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姑娘自告奮勇地跟著謝珠藏和謝爾雅一道去，待走出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回頭瞅了眼扈玉嬌和趙二姑娘的背影，對(duì)謝爾雅道：“哪怕你定了親，可也得緊著點(diǎn)，趙二那可不是個(gè)安分的人?！?/br>
    第61章 不安分

    謝爾雅一聽, 心中一緊，下意識(shí)地看向謝珠藏：“男眷宴飲的地方，離廂房是不是也不遠(yuǎn)？”

    謝爾雅可一點(diǎn)兒都不信趙二姑娘是個(gè)會(huì)善罷甘休的人, 萬一趁著機(jī)會(huì)出點(diǎn)什么“英雄救美”的好戲, 就算謝爾雅跟程云溶定了親，也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

    謝珠藏朝她笑了笑：“放心吧。”

    周四姑娘立刻就應(yīng)和地點(diǎn)頭：“謝姑娘心里有大成算的呢，謝大姑娘不必?fù)?dān)心?！?/br>
    謝珠藏聽罷, 有些好笑地看著周四姑娘。她跟周四姑娘屬實(shí)算不上熟識(shí), 但周四姑娘就好像自來熟一般，二話沒說就湊了上來。但謝珠藏也并不反感, 她知道這是因?yàn)楫嬼迟p燈，她救了周四姑娘的緣故。知恩圖報(bào)，總不會(huì)讓人討厭。

    謝爾雅心中掛念, 這滿山映霞的景色，落在她眼里也失了色彩, 但她猶自強(qiáng)撐著面上不顯。

    謝珠藏看在眼里，也不點(diǎn)破, 只伸手從樹上摘了兩片楓葉, 放在謝爾雅面前晃了晃：“這楓葉紅, 比之相、相思豆, 如何呀？”

    謝爾雅一個(gè)激靈, 看了謝珠藏一眼。她瞧見謝珠藏臉上促狹的笑容, 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周四姑娘驚訝地站在一旁，看看謝珠藏, 又看看謝爾雅，再看看謝珠藏，好像沒想到悶聲不語的謝珠藏, 居然也有這么促狹的一面。

    謝珠藏哈哈一笑，轉(zhuǎn)身把楓葉遞給阿梨，然后朗聲道：“程哥哥！”

    謝爾雅是背對(duì)著她，聽謝珠藏這么稱呼，忍不住嗔道：“阿藏，你從哪兒學(xué)來這么促狹的……”

    “阿藏?！敝x爾雅話音未落，就聽身后傳來程云溶含笑的聲音。謝爾雅登時(shí)就僵住了，一時(shí)竟沒能轉(zhuǎn)過身去。

    “謝二公子，程公子，你們?cè)趺磥砹耍俊敝芩墓媚锫槔剞D(zhuǎn)過身去，震驚地道：“難怪謝姑娘說大可放心?！?/br>
    “什么大可放心？”程云溶朝周四姑娘端方地行禮，略有些困惑地問道。謝爾雅紅著臉低著頭，朝程云溶微微一福。

    “宴席安穩(wěn)，無人生事，大可放心?！敝x珠藏笑著隨口道。

    謝二公子跟謝珠藏對(duì)視一眼，了然一笑：“那是自然，阿藏辦的宴會(huì)嘛。要是不安穩(wěn)，我們哥倆就算收到了阿藏相邀，也不敢離席出來賞楓呀?？上Т蟾缇鸵芾哿??！?/br>
    謝爾雅和周四姑娘都驚訝地看向謝珠藏——謝二公子的話，無疑是在說，是謝珠藏給他們遞了話，讓他們來這兒相見的。

    “能者，多勞嘛?！敝x珠藏笑著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小片楓林，隨口胡謅了一個(gè)理由：“程哥哥，勞煩你幫、幫我……摘些楓葉來。要半紅半綠的?！敝x珠藏說罷，又對(duì)謝爾雅道：“我要好看的，勞煩堂姐，替我掌眼?！?/br>
    程云溶和謝爾雅飛快地對(duì)視一眼，又都低下頭去，悶聲應(yīng)了。

