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桌上，夏之余解開塑料袋的系扣，捋了把袋子捏出個尖口，把豆?jié){倒進碗里。陸沅晴擺油條入盤，看了眼腳邊的貓，有些奇怪，“你就拿了兩個碗？”

    “它不習(xí)慣吃早餐。”

    黑貓晃了下尾巴，一聲不吭。

    陸沅晴見三七不似昨日主動跳到凳子上，心里沒半點懷疑，點點頭就坐下來，“今天你們時間怎么安排？待會兒去學(xué)校要我跟著去嗎？”

    “可以啊，白天拿檔案，下午五點在鑫隆新開的那家石板烤rou吃飯，之后就沒聽說有什么安排了，應(yīng)該吃完飯就能散了吧。”

    “那結(jié)束的還不算晚，吃三四個小時，八九點能結(jié)束，差不多吧？”

    “恩，我覺得差不多，你想來接我？”咬了幾口勁道的油條，夏之余瞇著眼滿足了，把剩下半截浸入豆?jié){里，不等泡軟迅速拿起，飽含著香醇的豆?jié){又咬了一大口。

    “對呀，想不想mama接？”

    被熱乎乎的豆?jié){灌了滿嘴的人被燙到，咧嘴之余忙不迭地重重一點頭，拖長了聲音含糊道：“想——！”

    成績要么等十點網(wǎng)上查詢，要么打電話或是去學(xué)校拿，本就要去一趟學(xué)校，大清早打開官網(wǎng)只求安心的陸沅晴也沒非要守著電腦，洗了碗筷就帶著閨女兒出門。

    夏之余不放心大佬單獨留在家，擔(dān)心出點兒什么事，特意拿了個大點兒的包還把它帶上了。

    兩人一貓直奔學(xué)校。

    初一初二還沒放暑假，初三學(xué)生們零零散散到了的時候，路過低年級的樓層，還能聽見他們的讀書或是老師的講課聲。

    即將離開校園的孩子們心里有點兒感慨，夏之余在這學(xué)校前后兩輩子加起來待了五年，感情更是非同一般，聽著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心里還有點兒難受。

    把貓給陸沅晴拎著，讓她在一樓大廳稍微等會兒，夏之余收斂了渾身的氣息，努力將存在感降到最低，低著頭拿了支黑筆獨自上樓。

    學(xué)生處在樓梯拐角，也就是正常的教師辦公室掛了個學(xué)生處的牌子，一堆學(xué)生也分不清是哪個班的，從學(xué)生處里面排到樓梯上，擠得不成樣子，半天才朝里面挪一下。

    遠遠望去，辦公室長桌前，學(xué)生們在擺成一排早就被翻亂了的黃褐色檔案袋里找自己的，找到的人再拿著檔案去旁邊的辦公桌退書本費。

    夏之余被人流推著往前走，一步步走得很佛系，低著頭把神識鉆到里面去，也不朝前擠，后面的人推一下動一下；等進了拐角就前進這么一小步，被一直盯著門口的學(xué)生處主任看見了，眼睛一亮，手對著人群里招，“夏之余，之余進來，你的檔案在這里！”

    她下意識應(yīng)聲抬頭，立馬對上了無數(shù)看過來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臉上的情緒轉(zhuǎn)為激動。

    夏！之！余！

    “臥槽，真是夏之余！”

    “剛剛我魚一直在那兒？我去，我咋可能一直沒看見呢！”

    “她來學(xué)校了？！”

    收斂了身上全部氣息佛系排隊的人，在此刻哪怕是在人群中蹲下去也沒用了。一些學(xué)生想給她讓開一條路，但更多的人互相推著，想把她在人群中多留一會兒。

    不說大半個學(xué)校幾乎都是粉絲，單想想最近夏之余的熱度有多高，大家就不想讓她走！

    從筆名曝光開始，自己撕自己一頓saocao作猛如虎，沒等消停又開了簽售會，熱度爆炸占了兩周多的熱搜不說，因為家事和助力公益，成立個人公益基金又霸了一陣子頭條；隨后跟著到來的中考讓大家又把目光放到她成績上去，熱搜、新聞、各路小道消息，幾個月以來就一直沒斷過。

