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看她失去意識，掌心翻過來，紫檀木的錦盒憑空出現(xiàn)，他將錦盒打開，取出一粒珍珠般的丹藥讓她服下，她本來不穩(wěn)的氣息因此平順許多。

    他緩緩松了口氣，又摸了摸她的臉，想起他方才倒下時她護(hù)著他的模樣，魔怔般道：“我會補(bǔ)償你的，一定會好好補(bǔ)償你的。”

    至于怎么補(bǔ)償，都得等姬玉醒過來好了再說。

    影月仙宗的仙牢里，晏停云被五花大綁，他盤膝坐著閉目養(yǎng)神，片刻之后，他睜開眼望出去，嘴角勾起興味的笑：“是你啊，沒想到第一個來見我的人居然是你?！彼^，“你不怕嗎？這個時候來見我，被影月的人知道你我有關(guān)可怎么辦？”

    月長歌披著黑色的連帽斗篷，臉色難看道：“你怎會被抓？你想干什么？你對師尊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他不是好好的嗎，被我抓的是我啊，你怎么反而來質(zhì)問我呢？”晏停云無辜道。

    月長歌冷聲說：“可師尊受傷了，我親眼所見，是你干的對不對？”

    晏停云好聲好氣說：“當(dāng)然不是了，是姬玉干的，與我無關(guān)?！?/br>
    “是她？！”月長歌愣住了，“怎么可能！”

    晏停云解釋說：“當(dāng)然是她啊，登云決那日我在她體內(nèi)中了魔蠱，本想著替你對付她，可你的好師尊太心疼她了，見一時半會解不了魔蠱，怕她難受，就干脆把魔蠱移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他攤手道，“如今為了拔除魔蠱，不受魔氣cao控，他干脆生剖挖心啊，對自己下手何等之狠。”

    “……他……他為了姬玉，不惜自己中蠱？”月長歌臉色蒼白，“為了拔蠱，還生挖自己的心？他竟能為姬玉如此？”

    “是啊，本尊也沒想到，今日本來還是想幫你去處理姬玉，這不反被他抓了——畢竟我可是耗費(fèi)半生修為中下了魔蠱，原本的實(shí)力就敵不過他，如今更敵不過了?！标掏Ｔ瓶蓱z兮兮道，“這下本尊可要靠你了，月仙子。你可不要忘了本尊啊，若真被審問，本尊可不一定能什么都不說?！?/br>
    “你……你說得又不一定是真話，你怎么可能為了我冒險，你肯定是存了別的心思?！痹麻L歌質(zhì)疑道。

    “月仙子這樣說我可真是要傷心了，我為你付出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事，一點(diǎn)報酬都還沒收你的，你怎可那般想我？”

    晏停云很英俊很英俊，他娓娓動聽說什么的時候，非常具有迷惑性。

    月長歌皺起眉，良久才道：“你不要威脅我，我討厭死了被你威脅，一次又一次！”

    “我怎會威脅你呢？我怎么舍得？我們可是最親密的伙伴啊，我這不是實(shí)話實(shí)說，讓月仙子早日做好背起判欺師滅祖勾結(jié)魔尊的罪名嗎？到時我們就可以一起待在這仙牢了，也算痛快?！标掏Ｔ普f得很歡快，好像真的很期待那一幕。

    月長歌咬唇道：“我才不會欺師滅祖勾結(jié)魔尊……我才不會……”

    “那我們之間算什么呢？我們的朝夕相處月仙子都忘了？我可沒忘，你身體里的魔氣和從我身上得來的修為也沒忘?！?/br>
    晏停云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讓月長歌覺得棘手，她隱忍許久道：“你什么都不準(zhǔn)說。”

    “可萬一他們用了手段，我便是不想說也得說啊?！?/br>
    “我會想辦法放你走！但今天不行，今天我沒準(zhǔn)備，我得馬上走了，一會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了?！?/br>
    她快速說完，一溜煙兒跑，晏停云適當(dāng)?shù)靥嵝训溃骸皳?jù)我猜測，你的好師尊寧可挖心也要拔除魔蠱，肯定是和姬玉有了什么矛盾，你若趁機(jī)去蒼梧之上看看，肯定不會失望。這是我又一次誠意，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在著寂寂寒牢里苦苦守候太久呀。”