    那小楓林雖然仍就在眾人的實(shí)現(xiàn)中，但又影影綽綽地跟眾人隔開距離，而且也不容易被聽到，算得上是一個(gè)極好的既不失禮又能私語的好去處。

    謝二公子憋著笑，惹得一旁的周四姑娘多看了他幾眼。但周四姑娘還是更歆羨地看著謝爾雅和程云溶離去的背影，喃喃地對(duì)謝珠藏道：“謝大姑娘能有你這樣的meimei，真是再好不過了。”

    謝珠藏訝然地看著周四姑娘，這還是同齡的小娘子，第一次這樣夸她。周四姑娘靦腆地朝她笑了笑：“我只有哥哥，沒有姐妹嘛。”

    周四姑娘說完，自己還有點(diǎn)害羞，也不等謝珠藏說話，連忙道：“我去旁邊看看?！比缓缶鸵涣餆熍芰恕?/br>
    謝二公子看著周四姑娘“落荒而逃”的模樣，覺得有點(diǎn)好笑。

    謝珠藏側(cè)首看著謝二公子，又看看周四姑娘的背影，慢吞吞地道：“伯母，在給二哥哥……相看二嫂了嗎？”

    謝二公子一愣，笑嗔了一句：“你這丫頭?！?/br>
    謝二公子回過神來，坐在謝珠藏的身邊，隨手吃著阿梨帶來的芙蓉酥：“我急什么，阿娘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是爾雅的婚事?！?/br>
    謝二公子看向小楓林，程云溶和謝爾雅的身影雖有些距離，可影子卻已重疊在一起，密不可分。謝二公子悠悠地嘆了口氣：“這可真是沒想到?！?/br>
    謝珠藏笑了笑。謝家人大概都默認(rèn)，謝爾雅是要入宮的吧?？煽雌饋?，謝二公子明顯更喜歡如今的結(jié)果，而非送謝爾雅入宮。

    果然，謝二公子悄咪咪地促狹道：“阿藏，你是不知道。你還記得上元節(jié)的時(shí)候，阿溶落了水嗎？”

    謝珠藏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奇地湊了過去。她那時(shí)就覺得奇怪，程云溶本來應(yīng)該好好地跟謝持星待在廂房里，怎么會(huì)突然落了水。

    謝二公子神神秘秘地道：“我后來問了持星，他說阿溶就說出去一趟，也沒說去干嘛。阿藏，你猜他去干嘛了？”

    謝珠藏略想了想：“看堂姐？”

    謝二公子愕然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謝珠藏一臉無奈地回看謝二公子，滿臉都寫著“這不是很明顯嗎？”

    謝二公子大概也意識(shí)到了，他咳了一聲，輕松地捏了一塊芙蓉酥放進(jìn)口中：“如今啊，可算是能說了?！?/br>
    若是還像從前，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huì)有人說出來的。就連程云溶，也只能這樣悄悄地，在暗影下，遠(yuǎn)看謝爾雅的背影。

    謝二公子吃完，將裝著云片糕的小碟子往謝珠藏面前推了推：“阿藏，我們都要謝你?！彼貋碚f話語帶調(diào)侃，可這句話說來，卻是十分的鄭重其事。謝二公子又捏了一塊芙蓉酥放入口中：“謝家有愧?！?/br>
    愧對(duì)謝爾雅，也愧對(duì)謝珠藏。

    謝珠藏笑了笑，語調(diào)輕快地道：“什么呀，我可不知道?！彪S手摘下一片楓葉，伸開手，讓隨風(fēng)飄到山下去。

    昨日之日不可留。就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隨風(fēng)而逝吧。

    謝二公子有些意外，他的目光看著那片飄飄然往下墜的楓葉，又覺得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你這丫頭，真是……”

    然而，謝二公子話還沒說完呢，留在盡染亭里聽吩咐的入墨，就急匆匆地奔過來：“姑娘，大事不好了！扈姑娘和趙姑娘，雙雙落水了！”

    入墨的聲音不輕，在一旁自得其樂的周四姑娘也張大了嘴趕了過來，好半晌才道：“嚯，還真出事了啊?！?/br>
    *

    在昭覺寺里，只有一處水源，就是廂房和男眷宴飲中間的半滿池。

    謝珠藏等人趕到時(shí)，謝大夫人、謝大少夫人和謝大公子正在主持人群疏散，將各處安置妥當(dāng)。半滿池邊的人正在往外散開，有那好奇心重的，也選擇站在遠(yuǎn)處觀望廂房的動(dòng)靜。