    而兩個月沒來學(xué)校，更讓之前天天能接觸到她的學(xué)生們，好奇心和八卦之心達到了頂點。

    因為夏之余僅有一部古偶劇配角作品，演員身份隨著過多的八卦新聞逐漸開始模糊，拋開演藝事業(yè)上沒有進展之外，小姑娘也沒老老實實待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備戰(zhàn)中考。

    雖然每回鬧出的事都有理有據(jù)，但時間一長難免惹人非議，最直觀的表現(xiàn)就是對小姑娘中考成績唱衰，順便拿她和同齡小演員比一波。

    結(jié)果在這一波黑論將起未起的檔口，《回家》官宣了，邰一導(dǎo)演的名字站出來，帶著公布全演員陣容和12分鐘長預(yù)告片，定檔暑期七月七，讓大家徹底明白，京圈名導(dǎo)和老戲骨們打的那些啞謎，“芽兒”、“帶你回家”之類是什么意思。

    可在這期間，大家都——沒！見！到！人！

    一天都沒來學(xué)校！

    而現(xiàn)在，話題頂端的人就出現(xiàn)在他們中間，都不用伸長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讓在場的這幫孩子們逐漸反應(yīng)過來，迅速沸騰了。

    “都讓讓來，給咱們學(xué)校狀元讓條路，誒！田老師，這可是咱們學(xué)校的黑馬??！市里考了第二呢！瞧瞧，多優(yōu)秀的孩子?！?/br>
    姓田的老師當(dāng)然知道主任是說給那幫學(xué)生們聽的，孩子們年紀小，臉上根本藏不住事兒，更遑論有人都開始討論起來了，手上一個紅章子蓋下去，笑著接話道：“可不是，小余啊，待會兒可得給你王主任和田老師多簽幾個名！”

    校、校狀元？

    市第二？！

    剛炸起來的學(xué)生們被這兩句對話炸懵了，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夏之余趁機鉆過人群，站到王主任身邊，雙手接過自己的檔案和成績條。

    長條最后一個細邊黑格子里寫著七打頭的數(shù)字——726。

    “謝謝王主任?！?/br>
    “欸——我有什么好謝的，”王主任笑著擺擺手，故作壓低聲音道：“多給王老師簽幾個名啊?！?/br>
    夏之余笑著應(yīng)了，旁邊馬上就遞過來幾張她的照片和白紙，還貼心地附了一支記號筆，旁邊田老師拿著數(shù)好的錢和蓋了章的單子跑到這邊來，拿著幾張紙排隊，“也給我簽幾個，我女兒可喜歡你了?！?/br>
    人沒出這間辦公室，夏之余現(xiàn)身學(xué)校和市內(nèi)第二的成績就傳了出去。

    胡嬋聽說自己學(xué)生在學(xué)生處，也跑過來看，身后還跟著幾個小尾巴，是四班的同學(xué)。平時班里成績不大好的男同學(xué)，這會兒反倒敢去辦公室和老師說說話聊聊天，放飛自我地皮一下。

    夏之余簽了幾個名，很快就被胡嬋救到辦公室去，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你在這兒待一會兒吧，等他們散得差不多了再出去，”胡嬋領(lǐng)著幾個學(xué)生進門，也不坐下，轉(zhuǎn)手就從抽屜里拿了幾盒酸奶出來，給大家分吸管，“我還以為要晚上才能見到你，沒想到你親自過來拿檔案了，怎么沒讓你媽過來拿？”

    “初中最后一次來學(xué)校了，后面再回來也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時候，總得自己來一趟才好，”夏之余抿嘴笑一笑，喝了口酸奶道：“不過我媽也來了，就在一樓大廳等我，沒跟我上來?！?/br>
    “那要不要讓你mama上來坐坐？”

    “不用了，一會兒就上課了，一二年級就都回教室了，外面很快就會散了的?！?/br>
    說到初中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這個學(xué)校，胡嬋也有些感慨，眼前圍坐桌前的幾個孩子，是自己帶了三年過來的。

