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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原來我是太子白月光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謝珠藏起先還只能站著,玄漢帝一來,便能跟扈昭儀平起平坐了。

    扈昭儀哪怕暗地里把一口銀牙咬碎了,此時也只能溫柔柔地拿帕子點著眼角:“妾就知道,阿藏最是心軟心善的。所以才會被宮里人騙。”

    扈昭儀一臉“我為她好”的模樣。

    趙婕妤看向蓮霧和阿梨,道:“陛下,妾也只聽聞永巷令莫名抓了謝姑娘的宮婢,卻不知道所出何事。只是,這宮婢瞧上去奄奄一息,還是先讓女醫(yī)診治,也好在陛下跟前分辨是非?!?/br>
    玄漢帝點了點頭:“所言極是?!?/br>
    槐嬤嬤趕緊跟一旁候著的女醫(yī)將蓮霧抬到偏殿去。只是可惜阿梨還被押著,說不得話。

    扈昭儀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露出了被貓抓傷的手背。

    玄漢帝沒有留神,他只掃了眼眼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宮婢,皺著眉頭質(zhì)問:“永巷令,到底出了何事?”

    玄漢帝聲音沉郁,顯然是含著幾分不快。

    永巷令“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回陛下,老奴收到察舉,說毓慶宮宮人無由出宮。老奴一查,發(fā)現(xiàn)毓慶宮西殿宮女蓮霧,以父親病重為名奏請出宮。但事實上,蓮霧家中病重的,乃其兄,不是其父。蓮霧的父親年初瘋病發(fā)作,早已不知所蹤?!?/br>
    尚儀立刻道:“陛下,按宮規(guī)所載,宮女入宮年滿十年,年未及四十歲,就只有父母亡故,方可出宮。蓮霧無由出宮,視為逃奴,該當(dāng)杖斃?!?/br>
    宮令女官緊接著:“陛下,老奴亦曾核查。毓慶宮有司記司所載文書為憑證,其上蓋有司記司大印。然而,老奴欲翻閱當(dāng)日司記司所載的記簿,可司記司拿不出來,只稱記簿無意被毀?!?/br>
    尚宮跟著跪了下來:“皆是老奴御下不嚴(yán)。司記困倦,不小心將撞倒了火燭,將記簿燒毀?!?/br>
    “那就是無從對證了?”趙婕妤問道:“那毓慶宮的文書憑證,蓋印可是真的?”

    宮令女官點頭:“確實是司記司的蓋印。”尚宮也沒有反駁。

    嚴(yán)嬤嬤馬上補充道:“然而,司記說,這都是入墨逼她?!彼居涱澛暡荒苷Z,只低著頭拼命地點頭。

    “奴才絕沒有逼迫司記,奴才也實在沒有理由要在此事造假??!”入墨磕頭喊冤。

    “陛下,入墨所言不無道理?!壁w婕妤勸道:“入墨本是東殿宮人,向來老實本分。他跟蓮霧平素沒什么交往,沒有理由要為蓮霧撒此彌天大謊,反倒把自己折進去。”

    玄漢帝點了點頭:“來人,把司記帶下去好好拷問?!?/br>
    “這……”扈昭儀哀柔地攔道:“可千萬別屈打成招,司記也有家中老小惦念呀?!?/br>
    扈昭儀話音方落,司記就凄厲地道:“入墨害我!”

    “攔她!”謝珠藏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喝道。

    在司記飛身撞向石階的那一瞬,離她最近的入墨幾乎是飛撲過去——然而,入墨只堪堪抱住了司記的腿,司記的頭依然撞到了石階上。

    鮮血順著臺階,蜿蜒而流。

    謝珠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啊呀!女醫(yī)!快!女醫(yī)!”扈昭儀驚聲站起來,又露出了害怕血跡的怯意。

    女醫(yī)慌忙趕過去探司記的鼻息:“陛下,司記還活著?!?/br>
    謝珠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扈昭儀拿帕子遮住了臉:“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扈昭儀看不見司籍額上的鮮血,依然在汩汩地往外淌,鮮明而又刺目。

    “陛下,請您讓入墨……去守著司記吧?!敝x珠藏看著那條蜿蜒的血跡,深吸了幾口氣。

    誰都可能想害死司記,唯獨入墨不會。

    因為司記若死,入墨是死無對證,情況對他會極為不利。

    玄漢帝眉頭緊鎖,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留給司記,只冷聲道:“妥。”

    這樣的場面,太多人已是見怪不怪了。

    “那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便是司記身死,卻也只能是死無對證。無憑無據(jù)的,怎好以此定罪呢?”趙婕妤定了定心神,嘆了口氣,看向玄漢帝:“更勿論阿梨了。這丫頭不過是去送人,本是好心,怎么反倒落了個不是呢?”

    “meimei這話就不對了。”扈昭儀放開手中的帕子,豈能讓趙婕妤占了上風(fēng):“宮中有規(guī)矩,若是人人都以好心為由辦了壞事,豈不是亂了規(guī)矩禮法?蓮霧有罪,阿梨焉知不是她的同伙?”