    謝大夫人一看到謝珠藏等人，先是松了一口氣：“還好你們方才去了小楓林……”然而，謝大夫人話還沒說完，扈夫人就從她身后的廂房闖了出來：“謝大夫人，謝大夫人！嬌嬌是被謝家使女救上來的，是嗎？嬌嬌是被謝家使女救上來的！”

    周四姑娘嚇了一跳，往后跳了一下，跳到了謝二公子身后去：“這這，扈夫人這是怎么了？”

    趙夫人死死地拉著謝夫人的手，不住地跟謝大夫人道歉：“謝大夫人，實(shí)在抱歉。我小姑心疼嬌嬌，一時(shí)心急了些。”

    扈夫人不甘心，她甚至看向謝珠藏，急聲道：“謝姑娘，你請(qǐng)嬌嬌來，你肯定有派人盯著她，是不是？你肯定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

    這質(zhì)問來的無緣無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謝珠藏?fù)u了搖頭：“我不懂扈夫人在說、說什么？”

    謝珠藏頓了頓，看了眼焦急又無措的趙夫人，重新看向扈夫人：“扈夫人的意思，難道是說……扈姑娘和趙二姑娘落水，不是意外？”

    趙夫人唬了一跳，下意識(shí)地捂住扈夫人的嘴，怒斥道：“還不快把扈夫人扶進(jìn)廂房??？”

    扈夫人看向趙夫人，卻只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她終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廂房門“啪”地一聲關(guān)上了，謝大夫人示意謝大少夫人進(jìn)去看看情況。

    周四姑娘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是怎么一回事？扈夫人向來都是細(xì)聲細(xì)語的呀。”

    周四姑娘說得沒錯(cuò)。扈夫人性子怯懦，向來是語不高聲，事事只聽旁人吩咐。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扈夫人一改常態(tài)，竟情緒這么激烈？

    而且，扈夫人為什么那么想讓謝大夫人強(qiáng)調(diào)，是謝家的使女救了扈玉嬌？

    謝珠藏掃了眼人群。

    絕大部分的人跟周四姑娘一樣困惑，唯有大公主的臉色上不見絲毫慌亂，卻有幾分意味深長(zhǎng)。其他幾位公主都安靜地跟在大公主身后，時(shí)不時(shí)地竊竊私語。尤其是小公主年紀(jì)尚小，大概還不會(huì)掩飾神色，甚至還露出了笑容。

    大公主瞧見了小公主的笑容，輕聲呵斥了幾句，卻也不見嚴(yán)厲的神色。顯然只是覺得小公主不該流露笑容，卻并不覺得她不可以笑。

    謝珠藏意識(shí)到事情恐怕不一般，于是問道：“公主們可知道，是誰……救了扈姑娘和趙二姑娘？”

    二公主想都沒想就立刻道：“我們方才一直跟謝大夫人在一塊兒，謝大夫人不知道，我們?cè)趺磿?huì)知道呢。”

    大公主瞥了二公主一眼，二公主立刻噤聲，站到了大公主身后去。大公主這才緩聲對(duì)謝珠藏道：“期間，小妹倒是離過席。”大公主看向小公主，詢問道：“小妹，你可看見是誰救了扈姑娘和趙二姑娘？”

    第62章 救了誰

    聽到大公主這么問, 小公主眨巴眼睛看看大公主，又看看謝珠藏，有些遲疑。

    “阿姐, 小妹還小?！倍鲃竦溃骸八佬┦裁茨?？”

    “她年紀(jì)雖小, 也有七歲了。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沒看到什么嗎？”大公主反駁道，又輕嘆了一口氣：“你啊, 就是太擔(dān)心了?！?/br>
    大公主說罷, 對(duì)小公主循循誘道：“小妹，你把你看到了什么, 如實(shí)跟jiejie們說。要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就悄聲些說?！?/br>
    “是三哥哥！”小公主立刻脫口而出道。

    小公主哪里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就謝珠藏聽起來, 她這四個(gè)字不僅是沒壓住聲音，更像是豌豆好不容易從豆莢里蹦出來, 透出點(diǎn)憋不回去的興奮。

