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川渝長大的他，有句鄉(xiāng)音特色濃厚的口頭禪是：“莫逼老子，逼急了，老子啥子都做得出來！”

    通常只要這個金句一出，同事們就都知道這位爺，正在火頭上，不宜打擾。

    只有他那不怕死的“黃金搭檔”文迪，總會在后頭幽幽地接上一句：啥子都做得出來？數(shù)學題恐怕不行哦……

    只這一句便可懟得“學霸”蔣志無話可說。

    被懟得多了，蔣志便也學聰明了，那一句放狠話專用的口頭禪，也升級成了：莫逼老子，逼急了，除了數(shù)學題，老子啥子都做的出來！

    這兩人一個嘴欠、一個毒舌，聲名遠播，是經(jīng)市局蓋章認證過的一對活寶！

    盡管蔣志一再地使“低調(diào)些”的眼色給文迪，但興頭上的文迪壓根不理他，自顧自地把搭檔的老底都抖落了出來。

    蔣志使眼色使得眼睛都疼了，見對方仍噼里啪啦地說個沒完，又不能當眾抽他，于是只好無語地跟著笑笑。

    等文迪說完了那段單口相聲似的介紹。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潘小竹，才往前跨了一小步。

    女孩子對長得好看的男生，有天生的雷達。

    她剛進門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領(lǐng)導著“國”字打頭任務(wù)的隊長居然不是個禿頭大叔，而是個外型俊朗的青年人。

    她淑女地理了一下頭發(fā)，總算有了點身為“警花”的偶像包袱：“隊長好，我是潘小竹，請多多關(guān)照?！蹦橇辆ЬУ?、略帶害羞的眼神，也是帥哥專享的限量版！

    看著他們挨個地在沈聽面前做自我介紹。陳聰生出一種家長，看孩子當眾表演才藝的心情。

    倆逗b，一花癡，真是家門不幸啊……

    沈聽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近齡人輕松地聊過天。

    看著眼前性格各異，卻都挺有意思的三個新同事，他覺得自己也跟著多了幾分活力。

    “幸會，沈聽?！?/br>
    沈、沈聽？！

    聽到了這個名字，剛剛還在心里質(zhì)疑隊長帶隊能力的蔣志，頓時眼睛一亮。

    口直心快的文迪連忙追問：“哪個沈哪個聽？”

    他心想：不會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沈聽吧？！

    “沈從文的沈，用耳朵聽的聽。”

    “耳朵??！”捕捉到關(guān)鍵詞的潘小竹，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她的淑女形象沒能維持得了半分鐘，就原形畢露。

    “你不會就是燕京公安大學的那個‘耳朵’吧！”

    公安系統(tǒng)里，叫沈聽的或許很多，可外號“耳朵”，還畢業(yè)于燕京公安大學的，卻只有一個！

    在警校生心目中，燕京公大的‘耳朵’是個傳奇人物。

    在校四年，他獨自包攬了全部科目的年級第一，據(jù)說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但“外貌說”一向只是個傳說。因為翻看沈聽的檔案，就會發(fā)現(xiàn)，在校期間，他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資料，甚至在當年的畢業(yè)合影中，都沒有露面。

    可這并不妨礙“耳朵”成為“警界傳說”，反倒給這段傳說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據(jù)說，他第一次立功才二十三歲。那天，他作為某市代表，去錫城與數(shù)十個省市選拔出的優(yōu)秀網(wǎng)安、技偵人才一起開學習交流會。

    當天中午，去附近金融街吃午餐的沈聽，在午餐結(jié)束后，遇上了一起“獨狼行動”。

    “獨狼行動”指的是，單個恐怖分子在無組織的情況下，獨自采取的、以自殺式炸彈襲擊為手段的極端暴力活動。

    那個喪心病狂的暴徒手持槍械，在人流密集的金融街，連開三槍。所幸三槍都打空了，沒有人受傷。

    而赤手空拳的沈聽，在發(fā)現(xiàn)sao亂后，只花了半分鐘，就制服了引發(fā)sao亂的歹徒。

    后來，警方發(fā)現(xiàn)該男子身上綁了十五公斤的tnt。這個數(shù)量的tnt一旦在市中心引爆，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而將這場暴亂輕松扼殺在搖籃中的“耳朵”沈聽，只花了三十秒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一等功。

    畢業(yè)后沒幾年，二十七歲的他，又因多次在特大任務(wù)中做出了卓越貢獻，被國家公安部破格提拔至一級警督。

    這位外號“耳朵”的神人，受過的表彰，拿過的榮譽，比某些支隊在役的所有人拿過的，加起來還多！

    在全體矚目中，沈聽輕輕點了點頭：“我是從燕京公大畢業(yè)的?！?/br>
    這幾年，他有過很多任務(wù)代號，什么“小丑”、什么“桃木”，但哪個都沒有“耳朵”來得親切。

