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著手開發(fā)新的預言術，但還遲遲沒有進境，唯一算得上有天賦的學生就被國王帶走了。

    被星辰鐘愛的jīng靈固然有趣但想到學生每日在窗前癡癡等信的樣子，薩維曼不禁搖頭嘆氣。他不能做出對那個jīng靈有害的預言。這幾天他不斷地試圖窺探皇宮中的場景，大概明白了是國王計劃了這一切

    那就，殺了他吧。

    薩維曼頓了一下，糾正自己不能有那么大火氣。

    送國王回歸神的懷抱。

    入夜，土jīng靈鉆進地底休息，侍衛(wèi)們鉆進酒館跟鄉(xiāng)下的女人喝酒，謀求一夜歡愉。薩維曼坐在馬車里，忽然簾子被打開了是盧朵維娜，那個半jīng靈公主。

    這真是沒想到。薩維曼微笑著道，請問公主殿下深夜來到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半jīng靈公主迅速地切入主題，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想你并不愿意傷害你的學生或是艾爾羅德。我有一個計劃，明天你先作出預言，我再來說jīng靈的典籍里記載的阿姆巴圖只是普通地死于意外，指責你要讓國王背上殺害神明子民的罪名

    哦？然后我在與你爭執(zhí)之中不小心

    公主搶過了他的話，殺了國王，殺多少貴族，都隨你的便。

    跟長輩說話，要記得用敬語。薩維曼嘆氣道：老人家知道的事qíng，往往會多得超出你的想象。

    盧朵維娜冷下臉，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你的學生在明晚的宴會上就會立刻被殺死。

    薩維曼慢條斯理地推了一推水晶鏡片，我知道了。

    半jīng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薩維曼搖搖頭，在送歸神的懷抱列表里加上公主的名字。

    看來這個也是這樁事的發(fā)起者之一盡管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

    不過，反正他又沒有同意，不是么？

    ***

    次日清晨杰洛特從夢中醒來，就發(fā)現(xiàn)艾爾羅德的不對勁。

    怎么了？

    當他打著呵欠訊問的時候，艾爾羅德只是沉寂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艾爾羅德？杰洛特又一次叫他的名字。

    艾爾羅德的視線移過來，看到杰洛特，明顯地掠過一層yīn霾，但只有一瞬，他就又平靜下來，撫摸著杰洛特雪色的、亂糟糟的短發(fā)，微笑著吻他。

    早安，杰洛特。今天晚上國王將會舉行一場宴會，你的老師薩維曼恐怕下午就會進入都城來。

    是嗎杰洛特留心到他頻繁的走神和奇異的眼神還有仿佛對自己的發(fā)色十分在意的樣子，打定心思要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并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直接問艾爾羅德。他看起來一直回避著用這種qíng緒面對自己，杰洛特不愿意讓他感到不快。

    對了，仿佛突然想起來，杰洛特皺起眉毛，舉辦宴會，為什么要老師過來？

    因為預言的時刻到了。

    艾爾羅德輕聲回答他。

    杰洛特注意到他又陷入了某種不知名的qíng緒之中，仿佛多年前他們分別的夜晚星光下他寂然眺望著星空的感覺。明明近在咫尺，卻隔著一堵透明的墻。

    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了。杰洛特想，現(xiàn)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他呀。

    這么想著，杰洛特環(huán)抱住艾爾羅德，安慰他道：不要怕，即使出現(xiàn)了最壞的狀況，我也已經足夠qiáng大了。

    jīng靈聽到qiáng大二字卻忽然身體僵硬了一下，又勉qiáng地微笑道：是的，我相信你。

    是星星告訴了他什么東西嗎？杰洛特感到萬分困擾他自己并不信神，也不相信宿命，其實并無法感覺到命運壓迫的惶恐。但既然這讓艾爾羅德不安，他就要想辦法來解決這件事qíng。

    有了！

    他可以想辦法替代老師來進行預言雖然薩維曼根本就沒讓他學現(xiàn)存的預言術，因為他聲稱自己正在開發(fā)著一種真正的預言術但他溯洄術倒是學得不錯！

    不都說jīng靈身上沒有命運的嗎？圣樹上誕生的jīng靈是最純凈的、初始的靈魂，沒有經過輪回的痛苦所以如果艾爾羅德恐懼被人看到未來，那么回溯他的前世，就會像顯示出窺探一個一般jīng靈的未來一樣的一片空白，不是嗎？

    杰洛特為自己設計好預言之后的臺詞，艾爾羅德是高等jīng靈，而不是被宿命掌控著的庸碌人類。

    對了，這下要如何殺死國王呢？

    老師也在！他需要跟老師商量一下這個過程，當自己在做預言吸引全場注意力的時候，讓老師來施咒殺死國王就行了！

    ***

    即使是國王的宮殿，用于一場舞會也會被膨脹的歡聲笑語擠得滿滿當當，顯出bī仄的感覺。金碧輝煌的宮殿里燈火通明，樂池演奏著輕快蓬勃的快板，衣香鬢影觥籌jiāo錯之中，國王將公主挽在臂彎里從臺階上緩步而下。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羽管鍵琴卻突然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雜音。演奏家惶恐地匍匐到地上顫抖著，國王看了他一眼，嘆氣道：美妙的音樂，就這樣被毀壞了。

    公主也掩面矜持地微笑，于是侍衛(wèi)就帶著樂師無聲地離開了大廳。這樣細小的cha曲過去，國王又露出威嚴又足夠親切的笑容，他拍了一拍手，諸位，請讓我介紹今日的二位貴賓來自神居之地的高等jīng靈，艾爾羅德middot;阿姆巴圖；大陸上最為偉大的巫師，薩維曼middot;米切爾森！

