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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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樘在自己屋子里寫發(fā)財大計時,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把大門敲得砰砰作響,一聽那節(jié)奏就知道敲門的人已經(jīng)敲了很久,暴躁得恨不得踹門而入了。 在離京回鄉(xiāng)的時候孟樘手頭緊,就把伺候自己的丫鬟和廚娘都給發(fā)賣了,現(xiàn)在也舍不得再掏錢買人伺候,就這么一個人住著。 因此大門外有人剛開始敲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孟樘還真沒注意到,現(xiàn)在才被人那暴躁敲門的動靜給吵到了。 孟樘匆匆的走到大門處,揚聲問道:“是誰在外面?” 敲門聲戛然而止,門外傳來一道略尖細的聲音:“請問是孟樘公子嗎?我家主子派小的來請公子過去一趟。” 孟樘皺了皺眉,謹慎的沒有開門,就這么隔著門對外面的人說道:“麻煩轉告你家主子,就說我病了,不宜出門。” 他并不知道門外的下人是哪家的,那人口中的‘主子’又是何方神圣,但孟樘猜想可能是他以前認識的人,現(xiàn)在想把他叫過去羞辱他一頓。 畢竟他以前作為鎮(zhèn)北公府三少爺時可不是什么善茬,結怨的紈绔弟子并不少,現(xiàn)在落難了,難免有人會趁機折辱他。 他才不會傻的有人來請就答應過去呢,現(xiàn)在他就是個普通平民,被權貴子弟弄死了也無人申冤。 門外的人似乎被孟樘的回答驚到了,愣了好半晌才又敲門道:“孟樘公子,還請讓我們進去,此事還得當面與公子你說清楚?!?/br> 孟樘直接裝死不回復了。 他現(xiàn)在有點后悔之前應答門外的敲門人了,早知如此就該直接裝作家里沒人。 門外的人又說了幾句,見孟樘始終不肯開門,敲門聲音再次急促起來。 最后那道尖細的聲音中充滿了不耐:“直接撞開!” 孟樘嚇了一跳,連忙撒腿就往屋子里面跑,找個地方打算躲起來。 然而還不等他跑進屋,大門已經(jīng)被人踹開了,只見一個高瘦面白無須的人帶著兩個身形剽悍的壯漢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大漢動作快速的將逃跑的孟樘抓了過來。 那個面白無須之人走到孟樘面前,不悅的盯著他,用那尖細的嗓音說道:“孟樘公子,咱家不是說了不會對你怎么樣么?你乖乖跟咱家去見主子不就好了,何必自討苦吃呢?” 孟樘也是見過世面的,聽著面前的人自稱‘咱家’,嗓音又不同于正常男子,年齡不小了卻半點胡須都沒有,腦海中靈光一閃,問道:“不知您是哪位公公?” 李公公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沒回答,而是問道:“孟樘公子現(xiàn)在愿意跟咱家去見見主子么?” 孟樘心中頓時一喜,李公公沒有回答,但同樣沒有反駁,那么就證明李公公的確是從皇宮里出來的人。 那么李公公的主子肯定是皇宮里的人,想想皇宮里的主子,皇子們還年幼,太后嬪妃不可能派人來找他一個外男,那么想見他的人身份呼之欲出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孟樘歡喜的道:“愿意愿意!” 然后孟樘就跟著李公公去了京城郊外的一處莊子上,他在這個看似尋常的莊子里見到了皇帝。 