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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暗渡在線閱讀 - 第194節(jié)

第194節(jié)

    林有匪仍然靠坐在窗邊,窗戶被推開了一絲縫, 帶著涼爽氣息的晚風拂面而來。太陽的光影把他正對著窗戶的那一面照得很亮,明暗交錯間, 尤襯得他的下頜弧度優(yōu)越, 一絲贅rou都無。

    深色的虹膜被微微垂著的眼皮蓋了一半,濃密的睫毛垂出一個妥當完美的側影,他的臉浸在白晝最后的殘照中, 白得生出一圈朦朧而傷感的光暈。

    路星河從書本透著墨香的紙頁里抬頭, 望見他俊美溫和的側臉, 腦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只想哭。

    他很喜歡這樣的傍晚,很喜歡在這樣的傍晚里和看起來通透簡單的林有匪無聲地對坐。可正是因為太喜歡了, 所以一旦想到這些都不能長久,就恨不得世界能在此刻毀滅, 用死亡的永恒維持住這靜謐的假象。

    書上說,人的另一個名稱叫做欲望。路星河對此深以為然,面對林有匪他口是心非,得隴望蜀。想要被愛, 又想要自由,想要長久,想要永恒,想貪婪地握住一切的不可能。

    在此之前,他曾做過無數(shù)次極端的假設。

    如果林有匪是個罪無可恕的壞人,你還會愛他嗎?

    如果林有匪不再愛你了,你能夠坦然接受這份不被愛著的自由嗎?

    這是所謂最壞的打算,如果他能夠承擔,那一切都有了出口。

    可路星河絕望地發(fā)覺,哪怕林有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也一定會包庇他,哪怕有一天林有匪不再愛他,他也根本離不開他。

    當意識到這些時,他如墜冰窟。

    常以為,是懦夫襯托了英雄,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是眾生度化了佛祖。事實也的確如此,一切的不幸都源于比較。

    一只流浪貓在垃圾堆里撿食,它真的可憐嗎?不,一點也不,可有一種辦法能讓她立刻變得悲慘,給它一罐罐頭,摸摸它的頭,然后再轉(zhuǎn)身走開……

    如果不曾被溫柔地愛過,就無法體會到獨自熬過慢慢長夜究竟是種怎樣的孤獨。

    他討厭自己總毫無安全感地疑神疑鬼,討厭無法完全信任林有匪,需要時刻保持警惕的緊繃,更討厭明知道林有匪并不坦誠,卻還是無法停止愛他的自己。

    這種對待親密關系時長久的緊繃和自我厭惡,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huán)。在半年前他開始明顯發(fā)覺自己有失眠和幻聽的癥狀,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fā)加重。

    醫(yī)生給他開了氟西汀、艾司唑侖之類的藥片,他吃了半年癥狀卻并沒有好轉(zhuǎn),索性自暴自棄不再吃了。

    林有匪當然不肯,每天都親自盯著他吃藥,哄他的樣子讓路星河的雞皮疙瘩爬了一身。多好的愛人啊,可惜不是真的。

    他花了兩年自以為比誰都了解林有匪,卻不想最終是通過一臺電腦才稍微認識了枕邊人,真是蠢。

    晚餐是西式的,南瓜奶油濃湯和一道傳統(tǒng)鵝肝都提現(xiàn)出此處廚師不俗的水準。

    可惜美人遇上了瞎子。一點葷腥都不想吃的路星河對著那盤肥膩的鵝肝干嘔了好幾次,這一回保鏢沒有退出去而是站在餐桌邊看著他們吃,見他作嘔,身材更高的那個笑了笑:“不知道到還以為你有了?!陛p蔑的神色隔著墨鏡都藏不住。

    路星河額上和鼻翼都布著細汗,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在他開口前,那名多嘴的保鏢突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路星河抬眼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他的手背上叉著一把锃亮的鋼叉,血汩汩地涌出來,流得地板上到處都是。

    林有匪捏著僅剩的一把切鵝肝的西餐刀,眼神晦暗:“管好你的嘴?!?/br>
    他出手又很又準,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場這么多人竟沒人能看得清他的動作。