    “司記司和毓慶宮各執(zhí)一詞,那就暫且不論,權(quán)當(dāng)毓慶宮手中的憑證是真的罷了?!膘枵褍x罕見地退了一步,然而,她看著謝珠藏,眸中卻露出了勢在必得:“但是,蓮霧卻是早就知道,病重的是她兄長,而非她父親?!?/br>
    謝珠藏眉頭微蹙,心下一沉。

    趙婕妤也驚愕地道:“蓮霧居于深宮,怎么會知道外頭的事?”

    扈昭儀拍了拍手:“把彩衣帶上來?!?/br>
    第47章 澤六宮

    謝珠藏一聽到“彩衣”這個名字, 立刻便知道這才是扈昭儀藏著掖著的“大招”。

    彩衣跪到玄漢帝的面前,身子還在發(fā)抖:“奴婢叩見陛下、昭儀娘娘、婕妤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玄漢帝皺眉問扈昭儀:“這件事與這小宮婢有甚干系?”

    扈昭儀回道:“陛下,這彩衣是司制司的繡娘, 與那罪婢蓮霧乃是同村好友。蓮霧家中有人病重的消息, 就是彩衣告訴她的。”

    “這倒是奇了?!壁w婕妤面上浮現(xiàn)出疑惑的神色:“彩衣與蓮霧一樣,同在宮中。論理,都接觸不到外頭的事。怎么司制司的繡娘, 消息比毓慶宮的宮女偏更靈通些?”

    扈昭儀冷笑一聲:“這就要問趙meimei轄下的司膳司了。彩衣這小丫頭雖然在宮中, 卻與人為善,跟司膳司的采買宮侍有幾分交情。這采買宮侍去了一趟她們的村子, 自然會把些新鮮事說給彩衣聽。”

    趙婕妤面色一凝。

    扈昭儀真是把每一環(huán)都想好了,最終的過錯七拐八繞,總是能落在別人身上——不是毓慶宮, 就是延祺宮。

    扈昭儀得意地看了趙婕妤一眼,居高臨下地循循誘道:“彩衣, 你快把跟那罪婢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說與陛下知道。不必憂心, 本宮還能尋那采買宮侍來與你作證?!?/br>
    彩衣一個激靈, 立刻跪趴了下來:“奴婢跟蓮霧jiejie交好, 聽人說蓮霧jiejie家中有人病重, 就趕緊把這消息告訴了她?!?/br>
    “那你說的, 是她家何人病重啊?”扈昭儀不緊不慢地問道。

    彩衣不住地磕頭:“是她阿兄?!?/br>
    彩衣的“兄”字一聲剛落, 扈昭儀就勃然變色,怒道:“所以本宮才說, 此等背主的罪婢,就該當(dāng)即打死,以正宮風(fēng)!”

    “且慢?!敝x珠藏在眾人“塵埃落定”的眼神中站了起來:“你說辭……與司記司的記載不、不符, 口說無憑,如何信你?”

    “嚴(yán)嬤嬤,你現(xiàn)在就去捉了那司膳司的采買宮侍來。”扈昭儀不再掩飾自己的厭惡,不耐煩地道:“這也不信那也不信,阿藏,你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趙婕妤也覺得謝珠藏此局已經(jīng)落敗,連忙掉過頭來勸道:“謝姑娘善待仆婢,固然是好,可此事若真是罪婢背主,也絕不可輕饒?!?/br>
    玄漢帝看著謝珠藏,抿著唇,沒有說話。

    謝珠藏跪在了玄漢帝的面前,鄭重其事地道:“臣女非為愚善……只是,人言可欺,此事未明。而陛下以仁善……治天下,奴婢位卑,可也是人命?!?/br>
    輕視、污蔑、鄙夷……便是她這樣的身份,也曾陷在低谷,歷經(jīng)這種種白眼。謝珠藏知道,今日她大可壯士斷腕,舍了蓮霧,在玄漢帝面前哀聲苦求,以博同情。

    然而,她同樣也太知道弱者的卑怯與掙扎,如她還有重生之機,可絕大部分的弱者,都只能茍延殘喘,渴尋生機。

    玄漢帝眉峰微挑,訝然地看著謝珠藏。

    宮令女官“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謝姑娘所言極是。此事只有人證,物證已毀,真假尚未可知。何況,人證皆有家眷,易受蠱惑威脅。懇求陛下,容老奴接手此事,詳查司記、彩衣和入墨,以正視聽!”

    “奴婢位卑,可也是一條人命,望陛下垂憐!”這是宮令女官第一次表現(xiàn)出極其明顯的傾向,她這句話是含著淚說出口的,如同重鼓,沉重地擂在人心。

    就連趙婕妤也道:“陛下英明神武,望陛下垂憐。”

    一條賤婢之命罷了,死了也就死了!