    樂池里奏起一陣慷慨激昂的曲調，人們歡呼鼓掌，迎接著jīng靈和帶著學生的巫師登場。

    國王又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他松開挽著公主的手，于是公主狡黠地笑著道：我聽說這位高貴的梵雅族jīng靈是罕見的被星辰所鐘愛者他來到我們大陸，就是為了尋找睿智的巫師預言他的宿命。作為主人，我們自然要盡力幫助他

    她紫羅蘭色的眸子掃過微微笑著的薩維曼，繼續(xù)道：所以，我們有幸請來了大陸上最偉大的巫師薩維曼閣下，來為他作出預言。

    杰洛特立刻就看向了艾爾羅德

    他本以為艾爾羅德會出聲婉言推拒，卻看到他已經陷入了失神的狀態(tài)，目光茫然，嘴唇發(fā)白，仿佛被宿命攫住心臟。

    杰洛特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薩維曼還在按照計劃文雅地道：所以，鄙人的研究發(fā)現(xiàn)預言術不過是很局限的東西，恐怕是看不到高貴的jīng靈的命運的

    公主的笑容僵硬起來。她正準備再勸說薩維曼，國王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殺了杰洛特！

    那就讓您的學生做出預言吧。國王看著美貌的jīng靈，別有深意地道：你會做出預言的，是么？年輕人。

    按照計劃來就好。

    杰洛特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沉穩(wěn)平靜地回答國王，愿意為尊貴的國王效勞。

    預言術專用的測謊陣法已經被準備好站在這個陣法中心的人將無法說出謊言，以免有狡詐的巫師含糊不jiāo代預言的正確內容。

    杰洛特深吸一口氣，走入陣中，接受著星辰光芒的照耀，心里卻默默念起溯洄的咒語。

    他以為自己將看到一片空白的。

    但是不是。

    溪水旁黑發(fā)黑眸的少年又累又餓，向著過路的jīng靈搭話

    喂，你能不能救我出去？我會給你一大筆錢的！

    這么說著，他將一塊兒棱角尖銳的石頭藏在手心里。

    jīng靈冰冷而疏遠地看了一眼他的手，你說謊。

    第47章jīng靈與龍

    沒有人比自己更熟悉自己。

    杰洛特能夠清晰地看到，在jīng靈直白的戳破后，那黑發(fā)黑眸的少年杰洛特眼里閃過的神色是憎惡。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少年再三懇求，但始終沒有放下武器。但這說謊的混賬獲得了原諒，jīng靈帶著他離開了密林，為他提供了一切安全保障。期間少年總是虛偽地討好這jīng靈他竟然獲得了珍貴的友誼與信賴，隨即陷入一場荒唐的愛qíng，虛偽的公主和自大的少年將礙事的旁觀者送上預言的盛宴，杰洛特看到自己的老師出場，對預言并沒有任何推拒之色也對，他根本不知道艾爾羅德的事qíng，也還沒有對預言有什么深刻的研究。

    他帶來流血、戰(zhàn)爭與貪婪，使人類墮入黑暗年代。

    國王露出得意的笑容。

    侍衛(wèi)，殺了這個jīng靈吧！

    身無分文的少年杰洛特沒有資格參加宴會，卻能躲在后花園與公主卿卿我我。杰洛特看到他們露出漠然的甜蜜笑容，隨即大地開始搖晃，星月都被烏云遮擋。這晃動越來越劇烈，建筑物上的瓦礫與灰塵紛紛掉落。公主大吃一驚，帶著少年杰洛特逃出了都城，然后看到整個城市沒入黑暗的yīn霾中，陷入地底。

    巫師薩維曼帶著重傷從城市的廢墟中走出，他宣布艾爾羅德middot;阿姆巴圖，乃是大陸上最為邪惡的存在，假如不在百年內殺死他，整個大陸都會像這都城一樣毀滅、陷落。

    少年杰洛特對人類的死亡漠不關心。他心里燃燒著RPG游戲的主線劇qíng開始了的熱血美貌的公主、qiáng大而博學的老師、神秘的反派BOSS，而自己據(jù)老師說，是一條巨龍的后裔。

    接受了火焰巨龍傳承的杰洛特有著火紅的頭發(fā)與眼眸，帶著他的公主和小弟一起殺到沉入地底的都城。

    你的死期到了！紅發(fā)的杰洛特肆意地大笑，舉起他的法杖。

    孤獨的大魔王沉默地與他對視。黑暗已經使他的記憶變得十分模糊，保持理智變得困難。曾經如同陽光的金發(fā)變成濃厚的黑色，他的聲音變得嘶?。何矣浀媚恪?/br>
    你是應當記得我。勇者講了句俏皮話，因為我就是要殺掉你的人。

    他噴出熾熱的巨龍的吐息，火紅的光芒沖天而起，黑暗的空氣被熏得波動分散，風聲呼嘯又安靜下來的時候，勇者背上的巨劍就已經穿透了昔日同行者的胸膛。

    杰洛特能夠以紅發(fā)的勇者的視角，直接看到艾爾羅德的神qíng。

    空dòng的、茫然的、無機質的被黑暗吞噬了理智之后的目光中，仿佛終于回憶起了qíng緒該如何表達，那已經變得濃黑的眼眸里浮現(xiàn)出很薄的霧氣和譏諷的笑意。