    雖然有些調(diào)皮搗蛋的，但在她眼中存在感也高，感情反倒比那些溫溫吞吞安分守己，不怎么說話又不鬧事的孩子深厚一些，當(dāng)下也微嘆一聲。

    “也就是今天人能齊一點了，高中都不容易聚，等你們再上大學(xué)了，天南地北的去闖蕩，想要見一面就更難了，現(xiàn)在要珍惜啊……像你就報了省重點的高中是吧？黎鶯也是，去省會上了，還有這幾個整天胡鬧的，鄧智爭易飛，你倆是不是去職高了，也不是本地的吧？對，說到職高，市第二出在咱們班，去職高的也出在咱們班，除了你倆還有個喬軍，學(xué)美容美發(fā)去了，就你們仨啊，咱班人是最多的！”

    兩個孩子不好意思地點頭，身邊坐著女孩子，不想就著這個話題多轉(zhuǎn)悠，打著岔活躍氣氛，夏之余聞言有些詫異，“那還不少人去外地上高中啊……”

    她還以為自己這樣的情況是少數(shù)。

    “教育資源還是省會好一點，咱們學(xué)校前幾名都往省會報了，還有市重點那幾個瀾中二中的，不都往省會去嘛，近一點兒還有去外國語的，都已經(jīng)不在市里了；還有更早的，三班徐源，初二就轉(zhuǎn)去京市的學(xué)校了。所以說你們要再聚難呀……誒喲，打鈴了，還挺快?！?/br>
    夏之余剛好一盒酸奶喝到底，吸管尖兒戳著塑料底盒“咯吱咯吱”地響，胡嬋又稍微等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把垃圾桶從桌子底下踢出來，催著她趕快下去，別讓她媽等急了。

    說話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反正晚上還要再見的。

    “好噠，那咱晚上見，我走啦，”夏之余把酸奶盒扔了，站起身邊走邊回頭朝幾人揮著手出了辦公室的門。

    一樓大廳，陸沅晴看著低年級生出的手抄報看得津津有味，等得不耐煩的是大佬，小尖爪子已經(jīng)把布包的線鉤花了好幾根。

    見到陸沅晴，夏之余就把大佬接到自己手中拎著，白了它一眼，“你有什么無聊的，在哪兒不是待著？”

    大佬沒說話，在袋子里翻了個身。

    陸沅晴看一人一貓似模似樣地在說話，好像互相之間真的能聽得懂一樣，沒忍住笑著揉了自家姑娘的頭，手又伸進布袋子里擼了一把柔順的毛。貓在她手心里拱了下，她卻突然想起件事兒來，“余余，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從昨天它進門開始就沒聽過它叫啊？一天一夜了怎么一聲不吭呢?！?/br>
    “剛到新地方有點認生吧，昨晚在我房里叫了大半宿呢，你沒聽見。”夏之余隨口搪塞道，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順手將袋子放在了腿上。

    “三七，乖七七，叫一聲給mama聽聽。”陸沅晴從另一邊上車，伸過手去摸了摸貓下巴，逗弄它說話。

    大佬毛被捋順了，在夏之余腿上踩了幾腳，舒舒服服地趴了下來，任由陸沅晴怎么順毛都不肯張下嘴，夏之余卻猜得到原因，把安全帶扣好舒服地往靠背一倚，忽然改了口，“不過今天確實到現(xiàn)在沒吱聲，要不帶去看醫(yī)生吧？”

    妖生中說人話和獸吼中突然出現(xiàn)了第三個選項。

    陸沅晴滿目擔(dān)憂，學(xué)著貓叫引誘著大佬跟著叫喚一聲。

    “剛好時間還早，去趟寵物醫(yī)院好了。”

    陸沅晴把擼貓的手收回，直起身子坐正，伸手扯過安全帶，“好，剛好步行街那、”

    “喵……”

    夏之余滿意地笑了，“看來是沒事，我們回家吧?！?/br>
    傍晚黃昏。

    夏之余到石板烤rou，路過內(nèi)座走到最外的露天長廊，還沒等進去，就看見玻璃隔斷上掛了學(xué)校的校服上衣，門口還靠了四班的班牌，是每次運動會的時候用的。

    一個班五十多人，坐一排長桌剛好，也占據(jù)了長廊的整塊地盤。

    “余余來了！我們贏了！喝！你們喝！”