    月長歌奔跑的腳步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xù)。

    晏停云輕笑起來，笑聲愉悅，聽不出半點(diǎn)懼意。

    姬玉不知自己這次睡了多久才醒，只是醒來時，身上已經(jīng)沒那么難受了。

    她皺眉望向身邊，一眼便看見了陸清嘉。

    他換了衣裳，臉色也好了些，似乎沒什么事了。

    好像傷了心臟，剖了魔蠱，又動用法力和晏停云一戰(zhàn)，對他影響并不大。

    他沒發(fā)現(xiàn)她醒了，側(cè)靠在床邊，墨發(fā)披散，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什么。

    姬玉試著動了動手，很好，有些力氣了。

    她努力撐起身子，陸清嘉這時才后知后覺她醒了，急忙靠過來扶起她。

    “醒了為何不躺著?！标懬寮蔚吐暤溃澳氵€傷著，需要多休息，你想要什么告訴我便是，我?guī)湍闳?。?/br>
    他體貼地幫她墊了枕頭，姬玉看了一眼，心想，他這會兒倒是很會照顧人。

    “你呢？”姬玉靠好了，聲音沙啞道，“你怎么樣了？”

    陸清嘉見她一醒來就關(guān)心自己，有些欣喜，眉心鳳翎閃了一下，輕聲道：“我很好?！甭灶D，又像是覺得這樣她會真的不在意他的傷，于是換了個語氣說，“其實(shí)也不算好，只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

    姬玉沉默了一會說：“你為何不休息？”

    “我不用休息，我想守著你?！?/br>
    因?yàn)橹雷约鹤鲥e了事，知道她的性子如何，所以很擔(dān)心為她療傷之后，她好了便要走，所以他一直守在這，別人誰守著他都不放心，一定要自己才行。

    而且……他掩去眼底神色，不想讓她看出他壓抑的陰冷心思。

    他是沒有盡全力幫她療傷的，尹如煙拿來的那些療傷圣藥他沒給她用多少，他不想她好得那么快，好了就代表有力氣離開他了。

    姬玉這時是不知道他這些心思的，她只是說：“你的傷要如何才能好？”

    陸清嘉思索片刻道：“等你好的時候，我大約也差不多好了。”

    姬玉看著他心口的位置：“那里……還好嗎？”

    陸清嘉不自覺捂住心口，想到心臟被劃破時的痛，他眼眶發(fā)熱，眸光炙熱道：“只要你在，它就還是完整的。”

    姬玉微微抿唇，沒說話。

    陸清嘉看著她沉默的樣子，總覺得她疏離冷淡了不少。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暗示太多了，總之，她這樣讓他有些害怕。

    他垂眸思索少頃，脫鞋上了床榻，就在她身邊躺下。

    “玉兒?！?/br>
    他們枕著同一個枕頭，他手落在她的鼻尖，輕點(diǎn)了一下，幽幽笑道：“我好像一直沒坦白跟你說過一句話?！?/br>
    姬玉眨了眨眼：“什么話？”

    陸清嘉靠近她，用自己的鼻尖貼著她，睫毛刺得她有些癢。

    “你以前問我是不是喜歡你，我只說是。”他低低道，“卻不曾更明確地告訴你。”

    姬玉有些想到他要說什么了，她唇瓣動了動，欲語，但他開口更快。

    “我是喜歡你的?！标懬寮斡行┩回＃趾孟窈茏匀坏卣f，“玉兒，我是喜歡你的，我很喜歡你，亦或說……”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唇，又柔又啞道，“我愛你?！?/br>
    “姬玉，我愛你?！?/br>
    姬玉渾身一震，脊背僵硬，耳畔嗡鳴不止。

    第52章

    陸清嘉那么別扭的人，有一天竟會主動跟她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真的讓她很意外。

    姬玉好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等回過神來，就看陸清嘉等得太久，已經(jīng)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緩緩后撤，離她遠(yuǎn)了一些，側(cè)身背對著她，烏黑的發(fā)絲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側(cè)臉，她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氣息有些冷冽。

    姬玉又看了一會，才低低開口道：“你說你愛我。”

    陸清嘉脊背僵了一下，良久才應(yīng)了一聲：“是?！?/br>
    “那我想跟你好好說說之前的事?！奔в褡⒁曋谋秤暗?，“這不是你第一次試探我，但我比第一次更介意，知道為什么嗎？”

