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綠意
景玉宮 學(xué)堂沒幾日便有一休,白楹沒去上學(xué),舒嬤嬤處理完瑣事,便去小廚房盛了兩碗藥膳,送去靜太妃的書房。 才到門口,便聽到了靜太妃的訓(xùn)斥:“國師大人留給你防身的藥便是這么浪費的?你可不要告訴我,傅云嵐身上突然又冒出不少紅疹子不是你下的手?!?/br> 小姑娘稚嫩的嗓音格外鎮(zhèn)定,“是我。” “我怎么教你的?做人,要么忍,要么狠。你現(xiàn)在有那個實力那個本事那個地位一直狠下去嗎?沒有,就忍著!” 舒嬤嬤在心里嘆了口氣,小姐太過急功近利,遲早會引起反彈。 她正準(zhǔn)備進(jìn)去為小姑娘解圍,便聽見小姑娘冷靜道:“阿楹可以忍,但忍無可忍之時,又何必委曲求全?我既然做了,便有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底氣?!?/br> 靜太妃轉(zhuǎn)過身來,皺眉,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她,良久,忽的笑了。 此時,舒嬤嬤走進(jìn)來,和藹道:“阿楹說的也有道理,小姐,你們先過來用藥膳吧。” 聽到藥膳,白楹和靜太妃兩人面色一變。 因著春日里多風(fēng)寒,舒嬤嬤便找太醫(yī)拿了有益無害的藥膳方子,做給一大一小吃。 雖說藥膳味道不是很難接受,但……一連吃好幾天,誰還撐的下去呀? 白楹挪著腳步躲到靜太妃身后,兩人難得統(tǒng)一戰(zhàn)線。 “嬤嬤,可以可以……不吃了呀……” “……阿舒,我那點咳嗽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舒嬤嬤一聲不吭看著她倆,白楹被靜太妃從身后揪了出來,“你先去喝了?!?/br> 小孩子沒尊嚴(yán)的嘛?! 白楹一臉苦大仇深捏著鼻子咕嚕咕嚕喝的一干二凈。 ——小孩子是真的沒有尊嚴(yán)。 最可惡的是! 靜太妃竟然隨便找了個理由,把舒嬤嬤支出去辦事,然后逼迫她這個無辜小可愛!把她的藥膳也給喝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心中無比悲憤的白楹只能做出違心的事情。 等到舒嬤嬤回來的時候,便看到白楹毫無生機地趴在課桌上,小臉上寫滿生無可戀。 靜太妃虛張聲勢道:“不準(zhǔn)偷懶,好好練字!” 舒嬤嬤無奈一笑,不動腦子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過也隨她們?nèi)?,楹丫頭多喝點兒,也沒什么大事。 白楹越發(fā)覺得舒嬤嬤偏心靜太妃,她悲從中來,為了報復(fù)靜太妃,偷偷把她養(yǎng)的茉莉花,摘掉幾片綠油油的葉子。 ******** 午后,白楹想著得有幾天沒去冷宮了,要多帶些吃的,才能顯出她對傅南歧的掛心。 關(guān)愛留守少年,人人有責(zé)! 于是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小廚房,把小布袋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白楹才做賊似的溜去冷宮。 明明沒有很長時間,頂多三四天,但白楹卻覺得恍如隔世般,一瞬間都有些認(rèn)不出來這是冷宮了。 雖然……依舊寂靜破敗。 紅柱子上的漆跟大門一樣,掉的差不多了 冷宮沒什么變化,但院子里生了不少的雜草,就連墻角處,門檻邊,石縫里,都冒出了點點綠意。 