孟樘是沒見過皇帝本人的,但他在自己認祖歸宗儀式那天,去鎮(zhèn)北公府見過了大皇子,大皇子的長相與皇帝很有幾分相似,再加上他心中本就有些猜測,見到皇帝本人后自然立馬猜了出來。 “草民叩見陛下!” 皇帝看著跪下磕頭的孟樘,心里一陣舒坦,這些日子面對朝臣和孟元嘉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日日懷疑有誰投靠了孟元嘉想要謀害他,現(xiàn)在看見對自己恭敬萬分的孟樘,再想到孟樘與孟元嘉不和,皇帝就看孟樘十分順眼了。 “快快平身?!被实勰樕下冻鰷睾涂捎H的微笑,還親自伸手去扶孟樘。 孟樘受寵若驚的站起身來:“謝過陛下?!?/br> 皇帝先是溫和關心的詢問了一下孟樘的近況,在聽說孟樘日子不好過之后,就順著孟樘的話去譴責元嘉:“這個孟元嘉實在太狠心了,你們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兄弟,居然說翻臉就翻臉,連他父親的孝期都等不及過去,就把你趕出鎮(zhèn)北公府了,太不像話了!” 這話真是罵到了孟樘的心坎里,他感動得眼淚汪汪的看著皇帝,要不是怕在皇帝面前崩了形象,他真想跟著皇帝一起罵。 孟樘感慨道:“陛下慧眼,一眼就看穿了孟元嘉的真面目。然而世人多愚昧,他們只看表面,都以為孟元嘉是好心好意的讓我認祖歸宗,實際上還不是怕我分他的家產(chǎn)?若鎮(zhèn)北公府真有心讓我認祖歸宗,這些年也不會把我的身世瞞得嚴嚴實實的?!?/br> 實際上當年鎮(zhèn)北公并沒有刻意隱瞞孟樘的身世,只是一開始知道的人就少,后來見孟樘長大了把他和嚴氏當做親生父母親近,他們也不好直言說自己不是他親生父母,讓孩子難過。 時間久了,不管在府上還是在外面,別人都以為孟樘是鎮(zhèn)北公府嫡三少爺了。 其實鎮(zhèn)北公壓根就沒給孟樘上族譜,從未想過不讓孟樘認祖歸宗。 但這些真相對皇帝和孟樘來說不重要,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宣泄口,找個理由譴責鎮(zhèn)北公府,罵元嘉幾句出出氣。 兩人一起數(shù)落元嘉的種種罪狀,最后數(shù)落得兩人心心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第140章 權臣【09】 在同仇敵愾的罵元嘉一頓之后, 皇帝看孟樘感覺更順眼了,語氣也更溫和親近了:“孟樘,雖說孟元嘉表里不一, 但這也證明了他不敢明面上苛待你,只要你還認鎮(zhèn)北公府的養(yǎng)恩, 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門, 將自己與鎮(zhèn)北公府綁到一起。你只說你是上門看望養(yǎng)母的, 孟元嘉斷然不敢將你直接趕出門,否則外人的輿論就夠他受的了……” 皇帝慫恿孟樘厚著臉皮回鎮(zhèn)北公府搞事情,于是本來就很想回去卻礙于孟元嘉和自己的自尊不能回去的孟樘順坡下驢,一臉恍然, 感激的道:“多謝陛下指點,草民一定照辦?!?/br> 他可不是貪圖鎮(zhèn)北公府的富貴才回去的, 他只是惦記著養(yǎng)母,只是奉皇帝旨意回鎮(zhèn)北公府的。 其實就跟皇帝現(xiàn)在明知道元嘉可能謀反,卻明面上不能拿他怎么辦一樣, 孟樘以報答養(yǎng)恩惦記養(yǎng)母為由回鎮(zhèn)北公府,只要元嘉還要名聲,就不可能公然將孟樘趕出來,反而還要贊許他不忘養(yǎng)恩的行為。 因為孟樘的身份代表著鎮(zhèn)北公府的手下親衛(wèi),如果孟樘沒有犯什么原則上的錯誤應該被鎮(zhèn)北公府拋棄,鎮(zhèn)北公府是不能將其拒之門外的。 