    保鏢咬著牙把叉子拔下來,滿眼都是怒火燒出的紅,卻礙著梁碩反復交代的“一定要客氣一點”而不敢跟林有匪發(fā)難,按著傷口咬牙切齒地說:“謝謝林先生賜教?!?/br>
    林有匪放下刀,淡淡地說:“賜教談不上,如果再管不住你的嘴,以后的教訓只能讓人燒給你了?!?/br>
    保鏢敢怒而不敢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林先生說的是?!?/br>
    林有匪優(yōu)雅地切下一塊鵝肝放進嘴里:“是油膩了點,讓廚房備碗粥,再要幾個爽口的小菜?!?/br>
    他早看出來,這兩名保鏢是朽木充棟梁,做主的人不在是絕不敢為難他們的。對方是誰尚未可知,但有一點卻很清楚,他們費勁周折地“請”他來這里做客,為的絕不是要他的命。

    那個所謂的主人應該是想從他這里知道或得到些什么,只要能確定這一點,那現(xiàn)在究竟是誰占了下風,亦未可知。

    粥很快就端了上來,林有匪嘗了一口才推到路星河面前:“吃一點?!蹦抗庥|到他的臉,堅冰般的表情立刻有了松動,他露齒笑,促狹地開起了玩笑:“別餓壞了我兒子。”

    路星河為他的惡趣味而抬起頭,沉默了一會兒,拿起勺子開始喝粥:“難道你還重男輕女?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女兒?”

    “酸兒辣女?!绷钟蟹撕V定:“你又不吃辣的。”

    路星河短暫地笑了笑:“神經(jīng)病?!?/br>
    林有匪放下餐具,伸手過來捏他的臉:“會開玩笑還會罵人,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不那么恨我啦?”

    路星河的臉登時一僵。

    林有匪理解地笑笑,松開手,轉(zhuǎn)而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臉頰:“恨我也沒關系的,是我騙了你,是我不好?!?/br>
    “那你會改嗎?”路星河問:你以后能不能都跟我說實話?”

    這個問題似曾相識。

    林有匪看著他,黑色的眼睛里有著明暗交錯的震動,最終他說:“抱歉。”

    路星河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沒關系,至少我能確定這一次你沒有騙我?!彼裣骂^食不知味地喝了幾口粥,而后放下碗說:“我去洗澡?!?/br>
    林有匪站起來率先進了洗手間,地方不大,但五臟俱全。在這種私密的空間,墻角的攝像機便尤其顯得礙眼。

    林有匪挽起袖子說:“你等等。”

    路星河聽話地站在外面等,可過了半個小時也不見林有匪出來,他耐心用盡開門進去。墻角的攝像頭被林有匪拆了下來,線和零件散落了一地,林有匪沒有工具,正在徒手和一顆擰得很緊的螺絲做斗爭。

    “你在干什么?”

    林有匪沒空抬頭,對他說:“你快進來幫把手?!?/br>
    路星河走到他面前蹲下來問:“這是什么?”

    “電路板?!?/br>
    “你還會做電工?”

    “嗯,會一點?!?/br>
    “那我要做點什么?”

    “幫我把那根紅色的線遞過來。”

    路星河把線遞給他,林有匪沒接線,反倒抓住了他的手,路星河沒動,他便就著路星河的手接起了線。

    “再給我那根藍色的?!?/br>
    “嗯。”

    “你在想什么?”林有匪百忙之中抽空問。

    “我在想,那兩個保鏢是死了嗎?為什么就隨便我們這么破壞他們的攝像頭?”

    林有匪又笑起來,笑容里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得意:“我動了點手腳,他們現(xiàn)在收到的是固定畫面,不知道我們在干什么,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路星河朝他無奈地瞪了一眼:“哪有人自己這么問的。”

    “你就不能夸夸我?”林有匪手上沒停,嘴上也不閑著:“鄙人想要討個好臉色也不容易,在路老板身邊混口飯吃可真難?!?/br>
    “那你還不好好表現(xiàn)?”

    林有匪伸出手,意味深長地用指腹摩挲他淡色的嘴唇:“你想我怎么個表現(xiàn)法?”

    路星河用舌尖沿著被他摸過的地方舔了舔:“你是蠟燭嗎?點了才會亮?”