和第一次誤打誤撞見到的模樣完全大相徑庭。 這些綠意,甚至讓這冷宮都清新起來,原先那股詭異的幽森驅(qū)逐出境,像是……恍如新生。 可冷宮,又哪來的新生呢? 一片洗的發(fā)白的衣角闖進(jìn)白楹的眼眶,隨即她看見傅南歧,身形單薄,眉頭緊鎖,修長雙腿邁開走過來,少年俊美模樣無端讓人覺得孤冷生寒。 ……幾日不見,大佬依舊是大佬。 神圣不可侵。 白楹無比狗腿地湊上去,抬眸雙眼亮晶晶看著傅南歧,馬屁像是不要錢一樣灑出來,“小哥哥,你怎么又好看了呀?阿楹敢擔(dān)保,整個皇宮都找不出比你好看的人啦!這氣勢,獨一無二!” 真是去了太學(xué),進(jìn)了學(xué)堂,大儒授課,才讀幾天書呀,便口齒伶俐妙語連珠。 傅南歧低頭看她,眼眸幽深,看人窺探不出一絲心思。 白楹被看的心里發(fā)毛,夸人好看還有錯了? 傅南歧收回目光,淡淡道:“方才怎么不進(jìn)來?” 白楹心頭一松,便隨口道:“院子里的風(fēng)景好看,便情不自禁多看了一會兒?!?/br> 這幾根雜草……好看? 傅南歧覺得荒唐,但轉(zhuǎn)念一想,對這冷宮來說,確實要比之前好看許多。 當(dāng)真可笑。 外面斬草除根的東西,卻是這里最美的風(fēng)景。 白楹見他又不說話了,小手抓了抓手背,語氣中隱藏著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催促,“呃……小哥哥?” 雖然關(guān)愛留守少年很重要,但她抄丹方也很重要啊。 傅南歧轉(zhuǎn)頭走人,白楹連忙跟上去。 進(jìn)去便見有些年頭的桌子上壓著一張丹方,白楹二話不說就是抄。 傅南歧見她抄的興起,小臉兩邊的酒窩都露了出來,忽然問道:“最近,宮里可有發(fā)生什么大事?” 住在冷宮真慘。 剛冒出這個念頭,白楹就狠狠給掐滅了。 他可是跟華貴人一伍的,鬼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盤籌謀什么事情。 她一個理科生,畢業(yè)后做了醫(yī)生,社會還沒混熟呢就算大他幾歲,也輪不到她同情他啊。 雖然身世是挺可憐的。 白楹在心里嘆了口氣,念頭百轉(zhuǎn)千回,她道:“也沒有什么事呀,除了前些時日,春庭宮被發(fā)現(xiàn)香料有問題,錦繡宮又被搜出來臟東西……就是嫡公主起疹子的事情了?!?/br> 白楹覺得他就是明知故問。 他跟華貴人有交情,有聯(lián)系,哪里還需要問她? 難道這又是新型的試探? 但他無緣無故試探她做什么? 她可是良民! 傅南歧沉默不語,她竟然沒有把自己暈倒了事情說出來。 她難道猜到了,那些是他安排的? 最后一筆完成,白楹吹了吹快干的墨跡,折疊好,然后拿出小布袋的吃的,一一擺放傅南歧面前,甜甜地笑:“小哥哥瘦了誒!多吃點多吃點!” 心里嘀咕,他跟皇帝的寵愛的美人認(rèn)識,怎么日子還過得這么可憐兮兮的,衣服就算洗的再干凈,也難以掩飾穿了好幾年的事實,而且衣袖口明顯短了一寸!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小了的緣故,白楹看他老覺得他吃不飽餓瘦了。 良民要對刁民給予黨的關(guān)懷。 白楹用關(guān)愛有加的眼神看他,道:“小哥哥,下次阿楹給你帶包子吧!很好吃的!”最主要的是也能吃飽! ……從來沒吃過包子的傅南歧看著白楹的目光一言難盡。 他懷疑她是真的知道了,準(zhǔn)備給他帶包子,是想故意折磨他的胃。 就算剛來冷宮那會兒,他也沒有吃過包子這種東西。 但白楹興致勃勃,傅南歧默默“嗯”了一聲,也沒拒絕。 