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呈看著他，“忙嗎？在這里還行？”

    “挺好的?！蹦腥穗p手按了下腰，“累是累，我是覺得挺好的，干得踏實。”

    顧呈嗯了一聲。

    “對了呈哥?！蹦贻p男人想到了一件事，抓了抓頭皮，“那個，李…”

    溫芷聽到“李”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沒事，你直說就行，你嫂子知道?！?/br>
    “昨晚雪兒她來問我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蹦贻p男人提到了雪兒倆字，言語間有一絲隱約的溫柔掠過，身子也站得直了些， “因為我不知道該咋說，我就沒告訴她你已經(jīng)知道了?！?/br>
    顧呈微微頷首， “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br>
    “其實呈哥…那個時候，雪兒她也不是真的壞…就是我們倆也不懂事兒。再加上雪兒需要錢，才…”

    顧呈上下掃他，“我知道。”

    年輕男人又抓了抓腦門，似乎還想要替李雪兒多說幾句，最后咽了下去，低聲說：“反正，我會再好好勸勸她的。”

    *

    “啊，我想起來了！”

    從工地上離開后，溫芷轉(zhuǎn)過頭，又看了那抹身影一眼。

    年輕男人穿著臟兮兮的t恤，后面都是灰，但依舊掩不了其高大緊實的身型，有種落魄的好看。

    顧呈將她的腦袋掰了過來，“想起來就想起來，不用看?！?/br>
    “他是不是就是…”

    顧呈摸出支煙點上，點了點頭。

    溫芷有些不可思議，但是聯(lián)想起夏蜜跟她說的“李雪兒曾經(jīng)和一個混混”，她眉心一跳，還真想到一個身影來。

    過去經(jīng)常喜歡蹲在他們校門口的幾個男孩，只是那時候男生們愛把頭發(fā)染的亂七八糟的，其中那個為首挑染著紅色的，好像正是他。

    “那他怎么會知道我姓溫？”溫芷對上號了，和顧呈確認后后，還是很困惑。

    顧呈嗤了聲，“你漂亮吧?！?/br>
    那個時候的男孩子，對于漂亮的女孩，哪個沒聽說過名字。

    就算溫芷從未和他打過交道，恐怕當年那男孩也聽說過溫芷這么個名，還有年紀班級等等。

    “所以，李雪兒當年…難道是和他有了？”溫芷越來越不明白了，“那怎么會又和你們家…”

    顧呈提到當年，神色間露出幾分戾氣，幾秒后，又壓下去了一些。

    第76章

    “當年我和他不是——”顧呈看著背后的工地, 不知怎的，神色間有幾分感慨。

    “那時候也挺幼稚的，成天打架?！?/br>
    溫芷垂下眸, 也知道一些。顧呈成績好是因為他腦子靈光，但客觀說, 絕對不是好學(xué)生。

    “后來有次, 正好剛干了一架, 他吃了挺大的虧，沒過幾天李雪兒就讓一姑娘過來找我了, 說被那小子干懷孕了?！?/br>
    顧呈說到這里，沉默了一瞬。

    他還能想到當年的自己，那時候聽見這事兒就炸了，年少氣盛的，因為報復(fù)他將喜歡他的小姑娘弄成這樣。

    “后來呢？”溫芷抿抿唇，也能猜到了。

    “后來我去看了李雪兒唄, 也信了, 覺得既然是因為我, 她學(xué)都沒法上，還被弄成了這樣，應(yīng)該補償她一些?！?/br>
    顧呈聲音低了些。

    那時候的愧疚，是真的。

    一直以來, 他也以為李雪兒對自己的情誼是真的, 即使他從來沒喜歡過她，但是也有幾分感動。她因他被欺負了, 他不可能不管。

    “可沒過幾天，我總覺得哪里不對?！鳖櫝适种覆暹M頭發(fā)里，說：“我就找人去查了, 結(jié)果不出所料，兩人分明就是好上了?！?/br>
    “但是后來，那小子非說是因為我去□□的李雪兒，甚至愿意蹲監(jiān)獄，李雪兒也咬定這么說，事情眼看著鬧得越來越大。”

    顧呈說到這里，舔了舔后槽牙，剛才的戾氣更重了。

    那時候網(wǎng)絡(luò)剛剛開始發(fā)達——

    富二代和同學(xué)斗毆，導(dǎo)致女友被人報復(fù)致□□懷孕，這種新聞差一點就爆了出來。

    那個時候，大家對富二代這個詞是帶有色眼鏡的，一旦被曝光，大家的關(guān)注點都會在富二代身上。

    而且他斗毆，本身也是錯。

    還是因為他，“女友”才遭此報復(fù)。

    也幸好，這種新聞在曝光以前，就被顧森利壓了下去——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原也不算事。恒裕這種企業(yè)，是絕不能出現(xiàn)一點丑聞的。

