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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小慎微了幾天,衛(wèi)司忽然召見幾個大臣去商量事兒。一進到御書房,衛(wèi)司的表qíng與以往不同,溫和得很,仔細看看還帶著點兒笑。 大臣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互相看看,臉色都有些白。 懸著心說了半天的話,衛(wèi)司依然是和和氣氣的,他們存著疑惑,臉上也能扯一扯僵硬的嘴角,露出個笑臉兒來。 從正午聊到了傍晚,奉茶的宮女換了好幾次茶盞,大臣們著實沒法子再喝,可衛(wèi)司一再端起茶杯,還看著他們問怎么不喝,是不是覺得這兒的茶不合口味。 他們哪里能說別的,直接端起茶喝了好幾口。有一個聰明的,就只是沾了沾唇。后來宮女又進到殿里奉茶,衛(wèi)司張口就問:李大人的茶杯可空了? 那位李大人神色一變,茶杯還在自個兒手上,連忙咕咚喝了好幾口,起身回話,肚子里的茶水直晃悠。 沒人敢再耍心眼,又喝了兩杯茶,衛(wèi)司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正事兒。 你們曾上折子讓我登基,如今可還仍是這般的心思? 大臣們皆稱,不敢有半點不敬。 衛(wèi)司點了頭,又說道:卻有個別的主意,今兒叫你們來就是想商量商量。 他臉上平靜溫和,絲毫不見往日的冷漠,方才那句話的語氣有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大臣們知曉重頭戲來了,低著頭,用眼角瞟了瞟旁人,心下沉沉,打起jīng神應對。 這位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衛(wèi)司慢悠悠地說道:眼下北邊兒鬧雪災,要撥賑災糧過去,百姓過得著實不易。登基這事兒就先放一放。 大臣們聽了生疑,北邊兒鬧雪災是不假,可前不久雪已經(jīng)停了,等些日子就到過年的時候,天氣暖和了,自然就什么事兒都沒了。 跟登基有什么沖突。 不過早先就說了先把這事兒放放,他們便點頭應了。衛(wèi)司垂下眼,桌上放著的茶杯通體瓷白,拿到手里把玩,溫熱的很。 我雖不登基,但是要追加一個人為皇帝。 大臣們有些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后,驚疑不定,幾個人對視,又看著衛(wèi)司。他臉上的笑已經(jīng)消失,神qíng極其嚴肅,眉目間藏著威嚴。 出了宮門,幾個大臣的后背皆是出著汗,回到家后,自個兒夫人一瞧,皆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衣裳都濕透了。 又拿了帕子將額頭上的汗珠擦gān,卻壓根沒法子擦gān凈。汗一直往外出個不停。半晌,才臉色灰白的將身邊兒的人推開,自個兒坐到書桌前想事兒。 這朝廷成了衛(wèi)司的玩物了! 竟要追加一個女子為帝,簡直是千古奇聞。心下憤慨,方才無論怎么說,都被衛(wèi)司給噎了回來,他心里又驚又怒,找不到話說。這會兒到了家里,才覺得怒意難消。 沖著外面大嚷:給我拿把刀來! 方才被趕走的夫人還在外面守著,一直懸著心,這會兒聽見里面喊,更是覺得天快塌了,腿一軟就要站不住,旁邊兒的丫鬟連忙扶著。 夫人喘了幾口氣,勉qiáng好了些,里面見沒人應聲,又急又怒,連著喊了幾聲拿刀。 夫人沉下臉,踩著虛軟的步子進去,讓下人們都在外面待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呼吸極輕,身子繃緊:老爺拿刀做什么,若是傷到了可怎么得了。 他拿著筆洗,將里面的水倒在海棠花盆,撇過頭瞪著眼睛,臉色yīn沉,怒氣沖沖:傷到了怕什么,朝廷都折騰的不像樣子了!