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滿級綠茶三歲半、荒野求生直播間[美食]、怎么那么壞、攀金枝、合歡宗的女修絕不認輸[穿書]、溫柔縱我、錦鯉小嬌夫[八零]、又是努力投喂老婆的一天、原來我是太子白月光、[我英同人]Love Songs :
常清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緒,抬眼看了墻上掛的壁鐘。 還剩下些時間,見沈聽長久地沉默著, 他有意緩和這過于凝重的氣氛,便聊起近況。 沈聽是個典型的優(yōu)等生,只要有關(guān)任務(wù),他就都會做到盡善盡美。 不過最近忙著料理貝隆,每周兩次的心理咨詢已經(jīng)落下好幾次。 上次來的時候他的心理狀態(tài)并不穩(wěn)定。這次兩人談?wù)摰脑掝}雖然沉重,但常清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在內(nèi)心,與自我達成了某種程度的統(tǒng)一。 對于沈聽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 早年家庭生活里,父親形象的缺失,讓沈聽變得敏感而要強。 常清知道,他是個自控力很強的人,卻不是一個自洽的人。 自洽就是自我的統(tǒng)一。 在很多年前,常清就有發(fā)現(xiàn)這個骨子里很倔強、認死理、愿意犧牲一切去實現(xiàn)自我信念的年輕人,他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實際上并不統(tǒng)一。 他極度要強,常以苛刻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萬事向內(nèi)歸責,總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因此也默默承擔了遠超其個人應(yīng)當承擔的壓力與責任。 這種非人標準的自我苛責,讓沈聽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在事業(yè)上取得了絕對亮眼的成績。 可對于個人而言,這卻并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總以難以企及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就總會有難以求全的時候。 比如多年前,沈聽在執(zhí)行臥底時,親眼看著同伴在眼前犧牲…… 他是個很能忍委屈的人,因此下意識地收著自己的負面情緒,試圖獨自消化。 但作為他當年的心理督導(dǎo),常清非常清楚,習(xí)慣于自我問責的沈聽花了大量的時間,才逐漸平復(fù),從內(nèi)疚與自責之中走出來。 “要是我動作更快一些,或許他就不會犧牲了。” “他的死,我有責任?!?/br> …… 在心理學(xué)范疇中,“本我”是指內(nèi)心最原始的我,是完全的潛意識,代表內(nèi)心真實直白的欲望,遵循絕對的快樂原則,怎么快樂怎樣過活。 “自我”則是保持現(xiàn)在三觀、人格確立的我,負責處理現(xiàn)實世界的事情,平衡“本我”和“超我”,不讓兩者引起沖突。 而“超我”是社會規(guī)則下負責仲裁的我,是一種內(nèi)在的道德判斷。也就是理想中,完全符合自我要求的我,是一種社會賦予的上升物。 超我是孤獨的我,是博愛的我,是信仰中的我,是絕對完美的我。 沈聽總要求他自己是完美的。 一直以來,他都給常清過于“收著”的感覺。但在說到楚淮南的時候,他的情緒會難得變得稍微外露。 常清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情緒上細微的差異。這說明,對于沈聽而言,遠南集團年輕的主人、江滬市資本大鱷,是與眾不同的。 “宋辭這個身份,你適應(yīng)得很不錯。”簡單的交談后,常清得出結(jié)論。 沈聽在初始階段曾非常排斥要“成為”宋辭,這也是他申請心理輔導(dǎo)的原因。 宋辭男女通吃的放蕩與極度混亂的私生活讓他連逢場作戲都覺得難以忍受。 不過托楚淮南的福,宋辭身邊的那一幫朋友都知道他現(xiàn)在“名草有主”,楚淮南又“家教極嚴”,近來亂七八糟的局已經(jīng)鮮少有人叫他。 常清本想再問問,之前咨詢里被屢屢提起的那個“楚淮南”最近是否“安生”。 沈聽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明晃晃地閃著“楚淮南”的名字。接通后,沒說幾句,他就皺著眉起身示意要先走。 路星河出事了,這是楚淮南從楚秋白那得到的消息。 楚秋白的原話是,“路星河還沒脫離生命危險,進重癥監(jiān)護室了,林有匪也快差不多了?!?/br> 電話里說不清楚細節(jié),沈聽立刻開車去和楚淮南匯合。 …… 路星河睜開眼睛,頭腦仍然混沌,卻心有靈犀地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林有匪驚惶的目光。 透過icu的玻璃窗,他第一次看到對方的臉上出現(xiàn)畏懼和恐慌。 頭腦不清,因此一切都遵循潛意識。 脫離、反抗…… 身心俱病入膏肓的青年人像是抓到了主導(dǎo)者致命的弱點,失去血色的臉上緩緩浮出一個病態(tài)的微笑。 他深陷厭世的旋渦之中,無比厭惡周遭一切的人與物。 當然,最厭惡的還是總不由自主地追逐著林有匪的自己。 原來,你也會害怕。 原來,你希望我活下去。 對峙、平等,不想要被掌控。 因此,我偏不。 毫無征兆地,不惜命的獵物伸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氧氣面罩。 警報尖銳地響起來,值班的醫(yī)護人員沖到床前,林有匪卻一直沒動,只是隔著玻璃窗定定地看著他。 路星河艱難地側(cè)過臉同他對視,玻璃窗外,林有匪臉上忍受著巨大痛苦的表情,讓他心酸得喘不過氣來,窒息感像卡住脖子的手,他知道那絕不單單只是因為失去了氧氣面罩。 