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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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程度上,他身上還有著許多令人討厭的缺點。比如自傲、再比如臭脾氣…… 以前就常常聽警隊里的其他長輩說,“你陳峰伯伯,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經常無視紀律,擅自行動。跟他一起共事,有時能把我們都氣死?!?/br> 如此想來,那些僵尸會不會是他沒有上報,擅自調查取證時所留下的呢?如果真是這樣,那至少出發(fā)點是為了查案,也算瑕不掩瑜。 可如果,只是在河邊奔走多年的行路人,不慎弄濕了鞋。那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所造就的另一重悲劇了吧。 但不管現(xiàn)實如何,沈聽都明白自己別無選擇。他只能繼續(xù)往前走,查出真相,并試著接受。 辦公室到接待處的一小段路,他走得心事重重,但面上卻仍舊儻蕩,見到楚淮南,立刻神采飛揚地笑著打招呼:“嘿,熱心群眾!” 可楚淮南竟然沒有理他,甚至隱約瞪了他一眼。沒等他近前,便自己轉身先走了。 沈聽莫名其妙地跟在對方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到了停車場。 停在停車場的那輛賓利,車牌已經重新?lián)Q回成了那一大串零。但這輛楚淮南的專用座駕,全然沒了以前昂貴內斂的氣勢。因為,整輛車都被沈聽撞得面目全非。 原本優(yōu)雅又銳利的車頭,凹陷嚴重,左側的大燈碎得只??帐幨幍臒艨?,車尾也變了形。后備箱中央處,那個原本用來開啟后備箱的logo鍵,凹折出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弧度。而兩側的車門更被刮得露出了底漆?!駛€被人用刀子,劃破了精致臉蛋的美人。 沈聽揉了揉因保持同個姿勢看審訊監(jiān)控,而發(fā)酸的脖子,按著宋辭的邏輯笑著胡扯道:“喲,撞成這樣啦!我也沒錢賠,你要不介意,日后rou償?!?/br> 楚淮南聞言,輕飄飄地掃過來一眼。和剛剛略帶點惱的瞪眼不同,這一下似笑非笑的掃視,像小蟲子的觸須,搔起渾身酥麻的癢。 沈聽被他盯得有些后悔,懊惱自己干嘛非得學宋辭嘴欠。 眼前這位“盤靚條順”資本家,看著好像不怎么“直”。萬一這么撩下去,撩出情債來,難不成真要他舍身從賊? 這么想著,趕緊閉了嘴。一邊暗自把貪色放蕩的宋辭,罵了第一百二十遍,一邊默默打開車門,屈身坐了進去。 司機開來的另一輛車,就停在不遠處。但見沈聽坐進了受損嚴重的賓利里,楚淮南便沒提醒他換車的事,只笑了笑,跟著坐上了駕駛座。 撩后立刻逃,是眼前這個青年人慣用的套路。楚淮南早學會了自娛自樂,車子剛發(fā)動,握著換檔桿的手便順著對方挺括的褲腿,往大腿根處結結實實地揩了把油。 手掌下的肌rou明顯繃得死緊,楚淮南從沈聽清澈而笑意盎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瞬間的勉強。于是滿意地收回手,將車緩緩地開了出去。 先前的不高興,因這“一把”,一掃而光,資本家因笑意而舒展開的唇線,如同丘比特拉開的弓,弓弦震動著發(fā)出曖昧的低語:“我不介意你日后rou償,先收一點利息。” 沈聽石化了一秒,而后憋著毆打公民的沖動,不忍直視地轉過臉去。車窗外,是一列用金屬色、標準楷體寫著的『江滬市公安局盧安分局』幾個大字。 沈警督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是不是應該下車,跟治安大隊的同事們報個警。但轉念一想,這個程度的性sao擾,大概還夠不上治安拘留的。更何況都是大男人,摸個腿,應該也沒什么……的吧。 開解了自己的沈聽,假裝側著頭看窗外的街景,不斷說服著自己,要學會適應資本家像射線般灼熱的眼神。 行駛途中,缺了一只眼睛的賓利,受到了大把同行車輛駕駛員的關注。 男性對跑車大概有著天然的熱愛。面對被撞得損失慘重的賓利,好幾個男駕駛員都放下車窗,好奇地向他們張望。 但作為受損車輛的男主人,楚淮南卻絲毫沒覺得有什么值得心疼的。他面色如常地開著車,時不時用余光瞄一眼,在副駕駛座上正襟危坐的青年。 此刻,因側著臉,那人修長的側頸從上衣中毫無保留地露了出來。這個角度十分容易引人遐想。 脖頸到肩膀處的肌rou,拉出一道充滿誘惑的弧線,流暢的線條,自耳根一路蜿蜒到領口…… 楚淮南默默收回目光。 車已經開到他們追李宋元的那片棚戶區(qū)附近。 為打破車里暗流涌動的曖昧尷尬,不知道自己被默默打量了一番的沈聽,撐著下巴隨口問:“你怎么對這片這么熟悉?難道在資本家的圈子里,還流行研究江滬市棚戶區(qū)的分布位置?” 楚淮南“呵”地笑起來,用眼神示意沈聽看看道路兩旁隨處可見的動遷標語。 抬眼望去,到處都是『和諧拆遷、利國利民!』、 『謠言使居民耽誤時機,少得益!』、『黃牛和磚家不會對您的利益負責!』之類的紅底白字的動員口號。 