趕緊拿刀來! 夫人咬著牙含淚,說什么也不肯。 他氣得將手指咬破,血擠在筆洗里面,夫人連忙走過去,見到他在紙上寫字。她驚懼的攔下:老爺,您這是做什么! 他冷笑:我做什么,就不信他能剛當上監(jiān)國就不顧大臣的意見。 夫人看了看紙上的字,心里明白了個大概,沉聲:老爺,您好糊涂!他既然說出了口,怎么會沒想到有人阻攔。他怕是正想找個出頭的立威。 我怕他不成! 夫人臉上滾落了幾滴淚:如今兒子這般有出息,在朝廷里有了立足之地。孫子也剛到了念書的年齡,兒媳肚子里又懷上一個。您要讓這一大家子陪葬不成?我是要追著老爺去的,可他們,我著實不忍啊。 說著便捂著臉嗚咽起來。 他被哭的頭疼,腦子卻清醒了許多,看著旁邊兒傷心的夫人,又瞧了瞧窗戶外面。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癱坐在椅子上,沒了jīng氣神。 其實這些大臣并無什么赤膽忠心,近年來經(jīng)歷了太多次改朝換代,無時無刻都繃緊著腦子里那根弦兒。稍微有了風chuī糙動,便要早作打算。 他們這回不忿,主要是衛(wèi)司想追加薛娘當皇帝。若換成個男的也就罷了,可這不是欺負人么,自然難以忍下。 衛(wèi)司已經(jīng)準備好明兒一大批的人來上奏折。這會兒正倚在g上養(yǎng)jīng蓄銳。薛娘在一邊兒看的直撇嘴,想休息倒是把眼睛閉上啊,這么死盯著她做什么。 搓了搓胳膊,坐的離他遠些。卻被衛(wèi)司抓住了手,往懷里一拉,跌坐在g上。半個身子埋在他懷里。 衛(wèi)司把撐在腦后的手挪開,抱住薛娘,嘴里嘟囔了一句:冷的跟冰坨子似的。 薛娘不樂意,掙扎著起身,被衛(wèi)司在鎖骨上咬了一下,她從懷里把手抽.出來,沖著他后背打下去。他咧著嘴吸氣,皺眉說真夠狠的。 薛娘揚了揚眉,不與他再鬧,問他明兒到底打算怎么做。 衛(wèi)司嚷了一句:問什么問,大晚上的是該聊這事兒的時候么。 薛娘氣笑了:我倒想做別的,你能么? 衛(wèi)司正吊兒郎當?shù)乜粗?,就差chuī個口哨了。忽聽見這話,神qíng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不服氣的直起來身子,打量了一番身下的人,心口憋著氣。過了會兒,喪眉耷拉眼地往她身上一趟。 薛娘直嚷著重。 衛(wèi)司沒搭理,又感覺到在推他,這才沉聲:老實點兒,老子變鬼了非把你弄哭不可。 薛娘慫了。 次日一大早,大臣們就結(jié)著伴兒到宮殿門口讓太監(jiān)稟告一聲。衛(wèi)司正在洗漱,聽見有人傳話,只說讓他們等著。又讓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退下,跟薛娘用了早膳。她瞇著眼睛,揉了揉肚子。 衛(wèi)司笑著說了句沒出息,便往外走了。不再像昨兒一樣,臉上不僅沒了笑,反而冷著臉,讓旁人說一句話都得懸著心。 大臣們穩(wěn)了心神,將折子遞上去。衛(wèi)司打開看了一眼,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坐直了身子,面容變得輕松。 沒想到這么快就想通了。 事qíng進展順利,追加皇帝的典禮cao辦起來要花費些時日,衛(wèi)司又將薛娘生前的墓挪到了皇陵。 他親自去的,手執(zhí)一把油紙傘。那天的日頭好得很,隨行的大臣私底下嘀咕兩句,覺得衛(wèi)司尤為古怪。 薛娘在一邊兒看著,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她還是頭一回看見自個兒的棺材。抿了抿唇,湊到衛(wèi)司耳邊低聲說:你費這么大勁兒,就為了這個? 衛(wèi)司側(cè)了側(cè)頭:你想什么美事兒。 薛娘聽他變了說法,不禁笑了笑。他瞥了薛娘一眼,沒吭聲??