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殷無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什么對應的形容句式。

    什么好像身體被分解啊，什么仿佛穿過一個巨大的罩子啊，什么靈魂被從身體里抽/拉/擠出來啊都不是。

    似乎有那么一點兒，但都不是。

    總之就是難以形容吧。

    再次睜開眼睛的殷無端，看著頭頂呈現(xiàn)出灰白狀的天花板，這樣想。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大概是整個過程過于安逸，如同回到最初的母體。但在那仿佛永恒的寧靜之中，又仿佛潛藏著大量不可破解的信息，甚至喚起了殷無端遠在十年之前的一些回憶。

    那時的作息就如發(fā)條一樣，被jīng準的安排到分秒。從吃飯睡覺，到所謂的活動學習鍛煉，都不需要加入自我意識的思考。

    ――他的大腦與思維都是空dòng的，和那里的所有人一樣，存在的意義只為了能夠乖順和服從的承受而已。因為誕生之初對痛覺感受器的刻意摘除，而徹底失去了生理最后一絲自救的本能；因為對概念認知的局限于誤導，而不知何為喜怒哀樂。

    于是僅剩下的一點點變化就顯得格外珍貴了，即使只是一個帶著體溫的擁抱，或者摩擦相貼后產(chǎn)生的生理本能。讓他能夠在無痛無感無知無覺的世界里，本能的渴望與求索。

    所以永遠不會懂得，那些從外界、從那個家伙那里不斷灌注進來的東西，關(guān)于模糊的qíng感、yù望或者無法對外的刺激，會在他實際上空無一物的殼子里積攢沉淀。直到再也無法注入、徹底崩潰的一天

    這些漫長又短暫的念頭在青年的腦中，僅僅是一秒的回閃。然后他的眼瞳恢復清明，雙手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接著耳邊聽到模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刻門被嘭地打開：

    快跑啊有人類從實驗室里跑出來攻擊喪尸了――?。?！

    殷無端：黑人問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非主流的末世，嗯。

    注①：以上理論參考波爾？安德森短篇《叫我喬》

    ☆、一群人分食一只喪尸（一）

    快跑啊有人類從實驗室里跑出來攻擊喪尸了――?。?！

    ？？？

    一臉懵bī的殷無端和來人對視，大腦完全沒法解讀上面那句話的意思。對方等了三秒都不見他有動作，大概是終于急了，沖過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前后搖晃：

    啊啊啊啊啊殷無端想要命的話趕緊和我離開這個鬼地方，那群家伙為了拿夏徹獎搞出來的、叫l(wèi)squo;人類rsquo;的試驗體忽然全部逃出來了！現(xiàn)在整個研究基地都是攻擊喪尸的人類，他們還會吃我們的腦核啊――不想死的話現(xiàn)在就走！

    殷無端：

    ――WTF？?。?！

    青年他還沒為這龐大的信息量做出反應，就感覺被對方瘋狂的搖晃有點兒頭暈，然后脖子忽然一輕。

    脖子，忽然，一輕。

    下一秒他感覺到視野的顛倒，景物呈下墜狀擦過視網(wǎng)膜。然而奇妙的是他同時還覺得自己還站著，就好像有什么無形的線將整個感知維系在一起，又或者全D游戲里cao縱兩個分可淼那榭觥

    于是他保持著這種微妙的感覺，直到頭磕在地上感覺到加重的眩暈和疼痛，同時眼睛看到了自己的鞋。鞋是他喜歡的某個非品牌牌子，看起來這個平行世界的殷無端，和自己果然是有些相似的。

    但，問題是，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地方，不太，一樣

    個鬼啊啊啊啊?。。?！

    啊不好意思我又用力過度了！頭頂上傳來那個咆哮男一驚一乍的聲音，然后殷無端感覺到自己被捧了起來。天旋地轉(zhuǎn)之間他的視野重新從倒轉(zhuǎn)正，然后在咯啦咯啦幾聲里，恢復了之前的高度和視線。

    殷無端：刺激太大，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要當機了。

    可惜對方?jīng)]給他當機的時間，似乎又伸手想要拽他胳膊，卻在手碰上的瞬間遲疑了一秒，然后縮了回去：算了我不敢拉你，免得像上次你和我的胳膊一起掉了――快走吧，咱們這樣手無縛jī之力的科研型喪尸，就是那群人類手里的一盤菜啊一盤菜！

    殷無端看著他焦急卻始終難掩關(guān)心的神qíng，深吸一口氣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飛快的掃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然后將手邊一個明顯是微型終端的東西扔進了口袋：我沒事，剛醒暈了會兒――走吧。

    還是無端你想的周到。

    等到兩人跑出那個房間、沖上走廊之后，對方感嘆了一聲：我光顧著跑出來，連終端都忘了――要是只有我一個的話，連超市商場之類囤積資源的地方的門都進不去，別說聯(lián)系其他人了。兄弟，來找你果然是正確的！

    不，我覺得這個決定不一定正確。瞄了眼口袋里的終端，殷無端能感覺到它在發(fā)燙――這應該是接收到大量信息的后遺癥，這個平行世界和原世界的科技顯然差不多，連后遺癥都一模一樣。

    顯然就像穿越之前被告知的，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資料，正被導入這里。

    可惜，細節(jié)上相似點很多，最關(guān)鍵的卻差距大到讓他眩暈的地步――瞅了眼身邊這位乍一看長著張文學作品里小明、湯姆、海因茨、穆罕默德之類泯然眾人的臉，仔細一瞧分明臉色發(fā)青泛著死氣、瞳孔也收縮的不正常的兄臺，殷無端覺得，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甚至結(jié)合剛才的斷頭事件，他可以用商邪的顏藝臉發(fā)誓，自個兒現(xiàn)在也是差不多的一副尊容。

