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枝扭頭看著她笑笑，“還行，你呢？”

    趙秋葉也不知道自己過的好還是不好，今天她是請假回來的，因為家里給的糧票根本就不夠吃的，她趁著不是休息日，偷偷的回家，偷拿了家里的票錢，還有柜子里的饅頭，光明正大的拿肯定是拿不到的，可是她太餓了。

    “我回家去偷拿東西，你看？”說著還把東西給賀枝看看，而且平時她都不坐公交車的，一般都會早點出發(fā)，走過去，今天就不一樣了，拿了家里的錢，就有錢坐公交了，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了，起碼比過去強，今年她高一了，再堅持兩年，參加了高考，能考上大學(xué)，還會給補貼，她就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等她走出去以后，就永遠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賀枝想起上次陳秀娟上門向賀枝要賀遠方的津貼，“聽說你哥要換帖，需要一筆錢。”

    趙秋葉知道這件事情，他們還想著把自己先定出去，呵呵，不用想了，她現(xiàn)在可比小學(xué)的自己強多了，上了幾年學(xué)，她明白的東西越來越多，懂的道理也多了，看到的世界也大了，沒回答賀枝的問題，“賀奶奶，賀歸來有你真幸福?！彼ゎ^看著賀枝說了一句話。

    賀枝抿抿嘴沒說話，看到車過來了，“車來了，走吧?！?/br>
    兩個人上了車，現(xiàn)在比較早，還有一些座位，不過兩個人并沒有坐在一起，賀枝也不在乎，自己坐上公交車開始閉上眼睛休息，公交車晃晃悠悠差不多大半個小時才到縣里。

    賀枝提著包到了縣里，去買了到當(dāng)天到省城的火車票。

    今天賀歸來還是挺緊張的，丁老師朋友的一部電影里還缺一個出演小女孩的鏡頭，總共時長也就一分鐘，一句話的臺詞，她們都想得到這次機會，只是太難了，走到最后的也只有賀歸來，楊霞，曹燕晴，還有另外一個比較文靜的姑娘，叫李璐璐。

    丁然今天把自己的朋友叫了過來，這次也是她給面子，不然怎么也不會輪到來自己的訓(xùn)練室挑人，畢竟文工團那么多小姑娘。

    鄭可是從小就喜歡拍電影，那個時候自己家庭條件也不錯，就由著自己玩，然后上了大學(xué)，也開始慢慢去學(xué)這個導(dǎo)演專業(yè)，但是后來就被下放了，年初的時候被平反了，現(xiàn)在也在發(fā)展這一方面，她也就開始重新拾起自己的夢想，雖然這個主角的女兒這個扮演者不是個重要的人物，但她還是想要自己負責(zé)選，她跟丁然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一向是相信她選人的眼光的。

    兩個人一路向訓(xùn)練室走過去。

    “丁然，那你有沒有覺的適合我這個角色的人選？”鄭可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她，一會自己再結(jié)合她的意見好好觀察一下。

    丁然笑了一下，“雖然我覺的不錯，但也不代表著你認(rèn)可啊，我也不說，你自己一會看表演，看看我想推薦給你的人選，是不是也是你想要的。”

    鄭可看著老朋友的樣子，點點頭，“行，那我一會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br>
    兩個人推開訓(xùn)練室的門。

    四個人本來都在各自壓腿，做跳舞前的熱身動作，看到她們過來了，都集合到一起站成一排。

    丁然笑著過去，“好了，你們都不用緊張，平常怎么樣就怎么樣吧，這位就是鄭導(dǎo)演了，她很厲害的，你們好好表現(xiàn)，別丟我的人，知道沒？”

    賀歸來她們幾個的表情也放松了下來。

    丁然和鄭可也沒有弄的多正式，兩個人就盤腿靠墻坐在地板上。

    “你們開始吧，誰先都可以?！倍∪蛔屗齻冏约弘S便來。

    曹燕晴先舉手，“丁老師，我先來，”

