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溶溶嘗一口
世子的生辰宴禮設在秦宮御園中。 雖然各國禮節(jié)各有不同,但是權(quán)貴們的愛好卻大同小異。無非是盛大又風光的筵席,還有伴著絲竹管弦的紅袖美人。 果然,梁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論到什么年紀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秦人并不講究男女大防,所有賓客都同席而坐,按照地位輩分依次排開,照例是未婚的少男少女們各占一邊,只有成了婚的才大大方方共坐一桌。偏她也大搖大擺坐在霍星流身旁,明明場上還有舞女翩翩,卻不時飛來許多不善的目光。 “來。溶溶嘗一口這個荷葉糯米雞,如今正當時令,荷葉的香氣更濃。肯定比我之前在酒樓吃得更好。” 一只手托著碟子到自己面前,荷葉已經(jīng)被剝開了,雞rou和糯米在蒸制后變得香氣濃郁,梁鳶食欲大動,“啊”一聲張了口,便被喂了一大塊,“唔。確實不錯。幫我在舀半碗湯,要那個山藥排骨的?!?/br> 雖然說不再理他,但架不住這人慣會胡攪蠻纏,頂著這張臉晃在自己面前,置氣了沒多會兒便不再將那話作數(shù)了。 “糯米是發(fā)物,吃兩口便差不多了。再喝湯,旁得要吃不下了。我瞧那鹿rou也炙得不錯,替你片一些來?”霍星流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在兩側(cè)同僚的頻頻側(cè)目下自如地替梁鳶布菜,“我知道你不愛喝酒,特地要了清補涼和酸梅湯,可以慢慢兒喝?!?/br> 這廂竊竊說著話,場上的歌舞終了,眾人便齊聲向世子恭賀生辰。今日的顧野坐在次席,穿著隆重的玄色朝服,頭戴玉冕,與主位上的秦王眉宇已經(jīng)有了幾分相似的風度。 他舉著杯,睥睨著座上諸位,心滿意足的大笑,又用得體的話術(shù)回應,最后與眾人共飲。 梁鳶混在其中喝了兩口湯,作勢臥進霍星流懷里,用只有他聽見的聲音說:“什么時候能輪得到你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霍星流卻心領(lǐng)神會,俯身在她耳邊道,“其實現(xiàn)在都可以。只是,時機未到——我需要一個契機。” 這話是真的。他對她向來坦誠,朝夕相守的這些日子,她幾乎知道了他所有風光霽月下的所有齷齪勾當。不論是與罪臣之后有過命交情,還是拿著貪墨瀆職的證據(jù)脅迫對方為己所用,亦或是與某同樣‘忠君事主’的臣子同在朝中兢兢業(yè)業(yè),又在把酒言歡時原形畢露。 “霍星流。”她幾乎不叫他小侯爺,每次喚他都是名字,只因為心境不同語氣也不同。比如這時,就叫出了兩分纏綿悱惻的意思,“我愛你。” 梁鳶性子倔強,嘴巴也利害,平日里從不曾說什么蜜語甜言。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霍星流都快兜不住笑了,只把她狠狠圈進懷里,“我也是?;厝ピ俣嗾f幾遍給我聽,好不好?” “我不知道旁人相愛是什么樣子,但是我會用自己的方法來愛你?!?/br> “什么?” 絲竹乍起,將他們的聲音淹沒。從水榭后走出來一個穿著流光錦舞裙,頭戴月色薄紗的窈窕美人。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盈盈走向宴席中心,向座上的王和世子拜禮:“妾雪姬,恭祝世子殿下生辰。為了今日,妾特地準備了一曲羽衣舞,略盡綿薄心意?!?/br> 這個人……有些眼熟。 羽衣舞是燕國傳來的,講究婉媚翩然,步伐輕盈。雪姬身型嬌小,體態(tài)玲瓏,衣袖裙擺都比尋常的更寬大飄逸,伴著她的腳步跟著翻飛。風吹起她的發(fā)梢和鬢間步搖,發(fā)出悠然的聲音。那雙水汪汪的含情目在座上流轉(zhuǎn),在看到梁鳶之后,明顯滯了一下,與配樂錯了一拍。她一愣,忙轉(zhuǎn)開眼,將裙擺旋得像朵盛開的花兒,挪著蓮步快步移開了。 梁鳶終于想起來,這是那時的那個人。 她仰著臉,湊到霍星流耳邊道,“我曾見過這個人。就是那時……我在丹陽城外遇到世子,那時便是須卓和這個雪姬?!?/br> “嗯。她原是顧野多年的寵妓。前些日子才為他誕下一雙龍鳳胎,王后大喜,已經(jīng)抬她做側(cè)妃了。雪姬出身不高,母憑子貴,能有今時今日的風光榮寵,也算是造化吧?!?/br> “你倒是對她很熟?” “自然。她原是醉春風里的瘦馬,是我替她贖的身?!?/br> “……你們男人好惡心。” “???” 片刻后,霍星流才懂了她的意思,好氣又好笑,“我沒碰過她。那時她被送來,見我便又是磕頭又是流淚,說什么不肯以色侍人,不肯辱沒門楣——從前她也是個書香世家,父親是地方郡守,結(jié)果遇上連年災害,民不聊生,卻救濟不力,所以被抄了家,子女流放,她生得貌美,便流落到風月之地。左右只是舉手之勞,便幫了?!?/br> “那她怎么又成了世子的家妓?” “不知道。我是親眼看著她從醉春風走的。結(jié)果沒過半年,便在顧野后院又看見了她。身份不同,哪里還會說話?!?/br> “哦?!?/br> 霍星流捏著她的下巴,托起來要她看自己,“吃醋了?” 她搖頭,“無所謂?!庇致柭柤绲溃爸皇怯X得她怪沒氣性。換做是我,若當真受不了那樣的場合,又得了個逃出生天的機會,那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先將臉劃了再說。倘若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守護美好的東西,那美好也會帶來災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說是這樣,但人各有各的活法。她既這樣選了,只要自己不會覺得后悔便是?!彼f著,又拿指腹揉了揉她頰上的rou,“不過你往后行事,萬不可如說得這般決絕。要想著萬事有我,知道么?” 一舞終了,雪姬跪拜在地。 顧野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片刻后才施舍似的展露了笑容,這是當權(quán)者應有的矜持威嚴。他沖她一伸手,緩緩道:“過來。” 嬌嬌小小的美人輕輕頷首,乖巧地上前,坐在了世子身旁。姿態(tài)放得很低,一如她無波無瀾的眼眉。 跟著又是敬了一輪酒,恭祝世子與側(cè)妃喜得麟兒貴女?;粜橇髯匀灰财鹕?,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面。顧野的心情不錯,單臂支著把手,金樽在手中微微晃著,目光掃過他與他身旁的少女,盯著少女頸間的疤,道:“你我自幼一起長大,不必說這些虛言。若是真心賀我,倒不如加把勁,他日將咱們的孩子結(jié)做親家,可好?” 話音剛落,便聽得有人嚯然起身,高聲道:“不好!” 精|彩|收|藏:po18m.v ip | Woo1 8 . V 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