否則會令親衛(wèi)們心寒。 皇帝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覺得孟樘還有利用價值,特意親自出宮一趟來見他, 將他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有孟樘這個對孟元嘉心生怨懟的棋子隱藏在鎮(zhèn)北公府里,只待一個合適時機,他就可以利用這顆棋子給孟元嘉來一個致命一擊。 皇帝自覺計劃天衣無縫,美滋滋的想著等抓到孟元嘉后該怎么處置他才能解自己此刻心頭之恨。 孟樘也自以為聰明機智的抱上了皇帝的大腿,孟元嘉區(qū)區(qū)一個鎮(zhèn)北公又能拿他如何,同樣心里美滋滋的幻想日后扳倒孟元嘉自己繼承鎮(zhèn)北公爵位的風光一幕。 這兩人腦補美夢本事一流,在對付元嘉這件事上倒是達成了共識。 皇帝為了監(jiān)視孟樘,還特意以幫助他的名義給他送了一些人手,叫孟樘把這些人手當做伺候自己的奴仆帶入鎮(zhèn)北公府,皇帝也算是借孟樘的手重新往鎮(zhèn)北公府安插眼線了。 以前皇帝安插在鎮(zhèn)北公府的眼線全都被元嘉給清理了出去,把闔府管理得水潑不進,再想安插人進去就很難了。 這次借著孟樘把人帶進去,倒是個好機會。 孟樘也樂得皇帝白送他人手,反正他又沒打算做什么背叛皇帝的事情,用起皇帝的人手來,并無心理壓力。 在人手到位后,孟樘就帶著一個小廝去鎮(zhèn)北公府了。 “還請通報一聲,就說孟樘前來拜見夫人?!?/br> 孟樘還正兒八經(jīng)的送了拜貼。 嚴氏收到孟樘的拜貼后,果然忍不住立馬讓人把孟樘帶進來。 孟樘見到嚴氏,面露激動的對她跪拜,熱淚盈眶的道:“兒子拜見母親!這幾個月來孩兒還未曾拜見母親,拖至今日才來,還望母親恕罪!” 嚴氏見孟樘如此情態(tài),忍不住上前親自將他扶起來,含淚道:“好孩子,你能回來看看我,母親就很滿足了?!?/br> <<<<<< 元嘉回府的時候,聽大管家稟報今日孟樘來府上見過嚴氏了,現(xiàn)在還被嚴氏留在府上。 元嘉面色平靜無波,并無意外,關于孟樘他從來就沒有放松過監(jiān)視,因此孟樘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瞞不過他。 他去換了身衣服,然后先去老夫人的院子里給她請安:“祖母!” 老夫人看見元嘉,臉上就露了笑,語氣柔和的關心了他幾句,然后也提到了孟樘:“你母親她心軟,養(yǎng)了孟樘一場,難免會被孟樘蒙蔽,我會提點提點你母親的。” 元嘉微笑道:“那就麻煩祖母了?!?/br> 其實整個鎮(zhèn)北公府,對孟樘看得最清的還屬眼前的老夫人,因為她對孟樘沒什么深刻感情,旁觀者清,不會被感情左右,自然能做出最有利于鎮(zhèn)北公府的決定。 嚴氏將孟樘當親子撫養(yǎng)十幾年之久,付出的感情那么多,又豈是說抽身就能輕易抽身的? 所以元嘉倒也沒怪嚴氏把孟樘留了下來,這是人之常情。 元嘉說道:“祖母,如今我們鎮(zhèn)北公府看似風光無限,實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所以還望祖母幫幫孫兒……”隨即他壓低了聲音,湊到老夫人耳邊輕語幾句。 老夫人隨著元嘉的耳語,面色微變,然后點了點頭。 元嘉給老夫人請完安之后,又去給嚴氏請安。 他在嚴氏那里見到了孟樘。 孟樘看見他時表情有點慌亂,下意識的站起身來。 元嘉笑著走過去,跟他哥倆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的說道:“三弟怎么才上門?