    或者說，幸災(zāi)樂禍。

    眾人皆聽見了, 聞言都看向了小公主。二公主連忙拿個(gè)糕點(diǎn)堵了小公主的嘴：“小祖宗, 快吃糕點(diǎn), 這些jiejie們回來了, 可就沒你的份了?！?/br>
    也不知道小公主是說盡興了, 還是知道什么叫點(diǎn)到為止, 她當(dāng)即就不說了，津津有味地開始啃糕點(diǎn)。

    謝珠藏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不動(dòng)聲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珠藏于是掃了眼男眷，果然不見三皇子的蹤影。

    謝大夫人也聽到了，她沒法裝作沒事人, 只好嘆了口氣：“此事牽扯貴胄，兩位姑娘亦是大家閨秀，不可妄言。公主們先回盡染亭去歇息吧，等大夫來替三皇子、扈姑娘和趙二姑娘把過脈，再問發(fā)生了什么事不遲。”

    二公主求之不得，不等大公主開口呢，就搶先道：“就有勞謝大夫人了?！彼龑?shí)在是不想趟這一趟渾水。大公主掃她一眼，也只牽著小公主的手往盡染亭走，沒有說話。

    眾人在盡染亭落座，周四姑娘坐到謝珠藏身邊，忍不住看向謝爾雅：“你看看我說什么來著？我就知道會(huì)出幺蛾子。得虧你們剛剛不在這兒?！?/br>
    謝爾雅不由得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之色。不管落水是有意還是無意，多虧謝珠藏把程云溶叫到了小楓林，不然真說不好而今小公主口中的人到底是誰。

    周四姑娘又懷著一顆八卦之心問道：“落水的不是有兩個(gè)人嗎？三殿下救了誰呀？”

    大公主和二公主面面相覷，謝珠藏見狀，將自己眼前的一碟齋糕推到了周四姑娘的面前：“場(chǎng)面亂，公主們……也并未看清吧?！?/br>
    二公主當(dāng)即就松了一口氣，大公主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二公主一眼，然后才對(duì)謝珠藏點(diǎn)點(diǎn)頭：“阿藏說得極是。我們?cè)诒M染亭陪著長(zhǎng)輩們說話，事發(fā)突然，我們趕過去的時(shí)候，人已經(jīng)上岸了，還真沒有瞧見三哥哥救了誰?！?/br>
    她們能把三皇子點(diǎn)出來，那是因?yàn)檫@是明擺著的事。但是，三皇子到底是救了扈玉嬌，還是救了趙二姑娘，就不是她們?cè)敢庾宰髦鲝埖牧恕?/br>
    深宮里長(zhǎng)大的孩子，誰還沒點(diǎn)心眼，看不明白眼下的局面？

    捧著糕點(diǎn)的小公主，聞言抬頭看了眼大公主。但小公主沒有說話，沒一會(huì)兒又低下頭去，繼續(xù)吃糕點(diǎn)。

    “扈姑娘也夠倒霉?！敝芩墓媚锎蠹s是覺得自己從前被扈玉嬌騙了，雖然大公主沒有明說三皇子到底救了誰，但她還是忍不住轉(zhuǎn)盯著扈玉嬌冷嘲熱諷：“我聽說這半滿池，是池如其名啊。這都得叫人救，可見是還得再吃一段時(shí)日的齋，念一段時(shí)日的佛才行。”

    這句話，不就是在暗指池子水淺，淹不死人么。

    照理說，能自己撲騰上岸，那最好是別叫人救。畢竟，救人可不是一件簡(jiǎn)單的事。扈玉嬌和趙二姑娘身份地位都不低，三皇子救了誰，恐怕誰就會(huì)是三皇子妃，好成全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話。

    大公主差點(diǎn)兒被周四姑娘這番話逗樂了。她是趙婕妤的女兒，對(duì)扈昭儀的親信天然就沒什么好感。雖然她明哲保身，不會(huì)明指出來到底三皇子救了誰，但也不代表她就是對(duì)扈玉嬌和趙二姑娘有好感。

    大公主低頭裝作整理自己的衣襟，掩飾唇邊勾起的弧度：“周四姑娘當(dāng)真是個(gè)妙人。”

    妙人周四姑娘樂道：“大公主這聲夸我可不敢當(dāng)。一會(huì)兒您再去廂房看看，一準(zhǔn)安穩(wěn)了下來，就知道三皇子到底救了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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