    耳朵這個諢名，是他在燕京公大讀書時，一嘴欠的室友給起的。而后，不知不覺，就全校皆知了。

    即便后來畢了業(yè)，這個外號鮮少再被人當面提起。

    但在許多警察的閑聊中，燕京公大的“耳朵”也仍然是用來指代沈聽的專有名詞。

    眼前這個，看著養(yǎng)尊處優(yōu)，像個特權(quán)階級富二代的年輕人，居然是沈聽？

    蔣志覺得自己以貌取人的壞毛病可以改改了。

    我家隊長就是傳說中豐神俊朗的一級警督沈聽?。?！

    潘小竹的內(nèi)心沸騰了?。?！

    作為警察系統(tǒng)里最擅長對外八卦的警花，潘小竹曾給體制外的姐妹們科普過，二十七歲就成為一級警督，是個什么水平。

    除去混吃等死的老油子不算，普通優(yōu)秀的警察至少干二十四年才能升到這個警銜。

    這意味著，二十七歲就是一級警督的沈聽，四年就升完了別人二十四年才能升完的警銜，立了n次別人一輩子都立不了一次的功。

    第23章

    我們的隊長居然是沈聽！

    心緒起伏得波瀾壯闊的文迪，忽的戲精上身。他默默走到辦公桌前，拿了紙筆給沈聽遞過去：“隊長，你能幫我簽個名嗎？你是我的偶像?！?/br>
    還在讀警校時，為了往自己臉上貼金，文迪曾不止一次地強調(diào)：“我是從江滬市來的，和“耳朵”沈聽是老鄉(xiāng)哦?！?/br>
    而從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靠戶籍地，來硬攀親戚了！

    去兄弟市開會，也無需再去跟人攀比今年自己究竟經(jīng)手了多少個案件！只要輕飄飄地來一句：“我們的隊長是沈聽。”那被同儕們集體羨慕的感覺，光用想的就爽翻了！

    當然也只能是想一想。事涉保密行動，他不至于嘴欠到這個份兒上。但心潮卻是真的澎湃，仿佛已經(jīng)看到，那可愛的集體一等功勛章，正在不遠處朝自己招手。

    陳聰很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就連他自己，在知道“桃木”是沈聽時，也“百感交集”。

    “差不多得了??！雖然拍馬屁不犯法，但也別太過分了！”

    “真情流露、這絕對是真情流露！”

    陳聰沒好氣地瞪文迪一眼，轉(zhuǎn)過頭向沈聽赧笑道：“雖然總愛瞎犯貧，但專業(yè)上還是靠得住的?！?/br>
    沈聽倒是沒懷疑隊友的專業(yè)素質(zhì)，只是被人當面叫作“偶像”，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他一向擅長掩飾情緒，沒人察覺他難得地害羞了一下。

    在小小的插曲過后，特別行動小隊正式開始了他們第一場隊內(nèi)會議。

    雖然隊員們相對年輕，平日的工作氛圍也特別歡樂活躍。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們對待工作一向?qū)I(yè)認真。

    在這個案件中，大家的側(cè)重點有所不同，但在談?wù)摰阶约贺撠熒钊胝{(diào)查的板塊時，無一不是條理清晰，依據(jù)充分。

    蔣志負責向沈聽做總結(jié)報告，他神情嚴肅道：“兇手準備充分，思慮周密。殺人肯定也抱有某種明確的目的。目前看來，我們都認為，李廣強相關(guān)方作案的可能性較大。但李廣強已經(jīng)沒有在世的直系親屬了，查下來也沒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別的知心好友。因此，沒辦法通過摸排他的人際關(guān)系，來列嫌疑人名單。討論后，我們決定還是要從兇手的殺人動機入手?！?/br>
    將手中的紙質(zhì)文件翻頁后，他繼續(xù)說：“通過走訪被害人陳峰的工作單位，在整理其經(jīng)手過的案件明細時，我們發(fā)現(xiàn)除了在05年案件里身亡的警察沈某是陳峰的好友以外，他和李廣強還有其他交集?！?/br>
    “其他交集？”

    “對。雖然被害人陳峰沒有直接參與李廣強案的查辦。但他曾積極參與過另一起關(guān)聯(lián)案件，還給該案提供了斷案的證據(jù)。那個關(guān)聯(lián)案件就是同年偵破的，兒科醫(yī)生販毒案?！笔Y志說完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十五年前，特別行動隊的大部分成員，都還只是中學生。