    林有匪當然不是不點不亮的蠟燭,也不是撥了才會動的算盤珠子。他舉一反三地湊過去吻那兩片尚帶著米香氣的嘴唇。路星河環(huán)上他的脖子,反客為主地把舌頭伸進了他的嘴里。

    第214章

    人的另一個名稱叫做欲望。

    有人說是懦夫襯托了英雄, 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是眾生度化了佛祖。事實也的確如此,一切的不幸都源于對比。

    林有匪曾寫過一封從未寄出的信箋:如果沒有見過光,或許黑暗也不會如此難熬。你不在, 人間暗無天日, 死氣沉沉;你肯來,煉獄花團錦簇, 繁星點點。

    誰也想不到, 這個在匣琦明島上只手遮天的賭業(yè)巨擘,在醫(yī)療板塊有目共睹的青年大亨當寫起愛人時, 柔軟得如同每一個情怯的普通少年。

    路星河怕他前后不一,他自己又何嘗不怕?

    他每天都恨不得能把對方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 藏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他壓抑著、隱忍著, 無時無刻不在擔憂,總有一天自己會崩潰發(fā)瘋,然后理智全無地把應該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路星河徹底藏起來。

    電影、電視劇統(tǒng)統(tǒng)都不準拍!要演也只能演給他一個人看。至于對手戲?能站在他身邊的人只有他林有匪一個。

    暴虐的念頭一旦起勢便像在曠野上肆無忌憚瘋長的雜草, 長得野蠻而不講道理。

    林有匪不得不更為小心地控制著自己,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理智, 更溫和一些。可他知道,路星河懂他。有時只他深深的一眼,就能把正在和其他演員對戲的路星河看得打個哆嗦。

    想要霸占他的念頭與日俱增, 可林有匪自己也知道,他不能, 也不敢。

    論開創(chuàng)事業(yè),論追查真相,林有匪膽大包天。

    他敢于跨山踏水,也無畏攀月摘星, 這世上沒有他不敢渡的風浪,只有一位他不敢與之同舟共濟的愛人。

    船或許不小,可浪卻太大。

    業(yè)界眾人對靠博彩業(yè)發(fā)家的林有匪向來有個共識——這世上就沒有他林老板不敢下的注。

    可他們不知道,其實,是有的。

    那些賭注里,永遠都不會有路星河。

    他是他不能用于抵押的珍寶,是被靈魂包裹著的、最核心、也最純粹的欲望。

    濕潤的嘴唇順著脖子吻下去,路星河閉著眼睛喘息,環(huán)著他脖子的手臂軟軟地搭在頸后,林有匪伏在他的耳邊,濕熱的氣息伴著低沉微啞的嗓音往耳朵里鉆:“you look good enough to eat.”

    路星河渾身一震,睜開眼睛迷茫地看向他,有別于聽到母語的羞恥,這一句略帶戲謔的調(diào)情,讓他的心燙得如同被愛點燃后留下的殘骸,那是需要用一生去清掃的灰燼。

    洗手間的門被反鎖起來,林有匪將他抵在了門板上,耐心地教他應該如何直面自己的欲望。

    柔軟而渴望的吻,讓一直很配合的路星河突然小聲地哭了出來:“你是真的林有匪嗎?”他問。

    不明白這是一個怎樣慎重問題的林有匪伸出舌頭舔去他眼角的眼淚,溫柔而殘忍地吻他被熱汗浸濕的鬢角:“我不知道。如果你希望我是真的,那我就是,如果你不希望,那就當這是場夢吧?!?/br>
    受到了莫大蠱惑與暗示的路星河愣了愣,因為動情而明亮的黑色瞳孔逐漸黯淡下去。

    “原來是在做夢啊。”他呢喃著。

    擁抱著他的男人一下子頂了進來,他嗚咽著牢牢抱住他,“我很喜歡你,林有匪?!?/br>
    他久違的配合與坦然讓林有匪鼻息粗重:“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嗯?”

    “我很喜歡你,林有匪?!痹趬衾?,他允許自己說無數(shù)遍:“我真的很喜歡你,林有匪。”

    “有多喜歡?”

    “很喜歡?!彼驗槌酝炊е齑?,卻仍然不勝其煩地繼續(xù)補充:“是那種就算你不再喜歡我,我也會一直喜歡你的那種喜歡?!?/br>
    這像個繞口令,林有匪卻被哄得笑起來:“傻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