    丁然微笑著點點頭。

    鄭可看著這幾個女孩子，她知道丁然的眼光高，只是沒想到這幾個一眼看過去，氣質(zhì)都很出色，長相也都各有各的優(yōu)點，于是她作為導(dǎo)演的職業(yè)病又上來了，“先等一下，不知道你們的丁老師跟你們說過是要選一個什么的人物了沒有？”

    曹燕晴點點頭，“講過了，是一位優(yōu)秀的愛國人士，他的女兒死之前為他跳了最后一支舞?！?/br>
    鄭可點點頭，“嗯，是這么來的，那你開始吧，就跳他女兒死之前要跳的那一只，不過是按照你的理解開始跳?！?/br>
    曹燕晴有一瞬間的怔愣，她本來以為只是跳舞展示自己的舞蹈功底的，這還有其他的東西。

    “老師，我能先不跳了嗎？我一開始以為只是單純的展示舞蹈基礎(chǔ)，不知道還要加情節(jié)的?！?/br>
    丁然點點頭，“可以，那你先到旁邊自己想想。”然后就又看向剩下的三個人，“你們呢？有想好的嗎？可以先來?！?/br>
    賀歸來看看楊霞她們兩個沒動靜，自己站了出來，其實當(dāng)時丁老師跟她們說這個人物角色的時候，她代入進去想了一下，因為不知道導(dǎo)演會安排這個女兒跳哪支舞，然后自己還想了一套，如果是自己的的話，又該怎么跳，她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那如果有機會，自己最想跳的是支什么樣的舞蹈。

    丁然看著賀歸來站了出來，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她教賀歸來也有幾年了，對她的脾氣性格還是很了解的，“哦，賀歸來，你準(zhǔn)備好了，就可以開始了?！?/br>
    賀歸來站到中間，她們其他三個人就到角落站里站著。

    現(xiàn)場這次也沒有音樂，一些卡點和情緒自己都要給到位。

    賀歸來不緊張是假的，但是適當(dāng)?shù)木o張可以逼自己發(fā)揮的更出色，她閉上眼睛把自己代入到那個場景中去，然后再睜開眼睛，就開始跳了起來，其實這支舞蹈是她開始學(xué)舞蹈學(xué)會的第一支，情緒是歡快的，難度也不大。

    丁然看到這支舞蹈的時候還有些驚訝，這賀歸來是怎么想的，這一支舞蹈第一太簡單，第二情緒不對，她沉重的面色看向鄭可，發(fā)現(xiàn)她卻一直專注的看著賀歸來。

    賀歸來跳到最后的時候，眼神開始發(fā)生轉(zhuǎn)變，慢慢的開始變的堅定以及一些決絕。

    本來認(rèn)為希望不大的丁然自己也陷進去了。

    賀歸來最后一個收尾又帶上了一個燦爛極致的笑容，就是這個笑容帶給了人極大的震撼。

    鄭可看到最后結(jié)束的時候，聯(lián)想到自己電影里的故事，看著她的笑容卻差點要哭了出來。

    丁然扭頭看向鄭可的時候，還有些驚訝，低聲問她，“你沒事吧？”

    鄭可把眼鏡摘下來，揉揉眼睛，“沒事，就是想到電影里的內(nèi)容了。不過你選人選的真不錯，這個小姑娘很有自己的想法，我本來是在電影里安排的舞蹈不是這個，我現(xiàn)在都想換了，換成這個。”

    丁然的專業(yè)是傳統(tǒng)舞臺劇，她對電影的cao作方式不理解，不過她相信鄭可，“那你覺的她很好？”

    鄭可壓低聲音，“你是不是看好的就是她啊?！?/br>
    丁然笑笑不說話，轉(zhuǎn)頭看向賀歸來，“好了，你先過去休息吧，下面誰想第二個？”

    曹燕晴眼睛一直在看著丁然和鄭可，她雖然沒聽見她們兩個說什么，但她并不認(rèn)為賀歸來所理解的是對的，明明是最后一支舞，還跳的這么歡快，一想就覺的不對，她想跳的都準(zhǔn)備好了，不過現(xiàn)在才不會上去呢，她準(zhǔn)備壓軸，最后一個出場，會是給導(dǎo)演印象最深的那一個。

