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焚香祭酒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0
他又不傻,蹇碩就是再招人恨,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小士子來輕視。哪怕真瞧不上對方,至少不能放到明面上,落人口舌。 此時,一直緘默不語的崔琰上前行了一禮。 “將軍言重。叔父尚未出仕,與將軍亦無過節(jié),方才絕非有意驚擾將軍的座駕,還望將軍大人大量,改日琰必會登門謝罪?!?/br> 蹇碩仍然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車架旁,距馬車不遠不近的地方停著一只棕色駿馬。馬背上坐著一位五官端正、但身量不是很高的中年將軍。那將軍自始至終都未說過話,此時倒是露出了興味之色:“蹇校尉,我們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時間,再不上路,恐叫天子久候?!?/br> 蹇碩抬起眼皮:“曹校尉若是心急,不妨先行上路?!?/br> 那曹校尉哈哈大笑,湛然若神的眼中卻并沒有多少笑意:“以將軍如今的權(quán)勢,何必和一個尚未及冠的小孩子計較?!?/br> 蹇碩的臉色相當難看。 曹校尉仿佛沒有看到他的不滿,認真地抬頭看了眼天色。 “何大將軍恐怕已經(jīng)到了吧?” 很隨意的一句話,卻讓蹇碩臉色大變。他再顧不上崔家叔侄,用力拂袖,憤聲說了句“起駕”,便隨轱轆前行的馬車消失在二人的視野中。 被落在最后的曹校尉不慌不忙,遙遙朝崔氏叔侄抱拳,算是見禮;馬鞭一揮,驅(qū)馬跟上前方的車駕。 崔頌回了一禮,心中猶在琢磨二人的對話。 能讓蹇碩聞之色變的“何大將軍”,也就只有他的死對頭何進了吧。 可這個曹校尉……又是何人? 曹這個姓讓崔頌首先想到了一個名人,但他不信事情有這么巧。何況,他不記得曹cao早期做過什么武官,史書上好像也沒說他和蹇碩有什么交集——如果不算五色棒打死蹇碩叔父這件事的話。 天下姓曹的人何其多,既然他對“曹校尉”這個稱呼毫無印象,大概對方只是歷史上不曾出現(xiàn)或者被一筆帶過的小人物? 崔頌將這件事擱置腦后,開始琢磨怎么在便宜侄子那兒把剛才的事混過去。 他仔細觀察崔琰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眉毛緊皺,儼然很不高興的模樣。 “既非王孫貴胄,又非三老五更,這蹇碩,好大的排場!” 崔頌有聽卻沒有懂。在便宜侄子那旁敲側(cè)擊了幾句,才知道剛剛蹇碩坐的叫安車,是給王孫貴胄或是德高望重的年老高官坐的,還是最高規(guī)格的四馬安車——就算是皇帝坐的金根車,所駕也不過才六匹馬。 在這個儒學盛行、禮制分明、儀仗即代表身份的年代,蹇碩的行為算是非常出格了。 區(qū)區(qū)一個宦官,再怎么被皇帝寵幸,也不該如此逾禮。 難怪崔琰會氣成這樣。 然而崔琰接下來的話讓崔頌有些發(fā)懵。 崔琰竟和蹇碩想的一樣,以為他剛剛那一箭是故意的。 畢竟經(jīng)歷了兩次黨錮之禍[1],士人們對宦官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互相找茬也不是一次兩次。 這蹇碩又是其中最囂張的一個,看不過去想套他麻袋的人可以繞洛陽城一圈。 再加上原主箭術(shù)高絕,素來推崇自家叔父的崔琰覺得:失誤什么的都是場面話,自家叔父定是對蹇碩的猖狂看不過眼,所以故意找蹇碩的茬,拿箭嚇他,看他出丑。 可崔頌表示自己真是冤的不行。 什么覺得宦官囂張啊,士人與宦官的世仇啊,“看不順眼就是要教訓那廝”啊……他只是不小心射歪了箭,不用給他加這么多戲的。 說句心里話,崔頌對宦官沒什么太大的偏見,人家也不是自愿那啥,難道少了個部件就不是人了么? 不過是不同勢力之間的博弈罷了,宦官和外戚,還有世家,每一方都在為自己謀求利益,誰也不比誰高貴。 “我剛才確非有意為之,”崔頌坦然道,他想起《后漢書》中的一句話,在那句話的基礎上略作改動,表示自己真的沒有教訓蹇碩的意思,“天下憒憒,獨宦官之罪耶?[2]” ——這天下的紛擾,難道是宦官一個人的罪過嗎? 他說得很慢,原本清越的聲音因此低沉下來。 若是細聽,其中似蘊藏著淡淡的無奈與嘆息。 ……當然崔頌的無奈是為了自己,為這地獄難度的角色扮演而心累,來自現(xiàn)代的他可沒有這個時代士人那些高大上的情懷。但聽在旁人耳中,完全不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