在再次陷入黑暗之前,路星河心想:如果人無法選擇如何生存,至少要能夠主宰自己的死亡。 在痛恨與深愛的矛盾心情里反復(fù)煎熬,實在太累了。 而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企圖讓林有匪不順心的自己,也著實可惡。 長痛不如短痛,哪怕是為了林有匪。 這么反復(fù)無常地折磨著他的自己,還是死掉比較好…… 一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尚未脫離生命危險的病人,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icu里,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拔掉了氧氣面罩! 這么荒謬的事,整個醫(yī)院上下都前所未聞。 盡管icu的值班醫(yī)生立刻重新接上了氧氣面罩,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路星河又是公眾人物,一整個下午知情的醫(yī)護人員們都在就此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路星河被綁架的消息,起初并沒有外人知情。 他所在的劇組對外也只宣稱說路星河是因身體原因,暫時離開劇組的,不久之后就會回來重新和大家團聚。 但一名副導(dǎo)演因為和總導(dǎo)演不合而負氣出走,知曉內(nèi)情的他第一時間對外爆料說路星河無法正常繼續(xù)拍攝是因為在拍攝過程中遭到了綁架。 路星河的演藝事業(yè)如日中天,粉絲黏度又很高,他和林有匪的cp粉在圈內(nèi)更是出了名的戰(zhàn)斗力強。 消息一出,立刻激起了千層浪。 大波粉絲列舉了劇組的種種錯處,包括安保問題、待遇問題、通告時間不科學(xué)等一系列問題。 路星河的執(zhí)行經(jīng)紀maggie的電話被打爆了,剛開始她還能向關(guān)心路星河的媒體們稍作解釋,但隨著電話數(shù)目的猛增,不堪其擾的maggie只好在林有匪的授意下被迫關(guān)掉了手機。 林有匪也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許多關(guān)心與打探,但他一條信息都沒有回。 路星河拔掉氧氣面罩的行為驚到了醫(yī)生,也重創(chuàng)了他。 他因受傷和接連的驚嚇而感到心力交瘁,疲憊地坐在病房門外一言不發(fā)。 明明包下了整一層,明明走廊里都是為他工作的保鏢。可林有匪卻仍然心悸心慌,總覺得有只未知的手,隱沒在暗處,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從他懷里奪走禁錮多時的珍寶。 他精疲力竭,無暇旁顧。 此刻,他誰也不想理,無論是守在醫(yī)院門口的媒體,還是前來問詢的警察。 網(wǎng)上有數(shù)千萬名網(wǎng)友正就他們的事情進行著討論。 但林有匪靜默地坐在繁忙的4g信號中,一句話都沒講。 中途,路星河又短暫地清醒過一次,但很快又睡了過去。 他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當晚就從icu轉(zhuǎn)入了普通病房,但林有匪卻仍然沒有勇氣近距離地去看他。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被需要。 第159章 昏睡中, 路星河做了個夢, 他夢見有次兩人吵架,他發(fā)脾氣把林有匪送的東西全扔進了垃圾桶——掛在墻上的畫、各種各樣的裝飾擺件、手表、袖扣。 林有匪沒有提前溝通就擅自替他推了一部名導(dǎo)演的電影邀約,路星河為他的自作主張大動肝火, 吵起來的時候,他甚至摔爛了那組林有匪拍回來的、一百多年前沙俄皇室用過的古董水晶杯。 林有匪打來了十幾通電話都被他掛掉了, 后來索性拉黑, 他卻不死心換了個號碼繼續(xù)打。路星河一怒之下徹底關(guān)機,蒙著被子睡覺。 一覺醒過來,林有匪買的畫仍掛在墻上, 他送的擺件也都回歸了原位。要不是原來放沙皇水晶杯的地方被換成了一株藍色重瓣康乃馨, 路星河簡直懷疑他們之前的爭吵只是個不切實際虛假的夢境。 藍色康乃馨的花語是——純潔的愛。 除此之外,路星河從未見林有匪送過其他花。 想起來, 這個家伙好像對藍色的康乃馨著迷,以前他還曾問好奇這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義,林有匪用棕褐色的眼睛盯了他半天, 神情溫柔而虔誠,語氣真誠得如同唱詩班的對神靈的頌答:“實話是, 我并不愛花,喜歡這株,只因它為你所栽?!?/br> 路星河啞然失笑, 難不成他在林有匪心目中,竟是個花匠?——還是只種藍色康乃馨的那種。 林有匪的主動示好,讓路星河的心情稍微平復(fù)了一點。他披著衣服走到柜子前, 去看那朵被藝術(shù)品包圍的康乃馨。 還帶著露水的花朵十分嬌嫩,卻一點也不脆弱,層疊交錯的淺藍色花瓣,邊緣都隨機卷著些不規(guī)則的淺黃,像被火舌燙卷的藍色油畫。 鼻尖飄來一股噴香的煙火氣,路星河忍不住踱步推門出去。 明亮的餐廳中,系著圍裙的林有匪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朝他溫柔而歉意地笑:“餓了吧,可以吃飯了?!?/br> 那一刻,他想,這個人這么好,以后盡量不吵架了吧。 …… 最耗精神的是清明夢,而最讓人迷惑的則是夢中夢。 夢里路星河睜開眼睛,黑暗中夜燈孤獨地發(fā)出幽白的光。他出了一身冷汗,躡手躡腳地起來,想去浴室沖個澡,可還沒挨到床邊,就被身邊人伸出的手不由分說地重新禁錮到溫軟的床榻上,金屬材質(zhì)的鎖鏈碰撞出清脆的叮鈴聲。 病床上的路星河為此重重地抽搐了一下,他竭力地掙動起來,氧氣面罩因劇烈喘息而凝起一片漫漶的水霧。 坐在床邊的林有匪心情和神色同樣復(fù)雜,摸著他被冷汗浸濕的額頭,轉(zhuǎn)頭求助醫(yī)生:“他很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