雖說你已經(jīng)認祖歸宗了,但我們鎮(zhèn)北公府好歹養(yǎng)了你十幾年,你也不能就此與我們劃清界限,只認生恩不認養(yǎng)恩吧?都說養(yǎng)恩比生恩大,怎么在到三弟你這兒就變成了生恩比養(yǎng)恩大了?” 孟樘連忙解釋道:“不是,二哥,我只是耽擱了時間沒能及時來看望祖母母親和二哥你,我現(xiàn)在不是來了么?” 元嘉笑瞇瞇的道:“你是擔心被你生母知道你還認養(yǎng)母吧?” 孟樘辯解道:“我不是的……” 元嘉一副很體諒的語氣道:“沒事,我能理解,之前你認生母也是怕被母親知道,現(xiàn)在你回家了,來看母親怕被你生母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 孟樘:“……”他真想揪著孟元嘉的衣領問他,能聽懂人話不? 反正元嘉就是用‘我能理解你,我能體諒你,我知道你不容易,我知道你夾在中間很為難’的語氣把今日孟樘來鎮(zhèn)北公府看望嚴氏的行為定義為背著生母林氏偷偷摸摸來的,就如當初他還是鎮(zhèn)北公府三少爺時背著嚴氏偷偷摸摸去看望林氏一樣。 一旁的嚴氏心里酸澀難忍,雖然可以理解孩子的為難,但感情上難以接受?。?/br> 當初孟樘偷偷摸摸去認林氏,就讓嚴氏心里扎了根刺,現(xiàn)在孟樘來看望她這個養(yǎng)母還得背著林氏偷偷摸摸的來,她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 孟樘被元嘉幾句話堵得心塞不已,知道若是再留下來聽元嘉嗶嗶個不停,他怕是要在嚴氏面前掉光好感了。 于是本來打算留下來和嚴氏一起吃個晚膳聯(lián)絡一下感情的孟樘提前提出了告辭:“母親,二哥,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br> 元嘉率先挽留道:“三弟難得來一次,還是留下來一起用晚膳罷,祖母也很想念三弟呢!” 嚴氏也點頭,跟著勸道:“是啊,馬上就是晚膳時辰,你留下來一起用晚膳罷,哪有餓著肚子走的道理?” 孟樘遲疑著要不要答應下來,總感覺元嘉這么熱情的挽留他,有陰謀啊! “還是算了吧,畢竟我已經(jīng)認祖歸宗了,不再是鎮(zhèn)北公府的三少爺了,留下來反而尷尬?!泵祥堂媛犊酀θ?,看得嚴氏心疼不已。 元嘉見狀,忽然道:“也是,想必你生母還在家中等著你一家團圓,若是你今晚沒有回家用膳,想必你生母就知道你今日來我們府上了……你還是回去罷?!?/br> 本來想說‘你就算認祖歸宗了也永遠都是我兒子’的嚴氏到了嘴邊的話就卡在那兒,說不出來了。 她眸光暗沉了下去,心中嘆了口氣,這又不是她親生兒子,人家親生母親還在世呢,她難道還真能搶走嗎? 于是嚴氏就對孟樘道:“那你路上小心點兒,若是你母親不愿你與我們接觸,日后還是不要再來了。” 孟樘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今天是來鎮(zhèn)北公府試圖喚起嚴氏對他的寵愛之情,本來進展十分不錯,怎么孟元嘉這個陰險家伙三兩句話就把嚴氏說得不愿意再見他了? 孟樘心中暗暗唾棄嚴氏虛偽的感情,虧他剛才還以為嚴氏流的眼淚是真情實意的呢,結果還不是裝出來的! 他卻是不知,正因為嚴氏心里疼愛他,才不忍心看著他夾在生母養(yǎng)母之間為難,才會忍著苦澀叫他不要再來了。 孟樘理解不了嚴氏的慈母心腸,反而以惡意揣測她,心里的自尊讓他面上就帶出幾分不滿了:“既然夫人不愿意見到我,那我以后不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