就當(dāng)是算計她的補償吧。 兩人兩不相欠。 虧的白楹不知道傅南歧心里的想法,不然能一口血噴出來,分分鐘吃了熊心豹子膽,揭竿打死這個刁民! 兩人內(nèi)心想的完全牛頭不對馬嘴,但卻意外相處融洽。 布袋里的吃食被掏空,白楹將折疊好的紙張,毛筆等一一放好,確認(rèn)沒有東西拉下才笑瞇瞇地和傅南歧揮手告別。 傅南歧莫名其妙地感覺罪惡。 心里頭兩個聲音掐起來。 一個聲音略低:不應(yīng)該拉她下水的。 一個聲音陰冷而無情:可她不第一個無辜拉下水的。 但她還是個小姑娘,她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陰冷的聲音森然道,在這皇宮里,躲得了一次躲不了兩次,我這是教她做人。 況且……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哪來的善心,去關(guān)心一個小姑娘? 心底最后只剩下陰冷的聲音在響,傅南歧,你哪來的善心?善良這東西,還需要嗎?是活的太膩歪了不成?! 傅南歧猛地捏住桌角,明明沒有用力,可桌面無端裂開一道縫!桌角化成無數(shù)粉末,從少年的掌心落到地上。 桌子碎成幾塊,倒在地上。 桌上的吃食,也跟著被埋在幾根桌腳下。 影衛(wèi)一驚,卻不敢說話。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壞掉的第三張桌子了呀!還好送來東西得人知道殿下脾氣,沒有送好木頭做的桌子,不然得花費多少銀子???! 白楹小心謹(jǐn)慎回了景玉宮,老遠(yuǎn)就聞到了小廚房飄出來的香味。 走出房間裝作剛讀完書的樣子,伸了個懶腰,小腦袋晃了晃,便見舒嬤嬤燉了老母雞給她送過來。 白楹心想也許舒嬤嬤心里還是偏心她的。 雞湯香而不膩,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上面的油腥給去了。 白楹一口氣喝了小半碗,舒嬤嬤又貼心地給她夾雞rou,把最大的雞腿去了雞皮放在盤子里。 白楹不喜歡吃雞皮。 不知道是誰說的,老母雞燉中藥方子,在三四月里吃,最容易長高。 白楹吃的美滋滋,養(yǎng)了好幾年的老母雞吃起來的口感就是不一樣,還是舒嬤嬤對她好嗚嗚嗚感動! 但胃有限,白楹吃了不到四分之一便吃不下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剩下來的雞湯雞rou,明明飽了,還是咽了咽口水。 真的太香了! 如果再放點香菇進(jìn)去……會不會更加完美? 白楹側(cè)頭,笑容乖巧又甜如蜜糖:“嬤嬤,你做的東西都好好吃呀!阿楹吃的很飽很飽還想再吃呢!” 舒嬤嬤笑容滿面,“吃飽就好,吃飽就好。” 白楹道:“吃飽了……晚上就吃不下了呀。” 到時候晚飯吃不了多少,靜太妃又得訓(xùn)她。 誰料,舒嬤嬤慢慢收起砂鍋里的老母雞和雞湯,語氣沉重起來:“楹丫頭,嬤嬤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br> 白楹一頭霧水,“啊?” 舒嬤嬤用憐憫的眼神看她,道:“小姐發(fā)現(xiàn)她養(yǎng)的茉莉花少了幾片葉子,知道肯定是你做的,便罰你今晚不準(zhǔn)吃飯?!?/br> 白楹:“???” 臥槽太喪心病狂了吧?靜太妃怎么連幾片葉子都數(shù)過去的? 白楹嘴巴一癟,幽怨地看了一眼舒嬤嬤,后者笑的和藹。 難怪舒嬤嬤給她喝雞湯吃雞rou,原來是知道她晚上沒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