    可他們卻都還對當年轟動全城的“兒科醫(yī)生販毒案”有著一些模糊的印象。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販毒案就是因為李廣強嗑藥殺人，才被牽出來的吧？”潘小竹努力從腦海里搜刮著一切關(guān)于那起販毒案的記憶。

    雖然時隔久遠，當時她年紀又還小，但因為那個案件里的毒梟，身份特殊，人前人后，反差巨大。而案件的偵破過程，本身也頗有戲劇張力，因此引起了坊間的大量討論。

    家里的長輩們，當時只要見面就基本都在談?wù)撨@個案子，所以直到現(xiàn)在，潘小竹仍記得不少此案的相關(guān)細節(jié)。

    “嗯，我查了李廣強案的閱卷筆錄和證據(jù)材料清單，當年，警方在他的藏身之處，搜出不少用于靜脈注射的毒品。那是一種在當時癮君子之間很流行的混合型毒品?！?/br>
    蔣志的臉上浮現(xiàn)出對毒販的天然厭惡，語氣也生硬了許多：“當年，某毒販組織號稱研發(fā)出了一種獨家毒品。這其實就是將多種毒品按一定比例混合，得到的一種混合物。毒販使用混合工藝制毒，一方面可以降低生產(chǎn)成本、增加利潤，另一方面還提高了產(chǎn)品的成癮性和獨特性。”

    就在大家一起在心里暗罵：販毒就該下地獄時。

    蔣志又一臉嫌惡道：“癮君子在習慣吸食這種混合型毒品之后。一旦毒癮發(fā)作，再吸食普通的毒品是無法緩解癮頭的。也因為這種獨特性，混合型毒品在05年的毒品交易市場上，獨占鰲頭，一直供不應求?！?/br>
    當年，因步行街殺人案的影響十分惡劣，省廳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時間便下了死命令，要求徹查引發(fā)殺人慘案的涉毒犯罪。

    那個時候，市里禁毒和刑偵兩邊的壓力都很大。

    其實市緝毒隊，在此之前就已經(jīng)盯上了某個制造混合毒品的販毒組織，也早在其中安插了多名線人。

    但由于毒販們的反偵察意識較高，組織內(nèi)部上下游，有非常嚴密的隔離機制，跨級間絕不互通消息。因此，警方遲遲沒敢收網(wǎng)，生怕打草驚蛇，令大魚漏網(wǎng)。

    兇殺案發(fā)生后，通過增加警力、加大投入等方法，警方迅速摸清了該涉案毒品的供求脈絡(luò)。并明確了毒販是有組織地在利用一家名為“航宇貿(mào)易”的公司，作為掩護，從事制毒、販毒的犯罪事實。

    在制定了收網(wǎng)計劃后，市局聯(lián)合多個跨省、市的兄弟單位，雷霆出擊，一舉殲敵。

    那一次的行動，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獲全勝。因為除了航宇貿(mào)易明面上的控制人，警方還循著線人提供的線索，將用兒科主任身份作為掩護的幕后大毒梟安康抓捕歸案，并鞏固了許多直接證據(jù)，形成了完整的證據(jù)鏈條。

    即便后來，狡猾的毒販頭目，也就是那個兒科主任安康，至死都在否認販毒罪行。但由于警方在他車里搜到了大量直接物證，兼之還有一位線人自愿出庭指認，人證物證俱全。因而在檢察院發(fā)起公訴后，主審法官依據(jù)這些證據(jù)，做出了零口供定罪的判決……

    坐在一旁聽了很久的陳聰，皺著眉問：“你前面說，陳峰曾給當年那起販毒案提供過斷案證據(jù)。難不成那個出庭指認安康的，是陳峰的線人？”

    如果當時出庭的，真的是陳峰的線人。

    那“02·05殺警案”的調(diào)查方向?qū)厝徊煌?/br>
    兇手可能真和李廣強無關(guān)，而是毒販安康的人！

    而李廣強的指紋，不過是他用來故弄玄虛，轉(zhuǎn)移焦點的道具！

    這樣一來，也就解釋得通，為什么跟李廣強無冤無仇的陳峰會被如此殘忍地殺害了。——這是毒梟方面，在向當年參與案件的警察實施報復！

    “陳隊，你聽我說完?！笔Y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起了圖庫中的照片。

    當年那起販毒案是超級大案，光案卷就有上萬頁。

    蔣志沒時間一一細看，但他把案卷里的一些重要證據(jù)拍了下來。

    他一邊翻照片，一邊繼續(xù)說：“鑒于兒科醫(yī)生販毒案和05年的步行街殺人案有著不偏遠的相關(guān)性。我仔細查了案卷，在證據(jù)清單上的物證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幾下，最終畫面停留在一張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