    楊霞倒是舉手了，反正她就是早跳完早完事，不用在這里心驚膽戰(zhàn)的。

    楊霞上去跳完，就是李璐璐。

    鄭可看著這兩個人跳舞并沒有覺的有什么驚喜，不過看的出來，舞蹈功底不弱，但是在表演形式上沒有讓她覺的有第一位合適。

    接下來就是最后的曹燕晴，她跟賀歸來恰巧相反，選的一首是極其悲傷的舞蹈。

    鄭可看著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如果沒有賀歸來，那她也會選這樣的表現(xiàn)形式，雙重濃重的悲傷會讓電影的悲傷感加大，但如果是悲傷和歡樂相碰撞，那電影帶給觀影者的悲傷代入會擴大十倍，特別是最后那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再結(jié)合到電影里，會變成一個經(jīng)典。

    “好了，你們都表演完了，鄭可導(dǎo)演會當(dāng)場給出我們結(jié)果的?！倍∪辉诓苎嗲缣曛笳玖似饋?。

    鄭可也從地上站了起來，笑著看著四個人，“首先，我很喜歡你們跳的舞，都很棒，你們丁老師把你們教的很好，但是無論我選了誰，都不是否定你們的舞蹈基礎(chǔ)的，我是個導(dǎo)演，也加了自己想要的成分，聽明白了嗎？”她說話還特意放柔了聲音，就怕傷害到她們，這么好的年紀(jì)，還都是小姑娘，多美好。

    四個人齊聲開口，“明白了。”

    鄭可笑著轉(zhuǎn)頭看看丁然，又看了過來，“我選第一位，叫賀歸來是吧。”

    賀歸來開心的直接蹦了起來，然后又覺的自己壞了形象，有些不大好意思，趕緊對著她們兩個鞠躬，“謝謝丁老師，鄭老師?！?/br>
    鄭可看著笑了出來。

    丁然開始給她鼓掌。

    “賀歸來，你不錯，好好準(zhǔn)備吧，到時候還需要過去拍場戲?！?/br>
    賀歸來重重點點頭。

    楊霞在旁邊一把抱住了賀歸來，她雖然沒被選上有些傷心，不過也就一瞬間的事情，本來她也沒報多大的希望，而且賀歸來其實平時練習(xí)比她們都刻苦，膝蓋，還有腳都腫過很多次。

    “你真棒?！?/br>
    賀歸來也回抱住楊霞，調(diào)皮的開口，“哎呀，我知道我很棒，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楊霞松開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好好說話。”

    賀歸來又笑嘻嘻的。

    李璐璐也過來靦腆的笑著恭喜賀歸來。

    曹燕晴不明白，她完全沒理解賀歸來跳的什么，立刻就舉起了手。

    丁然看到曹燕晴舉手，“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曹燕晴咬緊后槽牙，“老師，我不理解，為什么要選賀歸來？”說著還指向了她，“明明這個故事的基調(diào)是悲傷的，她跳的是什么??？那么歡快?！?/br>
    丁然臉色有些不好看，她不是不喜歡學(xué)生提出問題，相反更喜歡學(xué)生去提出問題，她答疑解惑，只是曹燕晴一點禮貌都沒有，上來就空口說人家不合適，不理解，藝術(shù)作品需要尊重。

    鄭可看出來好朋友的臉色，自己倒是笑了起來，“好，那我就讓賀歸來同學(xué)來解釋一下，說說她的原因?！闭f完伸出手示意賀歸來說話。

    賀歸來站了出來，“這個是悲傷的基調(diào)，但我跳的舞你理解錯了，雖然我跳的舞是歡快的，我表達的也是歡快的，這是女孩死之前跳給父親的最后一支舞，她內(nèi)心是悲傷的，但在努力減弱父親心中的悲傷，她不愿意父親因為自己的的離去而太難過，而且我也代入了自己的情感，我不記得我爹長什么樣子，但如果我學(xué)會跳舞了，那一定是想跳一首歡快的給他看，讓他知道我過的很好，這一刻也是幸福的，那他應(yīng)該會很開心?！?/br>
    曹燕晴張了張嘴要說什么，但到最后也沒開口。