資本家笑著平淡道:“這個地塊是遠南中的標,已經在著手準備拆遷安置了?!?/br> 沈聽噎了半天,也沒找到話接,只好短短地“哦”了一聲。這會兒才終于知道,要跟資本家在同一個頻道聊天,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天漸漸暗下來,絢爛的霓虹為江滬市的夜色,披上了一件流光溢彩的外衣。內環(huán)隧道里有些堵,前車一動不動,楚淮南便干脆掛了空檔,轉過臉來望著他。 沈聽被他盯得發(fā)毛,視線從窗外收回來,一臉狐疑地問:“干嘛?” “不干嘛,看看?!辟Y本家坦蕩地用目光描摹著眼前人的身體,似笑非笑地感嘆道:“你也沒長幾兩rou啊,要怎么rou償?” 沈聽立馬聯(lián)想起,自己前幾天看過的新聞——受豬瘟影響,近來豬rou價格暴漲。算起來,如果論斤賣的話,他大概也能值十分之一的補漆錢? 在確信賣了自己都賠不起后,他佯裝無賴地一撇嘴,一招道德綁架使得游刃有余:“你楚總還差那點兒修車錢?” 斜斜望過來的青年人,滿臉的欠收拾,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錢的手勢,特別無恥地笑道:“你就當這錢是做了慈善吧?!?/br> 楚淮南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兀自覺得那兩根手指間捏著的,仿佛是一顆摸不透的心。 而在沈聽看來,這些天,楚淮南若有似無的親近,到底是真的性向小眾,還是故意試探,尚不能下定論。 但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綜合對方的處事風格考量,他賭楚淮南即便當真喜歡男人,也不會愿意做下面的那個。 于是,結合著宋辭的純“1”屬性,半笑不笑道:“rou償也可以,但我只做上面的那個?!?/br> 聽完他的條件,楚淮南又笑起來,墨色的眼睛里倒映著窗外的流光。他也賭了一把,賭這個看著很浪蕩的青年人,大概沒有聽說過“騎乘”。于是特別地大方聳了聳肩:“我無所謂,隨便你。”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沈聽如同吃了個隔夜饅頭,硬邦邦地鯁在喉嚨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什么叫你無所謂,隨便我?難不成被徐凱說得跟伏地魔一樣的資本家,迷他迷得可以為愛躺倒? 他臉上仍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心里卻炸開了鍋。這才總算知道什么叫做臉上笑嘻嘻,心里mmp。 好在,這個時候,一直堵得像停車場的隧道內,車流開始緩緩重新動起來。內環(huán)不能鳴笛,在后車瘋狂閃了好一陣大燈后,楚淮南終于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又目不斜視地開起車來。 “你說,李環(huán)明到案了嗎?” 一直被隊友們認為思維過分跳躍的沈聽,倒十分能適應楚淮南轉移得很快的話題。他伸了個懶腰,握拳在酸痛的背上捶了兩下,才懶洋洋地答:“我怎么知道?但警察又不傻。連我們都被盤問了一個小時。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已經被問過話了吧?!?/br> …… 第45章 其實,沈聽早就知道, 李環(huán)明在李宋元被抓捕歸案前不久, 就已主動到公安機關報了案。 他向接待的民警反映說,自己的堂兄李宋元, 有重大的殺人嫌疑。 派出所的民警在得知他提供的是有關02.05殺警案的線索后, 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刑偵支隊。 在對李環(huán)明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的詢問后, 當值刑警確認了他在陳峰失蹤的當晚,與幾個同事一起加班到隔天中午, 因此有著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于是,在填寫了住址、聯(lián)系方式等信息后,李環(huán)明便被準許暫時回家等消息。 徹夜無眠的李環(huán)明,第二天一大早, 就到we fashion辭了職。 臨走時, 他熨帖地謝過了每一個曾經照顧他, 或被他照顧過的同事。 此時, 雖然離李宋元被捕還不到24個小時,但由于前一天,好幾個同事都在警察的詢問中,幫李環(huán)明做了不在場證明。因此,辦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 這個一向是軟柿子的老好人, 有個殺了人還分尸、烹煮并拋尸的變態(tài)親戚。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昨夜, 在把李環(huán)明排除在外的同事群聊中, 出現(xiàn)得最多的一句話。 作為需要一起共事的同事, 大家心里都不免對這個“老實人”,隱隱生出種說不出來的排斥。