的東西，猛然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