粗胺剑[了瞇眼睛,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 大典cao辦完成,薛娘也成了皇帝。衛(wèi)司還燒了一套龍袍給她,看著尤為華麗。薛娘摸了好幾遍,料子光滑的很。穿在身上,把頭發(fā)攏上去,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眸光一轉(zhuǎn),威嚴里透著嫵媚。 看的衛(wèi)司心里直癢癢,動手拽了拽薛娘的衣裳,脖子以下全看不清。咬著牙讓薛娘往一邊兒去。 薛娘看的直樂,見他臉色變得難看,抿著唇說:你著什么急,我就穿了一身衣裳,又沒惹著你。 衛(wèi)司斜著看了她一眼:你穿著衣裳才惹著我。 薛娘接不住話了,扭過頭不與他說話。 又過了幾日,大臣們又開始上折子,請衛(wèi)司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已經(jīng)遂了心愿,該是時候辦正事兒了。 衛(wèi)司看著折子嘆了一聲,拽過來薛娘,讓她看一眼。薛娘用目光掃了掃,都是好話,夸得衛(wèi)司她都不認識了。 點著頭說了句:字兒挺好看。 衛(wèi)司揚眉:就沒別的了? 薛娘:夸得挺假。 衛(wèi)司朝她腦袋上彈了一下,伸了伸懶腰,后背咯吱響。薛娘湊過去給他按了按,數(shù)落道:腿才剛好,就輪到禍害后背了。 這些時日,薛娘一直沒忘了給他治腿,她法力不qiáng,但是架不住日積月累。慢慢他的腿就好了許多,不仔細看壓根瞧不出有毛病。 前幾天才徹底好清。 衛(wèi)司從來不說不用治了的話,每天往g上一躺,往薛娘腿上一搭,歪著頭看著薛娘給他治腿。薛娘說他哪兒像治傷的,就跟公子哥兒似的。 衛(wèi)司嗤笑著沒說話。 這會兒的奏折攤在桌案上,全是讓衛(wèi)司登基的。薛娘知曉他從前最盼著這些,垂了垂眼:你想留下么? 衛(wèi)司正把手里的那本丟下,又找了別的來看,聽見她這么問,皺著眉:留下做什么,當一輩子和尚? 身后的事兒總要想妥當,琢磨了半晌,又叫來幾個大臣說了一番話,走的時候皆是面如土色,但是汗沒像上回一樣。 各個兒在家里等著宮里的信兒,連晚上睡覺都不敢把眼睛全閉上。 過了幾日,宮里傳來消息。 歿了。 紛紛穿上官服,梳洗打扮好了往宮里走,皆是神qíng悲切。一通吵吵嚷嚷,才定下了下葬的日子。說是要跟被追加為皇帝的薛娘合葬。 皺著眉猜測,這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后又聽著人傳閑話,衛(wèi)司的尸身上有外傷,死的時候就他自個兒在殿里,有宮人進去看,才知曉已經(jīng)咽了氣。 不論怎么傳,之前被衛(wèi)司召見過的大臣都一口咬定,讓封越稱帝。衛(wèi)司在的時候,兵權都到了他的手里。就算不主動提出來,皇位也是封越的了。 封越?jīng)]推辭,順勢應了。下葬的那天,看了眼皇陵,神色有些恍惚。竟說不清是怎么走到了今日。 凡間事了,各有各的去處。 地府才開始變得熱鬧。 薛娘盯著眼前的屏風看了半天,那后面便是王母的法器,魂魄合一。閻王爺在旁邊兒勸她眨眨眼睛,他看著都累。薛娘神qíng凝重,側(cè)過頭,問道:他什么時候能恢復? 閻王爺見她這般認真,也收起玩笑話,抿了抿唇,看著那扇屏風:這要看他自己了。但應是用不了多久。 薛娘惴惴不安,想過去屏風后面看看,卻總是被擋回來。這是神仙用來保護自己的法子?;昶请x身,便會自動設出一道結(jié)界。 她嘆了嘆氣,身子蹲下??吭谄溜L上,盼著早點恢復過來。已經(jīng)過了三日,里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天界派人問了好幾回,衡元君可能歸,溺江的水越來越厲害。薛娘原先還能好聲好氣,可架不住一天問五六回,還連著問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