聽到他要離開公司,多數(shù)人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李環(huán)明看得出來,只有肖瀟,是真在為他的辭職而感到惋惜。 收拾好個人用品后,他走進了肖瀟的辦公室。 肖瀟正在假公濟私地“復習”一期路星河的采訪視頻。 屏幕中笑容溫暖的青年人,正在感謝陪伴自己度過解約期那段低谷的同事們。 肖瀟自動把“同事們”過濾成了林有匪,不由露出一臉幸福的姨母笑。 李環(huán)明沉重的心情,在看到肖瀟的笑容后稍霽,“肖主編?!?/br> 肖瀟按下暫停鍵,斂住笑意,抬頭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李環(huán)明“嗯”了一聲。 肖瀟站起來,正想寬慰他兩句,李環(huán)明卻突然開口說:“肖主編,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嗯?什么話?” 李環(huán)明低著頭猶豫了片刻,瘦削而青白的臉上,浮出一層輕微的紅暈:“其實,從入職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br> 貼著褲縫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有些話現(xiàn)在不說,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說了,他鼓足勇氣,帶著對美好的全部向往,孤注一擲道:“我喜歡你很久了,想問問你,我們之間會有可能嗎?” 肖瀟驚訝地瞪大眼,愣了幾秒,才抱歉地笑道:“謝謝你啊,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毕肓讼胗盅a充道:“而且我們已經訂婚了。” 李環(huán)明猛地抬起頭,微紅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失了魂般地頻頻點頭:“哦,是這樣啊。” 他窘迫而失望透頂?shù)臉幼?,讓肖瀟微有些不忍。 世界上大概沒有比失業(yè)后又馬上失戀,更慘的事情了。 何況李環(huán)明家還剛出了個殺人犯……這么大的事兒,對他的打擊也一定很大吧。 肖瀟善良地寬慰:“李環(huán)明,抱歉啊,謝謝你喜歡我。你也不要太傷心啦!我其實沒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擁有更好的人生……”。 不會了,不會有更好的人,也沒有更好的人生。 李環(huán)明的臉在突然漲紅后,又緩緩褪去了血色。他大概好幾天都沒有睡好了,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頰與青色的眼眶,襯得那張圓臉,比平時更慘淡幾分,慘淡得近乎枯槁,“肖主編,沒事了,謝謝你。那我先走了,再見?!?/br> 他像是一盞被吹滅了的燈,孤獨地佇立在黑暗中,又像是一位在暗夜里,失去唯一光源的行路人,偏離了原來的方向,轉過身,背著不遠處的黎明,朝那道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走去。 …… 在一個仿佛永遠都等不到日出的夜晚,一道冰冷的熒光,照在因希望枯竭而格外憔悴的臉孔上。 李環(huán)明瀏覽著網絡上鋪天蓋地,有關『02.05殺警案』已告破的新聞。他伸手摸了摸犯罪嫌疑人被打了馬賽克的臉,而后打開了另外一個網頁。 頁面上是一封email。 發(fā)件人是[w]。 李環(huán)明緊緊盯著那封來自whisper的郵件。 郵件里,和陳峰并列著的,是另外一個仇敵的名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移動鼠標,點開那封主題為『速走』的郵件。 這封郵件是他在李宋元被捕的兩小時前收到的。正文里只有一句話『警方已起疑,你倆,速走』。發(fā)件人還在『你倆』上打了個著重號。 在收到郵件后,李環(huán)明立刻用李宋元提前為他準備好的那張黑卡,通知李宋元,要他馬上想辦法離開江滬市! 卻不料,警方的動作比他們想象中快得多,盡管李宋元立即改變了線路,試圖出城,卻也還是太遲了。 而他在駕車逃亡前,特意叮囑,不管具體情況如何,只要四十分鐘后,李環(huán)明沒接到他的回電,就立刻要向公安機關報案,舉報是他殺的人。 李環(huán)明為此,難得和他起了爭執(zhí)。 但李宋元堅決得令人無法反駁:“這么多年來,為了不被黑警找到,我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我殺陳峰,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不單單是因為當年他和咱爸的案子有關,還想殺我滅口,更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咱爸死得不明不白,十五年前的那個案子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