    “噢噢噢噢噢——！”

    好動的同學(xué)們擂動長桌，本就輕松活躍的氣氛瞬間熱鬧起來，門口涌過來一群人過來拉夏之余，“剛剛我們在打賭你今晚會不會來，輸了的喝酒，胡老師和黎鶯都咬定你會來了，那幾個傻逼還押你不來哈哈哈哈……”

    “今天吃散伙飯，怎么可能不來，”夏之余彎著眼笑，跟著大家往桌前坐。長桌前還站在那兒的，一看就是賭輸了的人，“喝多少??？不會就一口吧？”

    “怎么可能哦！最少半瓶！”

    “你瞎幾把吹吧，就那幾個能喝半瓶？”

    “老板問要不要上菜了，咱還有多少人沒來??？剛那幾個出去的回來沒？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服務(wù)員拿著單子找到胡嬋，有人拿手機準備打電話喊人，正撥著號，門口又零零散散跑進來個人，趙孟然懷里抱著十幾個公仔，身邊跟著的孫冉手里也拿了幾個，招呼大家，“我們剛剛?cè)プサ?，抓了好多，你們有誰想要過來挑啊！”

    作為班里唯一一對公開的小情侶，兩人從初一談到初三，感情一直很好，高中還報了同一所學(xué)校，據(jù)說兩人以后的打算是都到京市去，雙方父母對兩個孩子的想法已經(jīng)開始認真做規(guī)劃了。

    “這么多都是你們抓上來的？這娃娃質(zhì)量挺好的啊，在哪兒抓的？”

    “六樓，五塊錢一次，就這些個抓了三四百?！?/br>
    劉浩宇比了個大拇指，“然哥牛逼?！?/br>
    走在這堆男生后面的是三四成群的女孩子，下樓逛商場順便買了奶茶。越過攢動的人頭，夏之余一眼看到走進來的黎鶯，小姑娘穿了鵝黃色的半膝吊帶裙，踩著低跟涼鞋，露出來的皮膚白皙，骨骼纖細，在人群里極為亮眼。

    倆人對上目光，互相招了招手，很快就見她小跑過來，把一杯沒開過的奶茶遞到夏之余面前。

    “你來了，專門給你買的冰奶茶，原味半糖不加珍珠?！彼陨詼惤Φ玫靡?，“打賭的事兒你知道嗎？他們喝了沒？”

    “沒呢，打個岔到現(xiàn)在還沒喝?！?/br>
    “那待會兒可不能讓他們賴賬！”

    菜陸陸續(xù)續(xù)的上來，一片鬧騰中，孩子們也漸漸入座了，各自和玩得要好的朋友坐在一起，聊天從最開始就沒有停過，幾十個人發(fā)出平日里能造出的最大動靜，引得外面的人頻頻朝里面望。

    夏之余也坐在長桌的一邊，左右手分別挨著黎鶯和許一諾，對面是高中三年里坐了不少回同桌的小胖子劉浩宇，嗷嗷喊著減肥不能多吃，最近瘦了點已經(jīng)初見成效了，等烤rou上來還是忍不住一筷子接著一筷子。

    胡嬋和班里幾個愛拍照的同學(xué)拿著手機走到長桌的一頭，時不時地就給大家拍一些照片，發(fā)到qq群里，被不少人添加到空間相冊里發(fā)說說。

    一頓散伙飯被吃得熱熱鬧鬧，和之前預(yù)計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多結(jié)束。

    天早就黑透，七樓之上可見外面樓宇霓虹閃爍，陽臺上掠過夏日微涼的晚風(fēng)，吹得人悠閑又自在。

    夏之余從半個小時前，就在qq上和陸沅晴手動云同步雙方動態(tài)，這會兒得知她已經(jīng)到商場坐著了。

    “你要走了？待會兒他們還要唱歌呢吧？”黎鶯看她開始整理耳機線，一指秋千邊聚集的人群，“剛決定的，去高跟鞋那邊。”

    “我媽來接我了，已經(jīng)到商場了?！毕闹嗍稚鲜罩浘€，聞言抬頭看黎鶯一眼，目光在她臉上稍作停留，總覺得她有什么話要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