    為了讓事情徹底平息，他們干脆給了李雪兒一筆錢去英國。那男生入了獄，也信守諾言沒再生事。就連同校的學(xué)生們都不知情。

    過去了就過去了，對于他們而言，都是小事兒，但顧呈真想不到，李雪兒居然還敢厚著臉皮找自己。

    溫芷看向顧呈，絞了絞手指。

    這才全部明白了。

    “不過也還好了，沒有影響到你，那就行?！睖剀茋@息一聲，道：“今天過后，李雪兒應(yīng)該不會再招惹我了，也不敢再纏著你?！?/br>
    顧呈停頓了一下，嗯了聲。

    溫芷又看了窗外一眼，工地上，剛才的男人已經(jīng)去干活了，脫了t恤，汗水很快濕透了里面的背心。

    “他也是挺蠢的。”顧呈瞇了下眼睛，“他出獄后我們碰到的?！?/br>
    溫芷又多看了看那道身影，明白了顧呈的意思。這男人一分好處沒撈到，還蹲了大幾年監(jiān)獄，當年肯這么做，也純粹是給李雪兒做嫁衣了，為了幫李雪兒而已。

    是很蠢。

    不過溫芷也能明白顧呈還肯幫他的道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

    夜風有些冷，他們在車里又坐了會兒，顧呈一踩油門，車子調(diào)了個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

    那天過后，李雪兒也的確沒有再到公司里鬧了，后來溫芷無意中聽夏蜜說過幾句，李雪兒四處找工作四處碰壁，到處找人求個大公司內(nèi)推，但當年的這件事不知怎的在同學(xué)中傳開了，也沒什么人愿意幫她。

    就連當年要好的閨蜜，都把她關(guān)在門外，避而不見。

    時間很快，轉(zhuǎn)眼顧呈又要回中東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溫芷比賽應(yīng)該也開始了。

    臨出發(fā)前的最后一天。

    溫芷跟著顧呈來到了醫(yī)院。

    “我…我穿成這樣行嗎？”路過樓下的玻璃門，溫芷忍不住拿它當鏡子照了照。

    溫芷下午還上班——為了趕進度，也沒有時間去換身衣服，穿的還是上班時的套裝，淺粉的雪紡襯衣，黑色包臀裙，低跟鞋。外面披了件駝色的長風衣。

    “會不會太隨意了？”為了畫畫方便，她還特意將頭發(fā)束了起來。

    “不會。”顧呈揪了下她扎得有些松散地馬尾，“我覺得很好看。”

    溫婉而日常，又不會顯得過于張揚刻意。

    “可是…”溫芷跟著他一路走到病房前，還有些擔心，“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爺爺啊?！?/br>
    “我知道?！鳖櫝蕩退寻l(fā)梢理了理，看她小臉都繃著，忍不住捏了下，“怎么比見我爸媽還緊張？”

    “本來就緊張啊…”

    那可是顧呈的長輩。

    顧呈看了她一眼，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大掌間，“不要緊張，我爺爺一定會喜歡你的?！?/br>
    “放心吧?！?/br>
    顧呈說完便拉著她進去了。

    溫芷深吸了一口氣，跟著他走向病床，抬起了眼睛。

    彼時是傍晚，幾縷溫柔的霞光從窗外撒落下來，病房里氣氛寧和安靜，雪白的病床上躺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

    他蓋著雪被子，臉色看上去還有幾分蒼白，可比溫芷前些日子來看他時，好了許多許多。

    他已經(jīng)醒了，只是還戴著氧氣面罩，在聽見動靜時，視線朝他們看來。

    目光落在溫芷身上時，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下。

    “爺爺。”

    顧呈也看出來了，他牽著溫芷的小手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溫柔又富有磁性，“爺爺，這是小芷，您知道的。”

    “爺爺好。”

    溫芷接受到老人的目光，莫名的，剛才的緊張稍微散去一些，跟著輕聲問好。

    顧霖說話不便，只很輕地點了點頭。

    溫芷低下頭，也望向他。

    其實溫芷之前來看過幾回，但那都是老人熟睡時，清醒后的顧霖和熟睡時并不一樣。他已經(jīng)很老了，皺紋遍布，但依稀能讓人想起過去俊郎英挺的模樣，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相較顧森利的文質(zhì)彬彬，顧呈似乎更像爺爺多一些。

    也因為這份相像，溫芷恭敬的眼神中不自覺帶了幾分敬愛和關(guān)心。

    顧霖雖然不能動了，但也能感覺到真摯的情感。

    面前的姑娘，扎著頭發(fā)，露出飽滿清爽的額頭，衣服簡約溫柔，落落大方。

    似乎要比照片里還要美上幾分。

    這樣的女孩子，也確實和顧呈很相配。

    他看著他們的眼神，也愈發(fā)的溫柔，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