    鄭可沒想到賀歸來還有這樣的故事理解，她是以一個導(dǎo)演的角度去理解的，并且代入到整個劇本當(dāng)中去思考的。

    “我是個導(dǎo)演，選的是電影演員，所以看的不僅僅是你們舞蹈的基礎(chǔ)，更多的是表現(xiàn)形式，以及演員對這個角色，對這句話的理解，賀歸來給了我新的靈感，她最后的笑給了我太大的沖擊，曹同學(xué)，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

    曹燕晴有些不情愿的點點頭。

    丁然看這件事情暫時解決了，“走吧，我請你去吃飯。”

    鄭可擺擺手，“不能去了，我得回去再看看劇本，那個地方還是要修改一下的，飯就改天再吃吧，你這個小姑娘真不錯?！?/br>
    丁然跟她說著話，把人送到了門外，等到她走了，自己才沉著臉色回到訓(xùn)練室。

    四個人還站在訓(xùn)練室沒走，看到丁然回來也有些驚訝，不過立刻就排隊站好了。

    丁然背放著雙手，面色嚴(yán)肅的站在她們的面前，語氣也很冷，“曹燕晴知道自己剛剛錯在哪里了嗎？”

    曹燕晴低著頭倔強的不說話。

    “你可以提出問題，但是也要學(xué)會什么是尊重吧？你自己回想一下自己的語氣，對賀歸來不尊重，對鄭老師不尊重，難道我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嗎？”丁然很少說這么嚴(yán)重的話，她平時對孩子們都很寬容，即使有什么問題也都是看在她們年紀(jì)都還不大的樣子上，不做過多的追究，只是沒想到她今天還是這樣。

    曹燕晴開始哭了起來，“丁老師，我，我錯了，對不起?！?/br>
    丁然深吸一口氣，“我教你們也有幾年了，你們也都是我一個個選出來的，我們從最初的幾十個人，淘汰到只有十個人，我希望你們以后走出去，不僅僅舞蹈和舞臺劇很優(yōu)秀，其他的也同樣優(yōu)秀?！?/br>
    剩下的她們?nèi)齻€也都默默的點點頭。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賀歸來，你隨時做好準(zhǔn)備，鄭老師那邊應(yīng)該很快就需要你過去，曹燕晴，你寫一份檢討，下周給我。”丁然邊說話邊擺擺手讓她們都散了。

    四個人安靜的回到更衣室，開始換衣服。

    賀歸來正在開自己的柜子。

    曹燕晴走到她身邊故意撞了她一下，“賀歸來，你別得意的太早，我這次輸給你了，還不是丁老師偏心，以后有正規(guī)的比賽，我肯定不會輸給你?！?/br>
    楊霞是個急性子，“曹燕晴，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啊，輸了就是輸了，還誣陷丁老師，本來就是歸來優(yōu)秀?！?/br>
    曹燕晴只瞪了一眼楊霞，自己也正在開柜子。

    楊霞還想沖上去跟她說兩句。

    賀歸來一把攔下她，皺著眉頭看著曹燕晴，“你可以說我，但請你不要說丁老師，她教了我們這么多年，對我們付出了多少，你難道自己不會用心去感受嗎？你就因為這件事情背后里詆毀丁老師，我原先還覺的你只是有些傲氣，不喜歡我，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就是自己有問題，我看檢討也不用寫了，寫多少都沒有用，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曹燕晴咬著牙一聲不吭。

    賀歸來說完也沒再理她，跟楊霞兩個人就開始換起了衣服，換完鎖上各自的柜子。

    “李璐璐，我們先走了?！辟R歸來和楊霞兩個人準(zhǔn)備走了，看到李璐璐還沒換好衣服，就隨口打了一聲招呼。

    李璐璐還是那個樣子，有些靦腆的笑著揮手。

    更衣室里就剩下李璐璐和曹燕晴。

    曹燕晴換好自己的衣服，就看向李璐璐，“李璐璐，你跟賀歸來一個宿舍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