    可這話扈昭儀只能死死地憋在心里,她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絞爛了!

    扈昭儀強顏道:“陛下,阿藏說得極是。記簿被毀,入墨和司記各執(zhí)一詞,此事實在難以說明白,女官便是詳查,怕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耽擱了女官料理其他的宮事。但是,罪婢蓮霧就在翊坤宮,不多時就能轉(zhuǎn)醒。與其女官容后再查,不如現(xiàn)在就去把罪婢捉來,跟彩衣對峙可好?”

    玄漢帝令眾人平身,對扈昭儀點了一下頭:“妥?!?/br>
    玄漢帝要蓮霧醒,她便是此刻仍昏迷著,一樣也能被弄醒來。果然,嚴(yán)嬤嬤立刻奔向一旁的偏殿,又迅速地回轉(zhuǎn):“陛下,娘娘,罪婢蓮霧醒了!”

    *

    蓮霧臉色慘白,連嘴唇也沒有絲毫的血色?;眿邒咭荒樈剐牡匕阉⌒牡仄椒旁诘厣?,蓮霧整個人依然在發(fā)抖,她努力地朝著謝珠藏的方向,想要抬起頭,卻只能頹然地委頓在地,顫聲道:“姑、姑娘……”

    “陛下在此?!眹?yán)嬤嬤才不管蓮霧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她厲聲道:“罪婢蓮霧,還不快向陛下和二位娘娘說明,彩衣究竟告訴了你什么消息?”

    趙婕妤溫聲道:“彩衣說,她告訴你病重的是你阿兄,可確有其事?”

    扈昭儀不滿地瞪了趙婕妤一眼。就蓮霧這個狀況,她不一定能意識到彩衣在此。趙婕妤這一問,不就是在給蓮霧暗示嗎?

    “你可得慎言,別滿口胡謅,連累了別人?!膘枵褍x冷哼道。

    蓮霧嘴唇翕張,卻一時沒有說出話來。她的嘴唇干燥,上頭都是裂開的皮。

    謝珠藏于心不忍,嘆了口氣:“給她……喂口水吧。”

    槐嬤嬤連忙拿了水潤了潤蓮霧的嘴唇。

    蓮霧借著槐嬤嬤的手,強撐著跪了起來,頭磕在地上,以做支撐:“多……多謝姑娘?!?/br>
    背和臀部的劇痛讓蓮霧無法跪穩(wěn),她靠著槐嬤嬤的攙扶,顫抖著開口:“陛下,此事與姑娘無關(guān),與彩衣、阿梨、入墨……都沒有關(guān)系。彩衣跟婢子說的,確實是……阿、阿兄病重?!?/br>
    蓮霧話音一落,趙婕妤面色一垮,目光沉沉地嘆了口氣。

    “果真是欺上瞞下,背主的玩意兒!”扈昭儀呵斥道。

    蓮霧一聽到“背主”兩個字,渾身一抖,激烈地搖頭:“姑娘!婢子絕……絕無背主的意思!”

    “婢子不、不知道彩衣的消息,是不是做得數(shù)……所以問過司記司……”蓮霧連連吸了幾口氣,把劇痛壓下去:“司記司記載的……是、是婢子的阿爹病重……”

    趙婕妤一聽,又挺直了腰背:“聽你這意思,你是信了司記司的記載,而非彩衣的話了?”趙婕妤先問,爾后又對玄漢帝自答道:“陛下,這倒也是。宮中傳言,到底沒有司記司的記載做得了準(zhǔn)?!?/br>
    扈昭儀哪肯甘休:“趙meimei這話說的可不對。你焉知這罪婢不是拿著司記司的記載做幌子,事實上卻是信了彩衣的話呢?要知道,這罪婢的父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瘋了,她可未必對父親心存敬愛。再說了,司記司的記簿毀了,司記又說絕無這樣的記載,這又如何分說呢?”

    “阿爹……阿爹是因為阿娘死了……才、才瘋的……”蓮霧已有些神志不清,掙扎著道:“阿兄……阿兄養(yǎng)我……”

    她聲聲含淚,字字泣血。可卻再說不完這一句話,又一次昏死了過去。

    謝珠藏再一次跪在了玄漢帝的面前。

    扈昭儀大驚小怪地道:“阿藏,你竟為著一個宮婢,三番五次地下跪?”

    太子妃的威儀,本就該比一個賤婢的生死重要得多。

    玄漢帝皺起了眉頭,語帶不滿:“阿藏?”

    謝珠藏搖了搖頭:“陛下,如扈昭儀所言……”

    扈昭儀一聽,心里一咯噔,忍不住身體微微前傾,手則緊緊地抓住了扶手。

    “蓮霧父親早瘋,她能長大,全賴她、她的兄長。”謝珠藏目光堅定,哪怕玄漢帝、扈昭儀和趙婕妤等人都坐著,哪怕身后的宮人都站著,她跪下來,卻也無絲毫的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