    她低聲道：“不是因?yàn)槲沂芰藗且驗(yàn)槲乙呀?jīng)同你說過想要你坦白，可你還是一意孤行?！?/br>
    陸清嘉解釋道：“我是受魔蠱cao控?！?/br>
    “沒了它你就真的不會在心里疑惑這個嗎？”姬玉看他匆忙轉(zhuǎn)身，對上他的眼睛道，“就真的不會去想，我到底能不能像月長歌一樣為你做到那般？”

    陸清嘉眼眸黯然，說不出話來。

    姬玉繼續(xù)道：“其實(shí)你若想知道，根本不必如此試探我，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如果要我像月長歌那樣無腦地為你犧牲付出，我是做不到的?！?/br>
    陸清嘉怔了怔，極力克制著心底翻涌的情緒。

    姬玉不慌不忙道：“可你難道會因?yàn)檎l對你做到了，就喜歡上對方嗎？”她問他，“難道因?yàn)槲易霾坏?，你便……不愛我了嗎？?/br>
    陸清嘉之前才剛剛想過，哪怕她做不到，他也不會不愛她的。

    他廣袖下的手慢慢握拳，指甲陷進(jìn)rou里，細(xì)微的疼讓他稍稍冷靜了一些。

    姬玉看他平復(fù)了一些，靠近他，輕輕撫過他的臉道：“你不該拿我和月長歌作比較的，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她呢？你拿她和我比，是不是代表她在你心里，其實(shí)也有取代我的可能？”

    “當(dāng)然不是！”陸清嘉失聲否認(rèn)，“沒人能取代你，永遠(yuǎn)沒有?！?/br>
    姬玉凝著他，看他認(rèn)真執(zhí)著的眼神，良久，嘆息一聲道：“我不想標(biāo)榜自己，但我真的也為你犧牲很多了。我受不了像你對她那般刻意的折磨，但我放著安穩(wěn)日子不過同你在一起，招惹了那么多厲害角色，你以為我不會怕嗎？”

    她輕聲道：“我很怕的，有時睡著還會做噩夢，你中魔蠱時我說了會拼命保護(hù)你，我也做到了。你還要我怎么樣呢？”

    “我……”陸清嘉眼尾緋紅，他一時歡喜她能這樣推心置腹地同他說心里話，一時又害怕去理解她的話，那會顯得他更過分。

    “不要因?yàn)槲冶憩F(xiàn)得沒那么狂熱，就以為我真的很薄情?！奔в穸⒅?，摸了摸他濕潤的眼尾道，“你再拿我和她比，再做類似之前那樣的事，我一定會走，我之前是如何拼了命保護(hù)你的，那時就會如何拼了命也要離開你?！?/br>
    她一字一頓，下了決斷。

    換做別人，誰都好，她都能說服自己忍耐，但月長歌不行。

    因?yàn)槿绻龥]來這里，他們是真的會在一起。

    陸清嘉聽到她最后的決斷，心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眼神放空，過了一會才說：“我知道了?！?/br>
    他感覺自己沒太聽清她前面的話，只聽見一句“一定會走”。

    這四個字在他腦子里來回重復(fù)，他再去看姬玉的時候，笑得很溫柔道：“我不會再那么做了，之前是因?yàn)橛心M在，之后一定不會了?！?/br>
    姬玉聽完，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清嘉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額頭，喃聲說：“你的傷勢著實(shí)有些棘手，我要好好想想辦法才行，你先休息，我去一趟影月宮。”

    姬玉看他要走，背影較之以前有些瘦削，于是說：“你也要好好療傷，你的傷比我更重。”

    生剖魔蠱傷了心臟，肯定比她的情況嚴(yán)重。

    陸清嘉背影頓了一下，轉(zhuǎn)眸笑著說了一聲“好”便離開了。

    姬玉看他這樣離開，心里很不踏實(shí)，總有種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

    仙牢里，晏停云終于等到了陸清嘉，他沒去什么影月宮，而是來見他。

    晏停云閉著眼睛，不用睜開都知道來的是誰。

    他輕笑道：“我等了這樣久，可算把你等來了?！?/br>
    陸清嘉靜靜注視著他，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