    雖然有種走錯片場、因此想怒而罷演的感覺，但聯(lián)系不上組織的殷無端，此刻也只能兢兢業(yè)業(yè)（并一頭霧水）的跟著引導NPC逃跑。對方顯然對這棟建筑的內(nèi)部構(gòu)造很熟，或者說大概這里任何沒有失憶、沒有換芯、沒有路癡的工作人員都應該很熟。

    很熟的不知名青年帶著qiáng行裝熟的殷無端，從逃生通道一路下沖到三樓。然后聽到二樓的位置，傳來不大不小的人聲。

    人聲，人類的聲音。

    以及氣味。

    別問殷無端是怎么聞出人類的氣味的，當你變成一只喪尸的時候你也能聞到。而且在這個認知后傳來的第二個信息，就是可食用、美味，搭配XX果醬風味更佳哦~

    殷無端：

    意識到這一點的殷無端，下一秒條件反she的開始反胃，然后qiáng行控制住自己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他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看向身邊的人喪尸，卻發(fā)現(xiàn)這位不知名兄的臉白了。

    雖然他本身也挺白的，慘白死白沒有一點血色，可以直接去扮演尸體。但這下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詐尸后的尸體跑完一場馬拉松終于歇菜，就算再來十支天里的藥，也休想讓他再堅客sigma;幻搿

    有那么一點兒的，嗯，楚楚可憐。

    生出這個念頭的殷無端，懷疑自己大概是被種族審美觀什么的啃掉了腦子。

    而慘白慘白的小青年似乎完全沒有覺得下面盤踞著一堆宮保jī丁紅燒排骨香辣魚，而是用一系列無聲的動作表達出糟了糟了怎么辦逃不掉了的絕望心qíng。

    殷無端忽然有點好奇，這位之前究竟目睹了什么樣的qíng景，才會對這些呃，人類，恐懼到這種地步。

    大概是始終難以將自己代入喪尸的身份，殷無端幾乎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轉(zhuǎn)悠了三圈，才終于伸手攔了下不知名氏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相反的方向。

    ――背對樓梯口的，有一個不大的小窗。這里是三樓，以喪尸的qíng況來說，摔下去只需要花點時間拼一拼就好。

    這時殷無端又覺得，已經(jīng)能想到這一點的自己，其實身份帶入的還是挺快的。

    于是五分鐘后，某某科研中心的后墻角落里，竄出了兩個并不高大的身影。

    我總覺得我有一塊骨頭沒找到，或者是哪里拼錯了，胯骨上方咯啦咯啦一直在響

    依然跟著不知道叫啥的喪尸努力奔跑的殷無端，揉了揉自己響得很有節(jié)奏感的腰，低聲嘟囔說。

    哎呀兄弟這不重要啦，反正就算真拼錯到明天早上也能長出新的，你說對不？無名氏一邊大踏步的往前跑，一邊在呼嘯的風中努力安慰殷無端，最近的超市離這里就幾分鐘，咱們先去那邊探探qíng況。前幾天我一個小侄女還說呢，看過的什么外星人入侵的末世小說，第一步都是囤物資。

    說著他又開始抱怨：唉，可惜了研究所里那么多囤積的物資，白白便宜那群人類。

    殷無端本來想說，人類能吃喪尸的東西嗎？想了想萬一原主知道這點顯然會露餡，只好把這句話吞下去。

    不過五六分鐘之后，當他們站在超市的食品區(qū)，一人一個包掃食物的時候，殷無端已經(jīng)得到了之前那個疑問的答案。

    ――XX地優(yōu)培鮮ròu、OO快速充能營養(yǎng)劑、磨牙專用ròugān餅：只有高級喪尸才能享受的絕妙體驗林林總總，除了生ròu血漿就是營養(yǎng)劑，以及一切包括卻不限于的周邊產(chǎn)品。

    與人類的食譜相比，其內(nèi)容之貧瘠、實質(zhì)之換湯不換藥，如同舌尖上的華夏與舌尖上的腐國之間的距離。

    不過生ròu的品種倒是很豐富，只要是塊頭大于巴掌的、吃了不會死喪尸的，海陸空基本都包含在里面。

    可惜披著喪尸皮的殷無端有一顆人類的心，尤其是來自一個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吃貨國家，自覺所有沒能經(jīng)過jīng心烹飪的食物，都只能歸在吃不死的范疇里。

    雖然殷無端很懷疑，此時這個狀態(tài)下的他去吃眼前的這些食物，到底會不會吃死。

    即使這里暫時還沒有什么異常qíng況，但不知名兄顯然非常焦慮。他看過殷無端終端里剩余的錢數(shù)（不多不少），然后塞給殷無端一個包又自己拎了一個，商量好兩人分別到超市的什么位置取什么東西后，就匆匆的沖向了目的地。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剛剛將幾袋鮮ròu扔進包里的殷無端掏出終端，輸入了之前約定的代碼。

    然后大片隱藏的資料浮出，倒映在青年同樣呈收縮狀的瞳孔中。

    考慮到跨空間信息傳輸?shù)乃俣群屯暾鹸ing，R公司選擇了最基礎的、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淘汰的文檔錄入。對這幾乎上百年前的舊科技，殷無端適應了一下開頭，然后就順暢的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